雨下得实在是太大,撑伞的小孩又始终闭着眼,纵然从碧桃房间到季娑的房间只有不到百米的路程,雨水还是吹湿了季娑的衣裳。
季娑也没在意,她将小孩放在了榻上,顺手摸了一下小孩的脉。
小孩的脉象实在是太过紊乱,他的经脉里似乎有一股灵力在流窜,经脉似乎时时刻刻都在断裂,但是奇怪的是断裂的经脉瞬间便会长出来,小孩的身体并没有受伤,只是经脉断裂的过程中会受很大的苦楚。
人没事就好。
季娑松了口气,这种情况下她也帮不了什么,只能在自己的瓶瓶罐罐里挑选了一番,丢给了小孩一瓶凝神镇静的药。
身上穿着浅色系的、彰显吴道姑出尘气质的湿衣衫并不能带走,季娑拿出了本就打算换的黑色夜行衣换上,顺道将累赘的长发在胸前绑了个大辫子……
季娑换衣服的时候并没有避讳旁边的小孩,在季娑看来这小孩毛都没长齐,季娑里面还穿了中衣,小孩就算想看也看不到什么。
换好了衣服之后季娑便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眨了眨眼,眸光流转间,镜子里的姑娘整个人气质骤然一变,像是一幅突然上了色的画,整个人看起来明媚鲜妍了很多。
季娑很满意自己现在的装扮,她清点了一下自己逃跑时的小包袱,又换了轻便的鞋子,回头才发现小孩正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
“你要逃?”
小孩板着一张脸看着季娑,脸颊似乎更红了,他揭开了药瓶的盖子,皱眉闻了闻里面的成分。
真是一个聪明的小崽子!
“我不是要逃,”季娑看着小孩装正经的样子心中有点乐,面上却露出一脸忧愁的模样凑到小孩面前:“实不相瞒,我是要去找你爹……”
“我……我爹?”小孩闻药的动作一顿,不敢置信一般地望着季娑。
“对啊,你爹,”季娑眨巴着眼睛望着小孩,如若任何一位幻想着爱情的少女:“虽然大家都说你爹冷漠残忍又无情,但是听说他长得十分英俊,而且他年后就要娶我了……”
“年后……”
小孩似是意识到了什么,看着季娑的眼神变得极为奇怪,看上去就像是突然间吞了一只苍蝇,又气又恼。
“他才没有说要娶你!”小孩梗着脖子看着季娑,纵然竭力控制着表情,眼刀却不住往季娑身上刮:“你别痴心妄想!”
“他是想把你的人头挂在大殿门上……”
然而季娑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果然天下没有哪个孩子会待见后娘,自己这个‘后娘’表现得越痴心,小孩就越生气,自己套到真话的可能性就越大。
“这么残暴的吗?”看着小孩气得快站不稳了,季娑好心地给小孩倒了杯水,看到小孩就着水服下了瓶子里的丹药,季娑殷勤地帮小孩拍了拍背,之后才抱紧了自己的小包袱慢悠悠叹了口气:“可我这么貌美,他一定舍不得杀了我……”
“看在你已经吃了我精心炼制的药的份上,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爹究竟在哪?”
小孩仍旧板着一张脸,他似乎被季娑的话给噎住了,脸颊上的红晕愈发明显,闭上眼睛不说话。
季娑并没有就此罢休,她睁着一双眼蹲在小孩面前,也不出声,就那样一眨也不眨笑盈盈地看着小孩。
“我要鲨了你!”
显然小孩的脸皮没有季娑这么厚,小孩率先败下阵来,睁开眼望着季娑气急败坏地开口。
“你爹在哪?”
“……”
“死了!”小孩一双漂亮的凤眼里似乎快冒出了火,冷笑着看着季娑,没好气地开口:“死了很久了!”
暴君真的死了?
季娑打量着小孩的表情:小孩此时冷着眼看着自己,眼睛里几分明显的嘲笑。
“嘤,我可真惨啊!还没嫁过去就成了寡妇……”季娑眼珠子一转,拿起手帕假模假样地拭泪,一边从眼缝里偷看着小孩:“我可怜的祁郎!”
“你……你爹他葬在哪里?我想去为他烧几支香……”
“那么英俊的君王,没想到落到了这么一个下场……”
季娑本来想激起小孩的同病相怜之心,不过她发现自己似乎演过了:小孩好像意识到了她在套话,瞪了她一眼就闭眼躺在榻上不再说话,无论怎么逗弄都不再开口。
过了一会,小孩的呼吸声逐渐缓和了下来……
睡着了?
季娑叹了口气,瞬间便收起了脸上伪装出来的悲痛。
她无法帮助小孩脱离这种经脉断裂又重组的痛楚,就只能下药让这小孩沉睡过去了。
至少睡着的时候不会感觉到那种疼痛。
这个暴君的私生子小小年纪就承受这种苦楚,也是十分可怜。
而祁焚眼见着私生子落入了这种地步都不出来帮忙,这种时候只剩下了两种可能。
一种可能是暴君真的心狠手辣连私生子受苦都视若无睹,另一种就是……暴君是真的嗝屁了。
无论哪种可能,对此时的季娑而言并不是一个好的消息。
如今心狠手辣的季梦很可能下手杀了自己,季娑只能尽快逃出去:而逃出去便意味着彻底和暴君撕破脸,季娑只能在扶持新的人选取代暴君这条路上走到黑了。
“后会无期啦!”季娑站起来伸了一下胳膊,转过头给小孩盖上了一张被子,又捏了捏小孩的脸蛋:“希望你也能熬下去……”
季娑打了个呵欠,并没有看到小孩微微颤动的眼睫。
*
季娑原本是打算趁着雨小一点就将小孩抱回去碧桃房间的。
然而季娑也没想到这该死的雨下个不停,雨势极大,季娑根本寻不到机会将小孩抱回去。
碧桃也不知道去哪了,始终不见人影。
下着大雨天空本就昏沉,很快天色就暗了下来。
许是小孩太过年幼不耐药性,小孩一直没有醒过来。
季娑百无聊赖地等着天黑,挨不住饿吃了一些零嘴和水果,最后实在是坐不住了,忍不住打开直播给最高位面的观众们直播了一个撸崽现场。
小崽子的头发又黑又亮,皮肤又白又嫩,睫毛还很长……
季娑摸了摸闭着眼的小孩的头发,又捏了捏小孩的脸颊,松了松小孩肉嘟嘟的手掌,心中有点感慨:难怪最高位面的群众们都喜欢云养崽,就这么一会功夫下来,季娑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得到了升华。
纵然看不到弹幕,但季娑几乎可以想象到最高位面的观众们羡慕嫉妒的模样。
傍晚饭点的时候碧桃才重新出现在了季娑面前。
碧桃出现的时候季娑正拿着小孩的头发编小辫,看到季娑行为的时候碧桃的脸色瞬间就白了,她用一种十分晦涩的眼神看了季娑一眼,忙不迭抱起了榻上的小孩。
季娑好心地撑着伞送碧桃抱着小孩回了房间。
季娑回自己房间没多久,碧桃就送上来一壶水和一盘冷了的糕点,并告诉季娑外面的农庄今天并没有送食物和干柴过来。
看样子季梦就快图穷匕见了!
季梦表现得这么明显,季娑愈发坚定了想要逃跑的决心。
至于碧桃送上来的糕点季娑也并没有吃,季娑此时已经差不多饱了,此番逃跑前途未卜,季娑用油纸将糕点打包起来装进自己的小包袱,打算在逃亡的路上垫肚子。
很快夜色便深了下来。
季娑打开直播,背起自己的小包袱溜出房门,便听到前院传来了打斗的声音。
天上雷声震天,儿臂粗的紫色雷电破开苍穹,院子里的碧桃正一脸肃杀地以一敌五……
不愧是暴君的高质量狗腿子,武力值也逆天!
季娑心中给碧桃点了个赞,一边飞快地绕路跑了过去。
绕过了小路便看不到碧桃那边的景象了。
季娑松了口气,在夜色掩映下熟门熟路地跑到了自己早就物色好的逃跑地点,却没想到那个熟悉的狗洞前方已经站了人。
一个仆役满脸狞笑地看着挨着墙边站着的小孩,伸手打算抓人:“你就是圣女的私生子吧?没想到圣女藏了个这么大的孩子在院子里,把你送给季梦小姐她一定很高兴……”
季娑差点一个趔趄!
她这么快就‘喜当妈’了吗?
心中怀揣着愤怒,季娑用石头砸仆役的时候下手十分之稳准狠!
仆役闷哼了一声栽倒在地,季娑愤愤地在仆役身上踹了两脚,之后才抬头看着眼前的小孩。
夜色极黑,季娑只能看到一个朦胧的影子,小孩垂着头沉默地站在墙边,没有说话。
季娑正打算调转视线,冷不防天上一道闪电劈开夜色,季娑看到了小孩腿上流下的血……
小孩的脸颊白得吓人。
夜黑风高暴雨天,危机四伏,一个伤了腿的小孩子……
季娑迟疑了一瞬,终究还是转过了身将小孩抱了起来。
她的动作看起来虽然粗鲁,却避开了小孩受伤的位置……
小孩似乎没想到季娑会带上自己,抬头怔怔地看着季娑。
“是我,”季娑怕小孩没认出自己,压低了声音:“我是真的喜欢你爹,你放心,我不会害了你。”
“你先爬出去。”雨声太大,季娑只能凑到了小孩的耳边开口。
小孩避开季娑的触碰,身体似乎瑟缩了一下。
他垂着头迟疑了一瞬,之后才慢吞吞地从狗洞爬了出去……
而他的头刚刚伸到另一边,季娑已经翻墙从墙上翻了过去……
……?!
“这样快一些,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季娑干咳了一声,故作自然地解释,虽然她确实想过背着小孩翻墙,但是这样直播的话悲凉的气氛并没有那么浓厚。
前几天蜀书告诉季娑说他为季娑争取了一笔额外补贴,直播的收入她将和联盟公司三七分。
因为这件事,季娑也对直播上了心:今晚便是季娑特意为吸引直播观众准备的重头环节。
季娑千算万算却算漏了一件事:小孩可以在夜间视物。
小孩看着季娑游移的眼神,暗中咬紧了牙,几乎忍不住要将袖子里藏着的刀捅进季娑的胸口!
他就没见过这么无耻的女人!
没脸没皮,满嘴谎言没一句真话。
然而他现在功力全失变成了小孩,此时还要靠着这女人才能摆脱困境
祁焚从没想过自己会有这样的时候:自从十几年前他自创了功法灭了所有宗师之后,这世上再没有人能让他这么生气了!
这是最后一次了。
他的功法有三次阻滞,第一二次是功力全失 ,第三次就如若现在这般不仅功力全失甚至还变成了小孩。
祁焚不知道这种状态还要持续多久。
他只知道,只要熬过了这一次,今后他就再不会有这般虚弱的时候了。
一旦恢复了功力……
被季娑用一种敷衍的抱法横抱在胸前飞速前行,忍着屈辱的祁焚眼眸沉沉地看了季娑一眼,捏紧了拳。
那时候他一定会杀了这个该死的吴道姑,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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