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闭训练的第二天。
盛慕槐和以往一样五点半起来, 别墅还沉浸在黑暗中。她拿着装了跷鞋和剑的运动包走到练功房,啪的一声将灯打开。
踢腿, 倒立,跑圆场, 走跷, 练剑套子, 绕着人工湖喊嗓……她做着过去几十年每天都在做的功课。
只是现在, 排练厅里的摄像头把她的一举一动都拍了下来,喊嗓也有follow pd跟拍,全部剪辑到了「姐姐的训练室日常」里。
凌蓁蓁宿舍。
“盛姐跷功好帅!怎么只有两秒钟?谁要看李月亭怎么敷面膜?” 肖淑非不满。
靠在凌蓁蓁身上的黄函感慨:“我只有在高考和期末考前才可能六点前醒来, 盛姐姐竟然每天坚持, 怪不得人家是大家, 我们是渣渣呢。”
肖淑非敲了她头一下:“别装了, 你这个十点半起床照样考前五的未名湖学霸!”
“当盛老板的女儿真好啊。”另一个一直安静地室友宋倩说。
“可以每天看她练功, 听她唱戏。”
宋倩是辛派戏迷,高中就会坐火车到首都看盛慕槐和万星明专场的那种。
“盛老板的女儿肯定也长得和她一样漂亮,而且也是那种气质美人。” 黄函说。
“对, 肯定不会比咱们蓁蓁长得差!” 肖淑非说。
凌蓁蓁刚想谦虚两句, 她又接:“但肯定也不会跟蓁蓁一样沙雕。”
凌蓁蓁:……
她一直没告诉舍友她妈妈是盛慕槐。
刚上大学的时候为了彰显自己的独立, 她非要一个人到学校报到,反正也在首都,连市都没出。
万星明一定要送她,她嫌首都大学里肯定有人能认出万老板,就只准他把自己送到校门口。
她是在宋倩看完戏回来, 在宿舍里安利盛老板和万老板时才知道,自己的室友竟然是妈妈和星明哥的戏迷。
只是那时大家还不怎么熟,突然说盛慕槐其实是我妈很尴尬,她就没说。后来越来越没机会开口了。
“真得好羡慕别的姐姐,能和盛老板一起住,也好羡慕凤山戏班的人。” 宋倩把头放在叠起的手臂上,看着视频里的盛慕槐说。
凌蓁蓁挠了挠头。
她从小在戏班长大,没说话就先学会了唱戏,那些被人仰望的角儿都是她的亲人、长辈、父母的朋友,所以她从来没觉得这些事情有什么宝贵的。
小时候她还抱着妈妈的大腿哭,不准妈妈出去唱戏,不准她出差;长大后她选冷门的考古专业,明明家里离学校很近却非要住宿。
这些年爸妈一直很尊重她的意见,从来没强迫自己做不想做的事。
怎么办,要哭了,感觉自己身在福中不知福。
她扭头看看眼睛里有光的宋倩,决定等这次《姐姐的夏天》录完,她就请全宿舍的姐妹到家里做客。
***
「盛姐这个队长真得当得太好了吧。」
「盛姐不是奶她一个队,是奶她们整栋别墅,2333看《酒醉的蝴蝶》那组我真的笑死了。」
「棠心真的是魔音贯耳,人设完全颠覆了。怎么办,我现在脑子里都是“怎么也飞不出,花花的世界。原来我是一只,酒醉的蝴蝶~~”」
「前面的别再唱了!我好不容易把那个调子忘记!救命!」
「我已经开始唱起来了……」
午休时候,棠心崩溃地来找盛慕槐,把盛慕槐拉到了她们排练厅。
“槐槐姐,我真的唱不好也跳不好这个动作,怎么办?” 棠心坐在地上,两手插在头发里。
盛慕槐把她从地上拉起来:“不会就学,咱们还有两天呢。你把你那一段练给我看一下。”
棠心手忙脚乱地跳起来。
“好,这里停一下!” 盛慕槐上前帮棠心纠正姿势:“腿弯一点,手要在脸颊下面。”
然后再示范:“你看我,‘酒醉’,‘醉’字手在下巴交叉。‘的蝴蝶’,‘蝶’字右手伸出去,这里卡点要卡好。”
「哇,同样的动作盛姐做起来是好看的」
「其实这首歌改编了挺多,这组其他人穿旗袍跳还蛮有风情的。」
「只有棠心是个黑洞……」
“来我给你打拍子,你来跳。” 盛慕槐一边念拍子一边让棠心做动作。
调整了四五遍之后,棠心果然比原来好多了。
“你看,这不就很好吗?只要身体舒展开了,你就是好看的。拿出你在T台上的自信和态度来。”
“谢谢你,槐槐姐。” 棠心超级感动,抱住盛慕槐说。
这时候训练室的门忽然打开了,《典狱司》组的乔又彤探出头来:“槐槐姐,你有时间吗?”
“怎么啦?”
乔又彤说:“槐槐姐,你可以到我们排练厅,帮我抠一下那四句戏腔和具体的动作吗?我总感觉缺了一点味道。”
她虽然是歌手,但是从来没接触过戏曲,而起周青蓉那组又练得很好,周青蓉在里面甚至唱了真正的京剧,她就压力很大。
“好,走吧。” 盛慕槐叮嘱棠心再多练练,和乔又彤走了。
「海王,盛姐是海王吧?」
「昨天还在走廊上教了周姐好久“海岛冰轮初转腾,见玉兔又早东升”,我感觉自己都会唱了。」
「一听就会一唱就跪的那种会唱吗?」
「周姐也是铆足了劲,其实单独听她唱那两句已经很好了,可是一对比盛老板的还是能找到差异。」
盛慕槐让乔又彤把她要唱的那四句唱一遍。
看乔又彤有点儿紧张,盛慕槐笑:“你别紧张呀,我听过你唱的《夏至》,很好听的。”
乔又彤惊喜地说:“槐槐姐你还听过我的歌?”
“嗯,我女儿很喜欢听。” 盛慕槐笑着点头。
凌蓁蓁在屏幕外悄悄抿出一个小酒窝。
乔又彤定了定心,比出手指唱道:“你说江南烟胧雨,塞北孤天际。荒冢新坟谁留意,史官已提笔。”
镜头这时给了盛慕槐一个脸部大特写,纤长的睫毛,高挺的鼻梁,饱满的唇,完美的鹅蛋脸展现在屏幕上。她听得很认真,微微颔首。
「绝美侧颜!我看到了我最爱的赵飞燕!」
「槐槐子美得好大气啊,认真工作的样子真得让人想嫁。」
乔又彤唱完,忐忑地看盛慕槐。
盛慕槐说:“这样,我也唱一遍,你听听咱们俩的有什么不同。”
乔又彤点头。
盛慕槐站起来,唱道:
“你说江南烟胧雨,塞北孤天际。
荒冢新坟谁留意,史官已提笔。”
乔又彤听得张开了嘴。
「盛姐唱得好有感情,像民国老唱片里放的,我都要流泪了。」
「让我想起槐姐唱过的《生死恨》,思悠悠来恨悠悠,故国月明在哪一州……」
「一人血书槐槐子在舞台上唱戏!」
“怎么样,你觉得有什么不同?” 盛慕槐问。
“我觉得……我们发声位置不一样,然后您的音量很大,却不尖,声音很稳。” 乔又彤思考着回答。
盛慕槐赞赏地点头:“你说得很对。我们唱戏是要用小嗓来唱,你必须要找到这个位置才行。”
她解释了一遍小嗓怎么找,又说:“你声带的位置要抬高,但是声音不能憋着,也不能发虚。像这样‘咿——’,‘啊——’”
乔又彤跟着唱:“咿——,啊——”
“好多了,你很有天赋,发声再往前靠,不要那么多气,声音圆一些……”
“你看,我们戏曲里的手势是这样的……”
「好羡慕乔又彤,竟然能得到盛慕槐亲自指导。」
「我是首都戏校的学生,我都羡慕哭了。昨天盛老板教周青蓉的时候,我就学到了好多东西。」
***
公演舞台第一组PK的就是《典狱司》和《第三十八年夏至》。
两组都完成的很好,但周青蓉的《第三十八年夏至》还是略胜一筹。
特别是她在间奏时甩着水袖唱得那两句《贵妃醉酒》的四平调,惊艳了一众人。很多人才知道,原来周青蓉曾经也是专业的水准。
后来盛慕槐在微博上发了一张照片,是她们两个一起在首都戏校门口,穿着练功服拍得照片。那也是一个夏天,那个时候的她们都还很青涩。
很快就有剪刀手大大用周青蓉组唱的《第三十八年夏至》版本剪了《男旦》的电影片段,姐姐们还在别墅里一起看过这个视频。
歌声里有师兄弟们在鸣顺成玩闹的场景,有后来的起起落落。
在“灯下的影粉饰着回忆,老旧唱机轮回了思绪”的词里,辛韵春踩着跷在舞台上演着小上坟,白衣纷乱,倩影如昨。
一切有关过往的回忆在歌声中忽然又涌上心头,盛慕槐微红了眼眶。
周青蓉忽然站起来走了出去,盛慕槐让别的姐姐坐下,自己跟出去找她。
两人走入没有摄像机和外人的黑夜,周青蓉蹲在湖边的一棵大柳树下嚎啕大哭。
这首歌让她想起了太多东西。
她永远都记得凤山那个尘土和青石铺就的小院,还有那一个个炎热和寒冷的夏天冬天。她的人生从来不写“后悔”两个字,只是这一刻,仿佛有一根尖锐的长针在她坚如磐石的心脏里面搅动,让她的心抽动着绞痛。
她没法不难过。
盛慕槐在湖边陪了她很久很久。
等周青蓉终于平静下来,她握住盛慕槐的手:
“槐槐,我曾经演过一部戏,那里面有一句台词:‘我亦飘零久,十年来深恩负尽,死生师友。’”
说到这她哽咽了,有些说不下去。
盛慕槐拍拍她的肩。
周青蓉狠狠用手背擦去眼泪,像以往每一次在黑暗里一样。
她深吸一口气,说:“我就想跟你和凤山所有的人说,对不起。”
“半辈子都过去了,还说这些干什么?” 盛慕槐揽住周青蓉的肩膀。
这个节目里,很多姐姐都哭过,但盛慕槐和周青蓉一直保持着冷静。这是两人第一次情绪失控,而且她们深夜才回寝室,当然也引起了一波热议。
这都是后话了。
***
最后《第三十八年夏至》赢得了这场小组间PK,周青蓉获得了现场制作人的98票,是她们小组的第一名。
下一组登场的就是《血腥爱情故事》和《母系社会》。
两组的服装都很有特色。《血腥爱情故事》的姐姐们踩着红色高跟鞋,穿黑色西装和阔腿裤,里面是红色露腰内搭,妆容既冷艳又华丽,仿佛一个个吸血鬼。
左丘蕾本来身材就很好,踩着高跟鞋更加如同女王临世。
《母系社会》的姐姐们则穿得很庞克,只有盛慕槐身后拖着锁链,披着一件灰色的破烂斗篷,看不清里面的衣服。但她戴了灰色的美瞳,涂着深色的口红,看上去既冷又飒。
「天啊,这两组,我的妈呀。」
「每个姐姐都好有气场,怎么办我哪个都挑不出来!」
先表演的是《血腥爱情故事》。
这首歌爆发力很强,舞蹈也属于性-感,诡秘,和力量结合的类型,姐姐们完成得很不错。
特别是C位左丘蕾最后用手指将口红抹到脸上,引起了台下观众的尖叫。
“这组很强。” 范小钰评价。
徐易湘把手支在下巴上,很有点紧张,她不想女神输。
看过盛慕槐排练的周青蓉却很轻松,和她组员说:“槐槐不会输的。”
轮到《母系社会》组表演了。
前面几句,盛慕槐没有露出什么不同,在五个姐姐的锁链控制下舞蹈。
直到“我笑得柔软,心却比铁还钢。世界男人称王,女人却什么都扛”时,盛慕槐扯开斗篷,锁链齐齐断裂,掉在地上。
大家这才看清,她上身穿得是黑色皮衣,下身却穿过膝高跟长靴,两种元素猛烈地碰撞在一起。
她带领着姐姐们走向前,唱道:
“不要再说要进厨房能出厅堂
不要再说会铺床又能着床
这个世界没有女人该怎么办
你想你想”
她双手指指衣服,舞蹈和歌声在舞台上一起制造出炸裂的效果:
“不要以为西装革履就是战袍
不要以为浴帽围裙就是渺小
信以为真连续剧里那一套
皇上 吉祥
简直可笑”
最后这两句,她脸上不屑的表情和手势又让台下尖叫起来。
「女王万岁!」
「盛老板,您是我舞台上柔媚可人的盛老板吗?盛老板是有双胞胎姐妹吗?」
「我流鼻血了,真实的流鼻血了。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女人?」
「我好喜欢这首歌的歌词啊。」
「盛姐快来用锁链捆-绑我,皮鞭狠狠抽打我!」
「=_=前面的,我已经报警了」
「盛姐夫拎着40米长大刀在赶来的路上」
最后的比赛结果,盛慕槐组胜出,盛慕槐获得了现场250位观众的投票,带领她们组成为今天获得最高票数的小组。
看完这场表演,凌蓁蓁呆了几秒,忽然站起来。
“你去哪里?” 黄函视线不舍得离开屏幕,随口问。
“我得给我爸我妈打个电话。” 凌蓁蓁说。给老爸灭灭火,给老妈表达她滔滔如江水的崇拜之情。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写到这里,槐槐都49岁了。
但是在这个节目里,美人迟暮这种事情都是放屁,姐姐有姐姐的风采。
“我亦飘零久。十年来,深恩负尽,死生师友”——【清】顾贞观《金缕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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