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焚从没想过季娑会打着这样的主意。
当明君？
祁焚差点被季娑气笑了。
他要是愿意当明君他会走到而今这一步？
居然还敢嫌弃自己读书少……
等他恢复了功力，他一定……
不对，杀了吴道姑已经不能消除他心头的怒火！
祁焚咬紧了牙：等他恢复了功力他一定要用世上最恶毒的方式来折磨这惹人厌的吴道姑。
他和吴道姑无亲无故，祁焚根本不相信吴道姑会真的帮助他这个所谓的‘暴君遗孤’复国，她之所以这么说，估计只是在暗中试探他是不是真的安分，好决定要不要丢下他。
难怪吴道姑一路上要他去救济灾民，估计也是为了敲打他让他认清楚自己的处境：他比起灾民来已经好了很多，不该再奢想别的东西……
没想到这吴道姑居然心机深沉到了这个地步！
祁焚认定了季娑是别有所图。
脑子里一瞬间划过无数念头，祁焚按捺下心中的不忿垂下了头：“修真界那般大，君王之位不是我可以妄想的，我现在只想和你平平安安地过日子……”
季娑知道自己这番话肯定超出了这孩子的承受能力，闻言也不意外，笑着摸了摸孩子的头：“你莫要妄自菲薄，以后你且等着瞧……”
她会用行动证明自己。
祁焚已经习惯了被季娑时不时摸头。
他垂下头没再说话，眼眸之中却划过一丝狠厉：总有一日，他一定会撕开吴道姑虚伪的假面让她匍匐在自己的脚下，如若以往那些被他杀死的那些人一样哭着向他求饶！
季娑并不知道祁焚的心思。
小孩并没有出声反对，在季娑的心中便意味着小孩已经默认。
季娑松了口气，愉快地吃着冰糖葫芦，撸着小孩柔软的发顶，决定开展下一步的明君培养计划：要将小孩推上明君的位置，金钱也不能缺少，她得想个办法挣钱了。
季娑思前想后，如若拿出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发明的话说不定会被位面察觉并排斥，季娑最终决定开药堂挣钱。
自古以来，炼丹技术都掌握在七大宗的门人手中，七大宗集齐了整片大陆最丰富的资源，他们炼制的丹药都是为了更好地进阶，很少有出售丹药给凡人的。
而季娑所掌握的炼丹技术却不一样，季娑被封了灵根，她炼制的丹药凡人可以服用，甚至凡人也能冶炼。
如若操作好了，一定能挣一笔不菲的财富。
*
第二天一大早，祁焚起床背着书袋去了隔壁的私塾。
祁焚不想上学，然而季娑已经交了束脩，如今他一直伪装着听话乖巧的模样，为了不破坏自己伪装出的人设，祁焚也只能忍了这一时之气。
学堂的夫子姓傅，是个屡试不中的老秀才，最喜欢拽文说大道理，周围的同窗都是乳臭未干的小子，而祁焚是学生中年纪最小的一个。
祁焚是新入门的，为了测试祁焚的水平，老夫子要求祁焚在纸上写几个字。
祁焚幼时一路往上爬受尽了冷眼，人生中却也有须臾的温情时刻:他当年在柳城学堂学识字的时候夫子也是一个如同傅老夫子一样的老人，当年如若不是那个夫子刻意放水，祁焚根本就得不到偷偷识字的机会。
祁焚耐着性子在纸上写了几个字。
祁焚并没有系统地练过字，写出来的字自然算不上好看，傅老夫子看着祁焚写下的字当即便皱下了眉递给了祁焚一本字帖，让祁焚从描字帖开始学起。
看到祁焚写的字，同窗的那些乳臭未干的孩子们都哄笑了起来……
祁焚沉下了脸。
他已经很久没有被人这么嘲笑过了，以往的时候他只要挥一挥手这破烂的学堂便会化成齑粉，哪里能轮到这群乳臭未干的小子来嘲笑他！
都怪这该死的吴道姑……
然而祁焚连表达自己的怒火都不能：因为是第一天上学堂，季娑不放心小孩一个人上学，没多久便跟着来了私塾，此时正趴在窗户外鬼鬼祟祟地往里头看。
祁焚咬紧了牙，装作没看到季娑的样子，不耐烦地听着傅老夫子上了一堂课。
下课的时候季娑见着没什么异样便离开了学堂，她忙着选址开药堂，生活也开始变得极为忙碌。
季娑刚一离开，祁焚便沉下了眼。
该怎样脱离这烦人的学堂呢？
这时候因为下了课，周围的孩子们都开始打闹起来，一个小孩眯着眼走到祁焚面前拿起了祁焚的书袋：“小矮子，你这书袋挺好看的啊！听说你没了爹娘，这书袋又是谁给你做的……”
季娑之前那些年一直被关在璇玑门内，因为暴君说要迎她入焚教，为了让季娑能笼住暴君的心，季萝特意请了一群人来教导季娑女工和厨艺，这书袋是季娑亲手做的。
这过来挑衅的孩子是街上王屠夫的儿子王大壮，王大壮一身蛮力，是班里的小霸王，谁也不敢得罪他。
见到王大壮过来找茬，祁焚下意识伸手拽住了书袋的另一边：并不是因为祁焚舍不得这书袋，祁焚只是厌恶别的人动他的东西。
王大壮眯起了眼，见状一拳头便挥在了祁焚的桌子上：“怎么？小爷我看看都不行啊……”
周围的小孩们一窝蜂起哄。
祁焚皱起了眉。
他早就习惯了这样弱肉强食的事情，只是没想到会再次发生在自己身上。
要想不被欺凌，祁焚其实也有的是办法。
然而祁焚并不想和这群小孩掰扯下去，他堂堂焚教教主、整片大陆让人闻风丧胆的暴君，要是和几个小孩计较，那实在是太跌份了！
等他恢复了功力，以后一举灭了这条街就好了！
祁焚抿紧唇，心中暗自记了一笔，正要松开手中的书袋，看着王大壮和周围小孩不善的视线，祁焚心中猛地浮现了一个念头！
吴道姑不是想测试他是不是温顺吗？现在其实是极好的机会……
祁焚改变了主意。
……
季娑并不知道自己走后学堂里发生的事情。
趁着祁焚去上学，为了之后能开展自己开药堂的事业，季娑特意开了直播对直播间的观众们解释了一下自己人设变化的事情，大意是‘自己为母则刚，如果不把这孩子推上君王的位置以后被人知道了小孩的身份很可能迎来灭顶之灾，为了可爱的崽崽，季娑必须让自己变得强大起来，不再当花瓶主播……’
这番话的效果极好，据蜀书反馈回来的消息，直播间的观众又多了很多，位面观众们就喜欢看这些养崽的日常。
纵然季娑从小孩那里套到话说祁焚已经死了，然而蜀书似乎并不相信，一直在持之以恒地搜查着祁焚的下落。
搞定了直播间的事情之后季娑就开始张罗着开设药堂。
如今‘璇玑门圣女被杀’一事还没过去，季娑只能尽量低调，她挑了几天，在比较清静的街道上赁了一间铺子，然后又去牙行买了一个书童和一个丫鬟。
买来的书童叫朱永，朱永已经十多岁了，人看起来十分机灵，是从获罪的人家里发卖出来的，季娑将他安放在了小孩的旁边照料小孩。
朱永逢人便是一张笑脸，看起来十分讨喜，小孩看了朱永一眼，眉头微皱，并没有反对。
季娑自己带着那个叫红音的丫鬟，红音看起来并不算聪明，但是十分忠心，人也勤快肯干。
做完这些事情之后季娑松了口气：如今该置办的都置办好了，接下来就只等着药堂开业了。
这段日子季娑一直在外面跑，只有晚饭的时候才会碰到小孩，而每当季娑询问小孩学堂怎么样的时候，小孩都回答一切很好。
季娑也没怀疑什么。
直到季娑将朱永送到小孩身边的第二天，朱永跟着小孩从学堂回来后一直偷偷瞄着季娑，季娑私下找朱永询问，才知道小孩这几天在学堂里一直被人欺负！
那些小孩欺负惯了人，早就学会了如何欺瞒夫子，打人的时候专挑有衣物遮挡的地方。
季娑沉下了脸，这么久了她是真的对小孩生出了几分真意，根本没想到小孩在学堂里会受到这样的欺侮！
第二天，季娑偷偷跟在小孩的身后去了学堂。
祁焚察觉到了季娑的跟随，面上却故意装作毫不知情的模样。
他原本以为季娑会早几天发现的，却没想到季娑这段日子这般忙，让他多被这些死小孩欺负了几天。
不过没关系，今日季娑看了之后，他以后就可以有借口不去学堂了……
这些账，总有一日他会讨回来！
祁焚暗中捏紧了拳。
……
下课的时候，王大壮惯例又想要来撕掉祁焚刚刚写好的字……
祁焚面上瑟缩着低垂着头，目光却在窗外的某个地方看了一下，微微勾起了唇……
祁焚没想到季娑会就这么冲进来！
“撕纸很好玩？”季娑冷冷地看了王大壮一眼，径直走到王大壮的桌子面前将王大壮桌上的书撕了个干净！
王大壮从没被人这么挑衅过，气急败坏地跑过来挥起拳头就想要打季娑！
季娑既然动了手，自然有足够的把握，利用曾经练过的格斗术，三下就将王大壮撂倒在地上。
看着王大壮满脸不服的模样，季娑眯了眯眼，轻笑了一声从袖子里拿出一把柳叶小刀在王大壮脸颊边比划了一下，压低了声音阴恻恻开口：“下次再欺负我弟弟，可就不止是撕纸了……”
王大壮从没见过这种阵仗，当下吓得尿了出来！
是想摆出保护自己的架势么？
祁焚同样没见过季娑这满脸匪气的模样，站在季娑背后眯了眯眼：不管这吴道姑打的是什么主意，不得不说，这样的吴道姑看起来……有点好看。
季娑没再管王大壮，牵起祁焚的手带着祁焚去找夫子告了假。
傅老夫子没想到自己课堂上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一张脸臊得通红，批了假之后就怒气冲冲地去了课室……
季娑将小孩带回家关起了书房门。
为了不让自己爆发的怒火吓到小孩，季娑对着门深吸了几口气，觉得盈满胸腔的怒火消散了一些，才挤出一个笑垂头望着小孩：“你被人欺负了，为什么不回来告诉我？”
……
果然来了！这不是你希望的吗？
祁焚心中哂笑，面上却垂着头轻声说出了自己酝酿已久的话：“我怕麻烦你，你已经这么辛苦了。”
季娑愣了愣，她在这一刹总算明白了养娃的难处。
季娑没想到自己会将小孩养成这样的性格，一时间心中又是自责又是难过，不由地放低了声音：“我让你以后当明君，并不是让你容忍别人的欺侮。你连自己都护不好，以后如何能护好天下？”
……
祁焚微微瞪大了眼，一张脸难得地露出了几分错愕。
季娑的话和他想象之中根本不一样！
她不应该假惺惺地安慰自己，然后自己再趁机提出不去学堂了吗？
然而吴道姑脸上的神情不似作伪……
“这是我的错，我这段时间忙着铺子的事情疏忽了你，我以后不会了。”
季娑看着小孩脸上明显的错愕，心中的自责又深了一些，下定决心要将小孩的性子掰过来：“你放心，过几天我就教你功法保护自己……”
是自己的疏忽，应该早点问蜀书讨要几本功法给小孩的。
不！
不应该是这样的发展……
吴道姑肯定还是在伪装！
头一次，祁焚的心中突然生出了一些未知的慌乱。
“我是杂灵根。”祁焚对上季娑的眼，加重了声音强调：“没有功法适合我修行……”
你不需要白费心机。
“杂灵根又怎样？你不能这般妄自菲薄，你父亲不也是杂灵根？他同样震慑了天下……”
“你要知道：天下人生来平等，不能以灵根来论高低……”季娑谆谆教导，眼神无比诚挚，下定决心要安慰好眼前这自卑懂事的小孩。
她为什么要这样？明明两人非亲非故……
然而吴道姑的眼神并不像是作伪。
祁焚猛地垂下了眼，忽然间有些不敢对上季娑的视线，一颗心只觉前所未有地烦乱，耳根不自觉地晕上了一抹红。
吴道姑一直以为自己是‘暴君遗孤’……
想起被吴道姑掳到她房间时候吴道姑那一番剖析心思的话，祁焚猛然间想到某种可能，脸一下子变得通红。
但只剩下这种可能了！
她这般不计报酬地帮助自己这个‘暴君遗孤’，排除掉所有猜测只剩下一种可能……
吴道姑难道是真的倾心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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