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老板十年以后就销声匿迹, 连李韵笙都失去了他的消息,很多人都以为他早就死在了那场浩劫里。
可这下坊间就流出了无数传言。
有热心者甚至买了盗版碟片反复观看,结果发现大荣泠春演出的《小上坟》片段里, 那个只出现了两秒钟的踩跷跑圆场的替身身量十分高挑, 并不是盛慕槐, 一定是男人。
可当代有这样跷功的乾旦,除了辛老板还有谁呢?
镜头再一转,有人在台下的观众里发现了李韵笙。
如果不是辛老板,谁又能请动李老板在台下当群演?
戏迷们都激动坏了。那可是辛韵春啊!四小名伶之首,霞姿月韵、春色满园的辛韵春。
原本以为佳人已去,没想到怹老人家还活着, 并且还能跳能唱, 宝刀未老。
该当请他出山啊!看看这京剧界,花旦行都凋敝成什么模样了。
可是记者采访了许多人,无论是胡子阳,池世秋, 还是小万星明, 都说替身是特邀演出的长辈, 他们不能提供联系方式,也不清楚他究竟是不是辛韵春。
视线转了一圈,又转回了盛慕槐的身上。
很多戏迷们这才发现,原来盛慕槐和凤山的核心成员,竟然住在万顺胡同李韵笙的家。而且盛慕槐还有一个年纪和辛老板相仿的爷爷。
这位爷爷的身份可以说是昭然若揭了。
盛慕槐和凤山其他成员默契地保持了沉默,但是无数的传言, 戏迷的打探终究是给爷爷的生活都带来了不便。
现在万顺胡同三不五时就会有人在外面探头探脑窥视一番,爷爷干脆都不出门买菜了,鼎成丰也两周没去。
凤山的人都刻意不和盛春提这件事,可他虽然心里一直有自己的思量,情绪上却好像没怎么被影响,不怎么出门就在院子里侍弄花草,一天天也挺从容乐呵。
***
这一天,盛慕槐下了戏,凌胜楼看她实在累了,一进胡同就让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闭上眼睛,自己揽着她走路也不怕摔。
盛慕槐一只手揽住凌胜楼的腰,脸在他肩膀上蹭了蹭,信任的把大半部分重量都压在了他身上。
凌胜楼的身上总有一股十分好闻的味道,让她既安心又不自觉的动心。
她指尖在凌胜楼的腰上摸索,然后在最细的地方掐了一把,很硬,掐不动。
“怎么了?” 凌胜楼腰一痒,侧头看盛慕槐,她睫毛半垂,一副不愿意睁眼的样子,嘴却不自觉地上翘,像一只耍无赖的小猫。
“没怎么,我就想检查检查我的小马达。” 盛慕槐说着说着笑了。
“什么?” 凌胜楼没懂。
盛慕槐不解释,一只雪白的手抓住凌胜楼腹部前的衣料,T恤勒出他腰部凹陷的轮廓。盛慕槐这下用心看了一眼,然后用辛派念白道:“班主,你腰好细啊。”
“班主,我好喜欢你啊。” 她两手搂住凌胜楼,软软地说。温热的气息喷到凌胜楼的脖子上,让他半边身体发麻,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一样。
感觉到凌胜楼身体一僵,盛慕槐把手松开,不再挂在凌胜楼身上了。撩完就跑,刺激刺激。
可还没往前迈步呢,凌胜楼就把她堵在了墙边,而且俯下-身,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盛慕槐刚开始脸上还有些笑意,可他一直不说话,也就有些虚了,心也噗通噗通跳得快起来。
她眼睁睁地看凌胜楼靠近,他眼睛藏着一把燃烧的火,就快要把自己也点着了。
盛慕槐一下把眼睛闭上了,甚至能感受到睫毛在眼睑不安地扫动。
谁知道凌胜楼的唇却没有落下来,而是俯身在她耳边低声叫她名字:“槐槐。”
“你要知道,你点的火有一天也要你来负责熄灭。”
这句话说得也很暧昧,说完凌胜楼站直了身体,主动牵住盛慕槐的手,用平常的语气说:“咱们回家吧。”
盛慕槐被反撩了一把,脸还红着,一边走一边想凌胜楼刚刚那句话。
他什么意思,不会是……那个意思吧?脑海里立刻出现许多少儿不宜的画面,她觉得自己脚有些发软,赶紧把脑内放映的深夜·胡同·激-情·avi全删掉。
走到离家门口不远的地方,却看到有一个人鬼鬼祟祟地翻他们家的墙。
盛慕槐和凌胜楼对望一眼,两人眼里都同时清明警惕起来。
凌胜楼快速上前,一把将那个瘦弱的男子扯了下来,按住他的脖子抵到墙上沉声问:“干什么的?”
那个男人忽然被人扒下来,吓了好大一跳,在凌胜楼强硬的气场和仿佛钢铁浇筑成的手臂下瑟瑟发抖,说不出话来。
盛慕槐上前,示意凌胜楼把手臂稍微松开,站到瘦弱男人的面前。
男人一看盛慕槐的脸就认出了她,说:“盛,盛小姐,我不是坏人。”
“你是干什么的,为什么要来爬我家的墙?” 盛慕槐问。
见他还是不说话,盛慕槐说:“你不说我就要报警了,咱们这里可两个人证。”
那男人赶紧说:“别报警,别报警。我是记者,也是辛派戏迷。我今天就是想进院子看看辛老板究竟是不是还活着,住在这里面。”
“你疯了?你凭什么随意来窥探我们家,这是私闯民宅你懂不懂?!” 一听和爷爷有关,盛慕槐的戒备之心更胜,火气上涌,脸冷得仿佛要结冰。
“把你的记者证拿出来给我看看。” 凌胜楼说。
在他强大的压迫下,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男人真得翻找出了证件,小鹌鹑似的任凌胜楼检查,又有些担心凌胜楼会把他证件给扣押了。
谢天谢地,凌胜楼看完,把证件还给了自己。
就在这时,大门忽然打开了,想着孙女怎么还没回家的盛春推门出来找人了。
昏黄的灯正好照在盛春的脸上,把他的五官映得无比清晰。
那男子一开始不敢认,可反复对比自己搜索过的照片,大声一喊:“辛老板!”
盛春转过头。
爷爷别!盛慕槐想阻止可已经太晚了。
盛春朝这边走了过来。
那男人力道一下大了,想扑到盛春前面,被凌胜楼给一下制住了。
他挣扎着,狂喜着,为了自己和即将可以写出的报道:“我可终于见到您了!辛老板,我是您的戏迷呀。”
“我们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人,你要乱写,我不会饶过你。” 盛慕槐拦在他和爷爷之间说。
“算了,槐槐。” 盛春走过来拍拍盛慕槐的手,站在了那个男人面前。
瘦弱男人抬起眼睛,近距离看盛春的脸,目光里有不可思议,也有沉痛惋惜。
盛春移开目光,说:“这些日子关于我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你们都想瞒着我,但我总不能一直当鸵鸟。”
“我已经托师兄去找了戏论杂志熟悉的记者,他会上门来对我做一次访谈的。但以后我也不会出现在公众视线中也不会接受任何别的采访,你们这些记者啊,不要再来翻墙了。”
凌胜楼沉下脸对男人说:“听到了吗?给你个机会现在就走,不然你今天也走不掉了。如果我在你们报纸上看到关于辛老板的报道,或者再看到你出现在万顺胡同,郝记者,相信我,要找到你和办你对我不是难事。”
男人暗暗后悔刚刚怎么就掏出证件让凌胜楼看了,现在工作姓名都被对方掌握的清清楚楚。可是刚才他要是不拿出证,也挨不住凌胜楼的一拳头。
算了算了,据说盛慕槐现在找到了大靠山,太平园剧院都属于他们京剧团,他一个小记者哪里惹得起,还是走为上策。
他说了几声打扰了,放心他有分寸,自己绝不会再来之类的话就溜之大吉。
见他走了,盛春上前拍了拍还在炸毛的盛慕槐:“咱们进去吧,坏人都被你男朋友赶跑啦。”
盛慕槐这才放松下来,和爷爷、凌胜楼一起进门。
“爷爷你真的想好了吗?” 她问。
盛春点头:“人生还能再有几个春秋,既然仍旧有那么多挂念着我的戏迷们,我总也要给他们一个交代。”
***
辛韵春的那篇访谈让《戏论》杂志卖到脱销,辛韵春的戏迷们都了解了他十年后的经历,在唏嘘的同时也对凤山更加倍的有了好感。
这可是让辛老板有了归宿的戏班。
辛老板虽然不再唱戏了,可他还在指导着凤山的演员,他们更加要去看凤山的戏,好让辛苦了一生的辛老板晚年过上好日子!
凤山京剧团于是更火爆了。
现在凤山外不仅有蹲守盛慕槐、凌胜楼、柳青青的戏迷,还有蹲守辛老板和李老板的戏迷,爷爷自从公布了身份,反而自在,每天拎着早餐去凤山,跟眼熟的戏迷笑呵呵地打招呼,有时候还把手里的早餐分给他们吃。
爷爷和当年梨园行的老朋友也恢复了往来,周末老几位就在万顺胡同喝茶聊天,唱唱戏,日子过得好不惬意。
这天,有个老朋友联系他:“老辛,京剧音配像工程的领导要我联系你,希望你能出山来坐镇指导呐!这可是个‘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工作,你好好考虑一下。还有你孙女,他们希望她能参与到这个项目里来,为你原来的录音配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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