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Chapter5

    于是到晚间的合唱练习为止,整日的空闲郁弥都窝在图书馆了。从阅读原文为起头,郁弥深入地探讨文概的报告主题「被缚的普罗米修斯──何谓真正的自由」。《被缚的普罗米修斯》出自古希腊的三大悲剧家之一、并有「悲剧之父」之称的埃斯库罗斯。由于教授樱井光派给每组的题目皆不同,所以郁弥必须彻底自食其力。

    或许文学概论的报告真的是既庞大又费劲,可是郁弥钟爱创作,也阅读过不少学术性质的书籍,所以针对具有辩证性的逻辑式思维很有兴趣--而且既然报告全部都是由她产出的,那不就能够一次包办水平和垂直思考了吗?

    对此郁弥是跃跃欲试──至今的文学素养能发挥到何等程度,她很想知道。

    而从图书馆出发至练唱之时,郁弥在途中遇上了荒北靖友。骑着bianchi公路车的他碰巧行经郁弥的面前,她见状便把他拦了下来。

    「荒北同学!」

    郁弥开心地跑去荒北靖友身旁,欣赏有着bianchi代表色的亮青色车架。

    「原来你也会骑公路车!你的车好漂亮哦!」

    「是妳啊!」荒北靖友用手背抹去额角的汗滴。「笨手笨脚的!」

    「咦!别那样叫我啦!我姓楠,名字是郁弥!」

    「妳已经住进小泉那边了吧?」

    荒北靖友没有理会郁弥的抗议。

    「怎样?虽然是小泉……不过应该还好吧!」

    「小泉前辈人很好哦,宿舍也很舒服!荒北同学和小泉前辈是有什么过节吗?」

    荒北靖友对小泉和澄貌似有着特别的看法,郁弥着实在意。「可是在那之前,我想知道你和金城同学是怎么认识小泉前辈的?因为你们的年级和学部都不一样嘛!」

    荒北靖友和金城真护是一年级,小泉和澄在二年级。而且三人还分别是工学部、理学部与文学部的……前两人还说得过去,但小泉和澄实在很难跟他们兜到一块。

    「这还用说吗?当然是联合露营啊!不过她也是我们的社团经理……」

    露营?经理?这两个关键词郁弥都是首次听闻。她还想再接着聊下去,然而抛下一句「正在赶路」,荒北靖友就飞快地骑往校门口了。

    「荒北同学骑得好快哪──!」

    望着荒北靖友不见踪影的方向,郁弥不无佩服地说道。

    然后郁弥依着小泉和澄定下的时间到了练唱的地方,是综合大楼的音乐教室。由于郁弥提前了半个钟头,前来集合的人并不多,主要还是郁弥不曾见过的前辈们。

    小泉和澄给了她一本歌谱。

    「楠,妳还没学过,开始前先练一练吧!会看谱吗?」

    「会的!」

    「很好。」

    接着小泉和澄对着角落大喊:「黑子!过来唱校歌给楠听!」

    黑子?好少见啊……是姓氏吗?而郁弥方才回过头,便被凭空现身的一位少年给吓抽了一口气。

    「哇啊!什么时候!」

    「噗哈!」小泉和澄喷笑。「黑子把人吓到的反应……总是这么逗!你的存在感比西藏高原的空气还稀薄吧!哈哈!」

    少年皱起眉头。「妳笑得太夸张了,小泉前辈。」

    「别生气嘛!这位是楠,新加入的女高音。」

    「……啊,是的!我是楠郁弥!」

    「我是黑子哲也,也是一年级。」

    「楠同学,请多多指教了。」

    **

    天还未亮,郁弥就匆匆爬起,然后忍着春季破晓的低温,朝着九神山飙至佐佐木先生的木屋。那台咿呀叫着的中古淑女车似乎要解体了。

    而已经身着平整衣物的佐佐木先生替郁弥开好了门,拔草的镰刀与厚手套也准备妥当。郁弥于是立马穿戴装备,蹲下为佐佐木先生的花圃拔草。然而昨晚的灰心情绪尚在,郁弥又是个藏不住心事的人,脸色也就不如上回那般朝气开朗。

    「我可不是为了看那张衰脸才叫妳过来的!动作也不要慢吞吞!」

    郁弥的表情惹毛了佐佐木先生,他气得直敲手中的拐杖。

    「……对,对不起!」

    庭院的郁弥加快除草的速度。可是佐佐木先生就在近处发火,慌乱的郁弥欲速则不达,不仅被锋利的叶面划破手腕,还错拉佐佐木先生种植的花朵幼苗。

    好不容易清光杂草,郁弥将手套和镰刀归还给佐佐木先生。

    「搞什么啊妳!今天是来扯我后腿的吧!」

    钱扔给郁弥,佐佐木先生的嘴巴止不住埋怨。

    「现在年轻人真是不中用!啧!」

    迟疑了几秒钟,郁弥递出双臂,怀着满腹的歉意说道:「对不起!钱我就不跟您收了!一大早就坏了您的兴致……我很抱歉!」

    「说那什么话!」

    佐佐木先生的声音自屋里传来。

    「别把我当成那种爱贪小便宜的讨嫌老人!」

    然后郁弥缓缓地骑回女生宿舍,失落的她脑海拨放的全是半天前的情景。

    由于郁弥半路才加进合唱比赛的练习,可想而知进度也就落后于整体。尽管拥有习琴十余年的经历,具有一定的音乐造诣……不过神奇的是,从很小的时候起,郁弥唱起歌来便五音不全,甚至可说是不忍听闻。

    既然唱得不好听,那能闪则躲,若非必要,郁弥是不会在人前张口唱歌的。于是先天质素低落,后天又缺少训练,郁弥的歌唱水平就这么停留于孩提时代。

    但不擅长并不代表讨厌──真要说起来,郁弥也认同唱歌是件快乐的事。假设是合唱比赛……跟着大家一起的话,说不定她也能办到?所以小泉和澄一邀请,郁弥立刻就答应了。

    可是事情不如她想象得简单。

    「現在要練唱的是自選曲《春よ、来い》!請站到你們的位子上。」

    众人陆续到齐后,握起一只细巧指挥棒、小泉和澄宣布道。

    「楠,因为妳刚来,把女高音的部分听熟就可了。」

    「是!」

    「那么伴奏拜托了,佐久间。」

    担当钢琴伴奏的是佐久间莉绪。只见她优雅地从座椅起身、踩着小步伐向钢琴前进。

    然後郁彌依照小泉和澄的指令,她十分用心地聆聽《春よ、来い》的女高音旋律。因为和其他声部相比,女高音和原曲的音调最为接近,是故听过三遍、郁弥便牢牢地记住了。

    「小泉前辈,我想自己差不多能加入练唱了。」

    「好!那妳……妳比较高,所以……」

    小泉和澄指了指女高音的最后一排。「去站在最靠近钢琴的那个内凹处吧!」

    「好的!」

    起初郁弥只是小声地跟唱,不过在适应合唱形式与氛围后,她就大胆地放声唱了。孰料唱了歌词的第一句,小泉和澄即神情有异地比出休止的手势。

    「呃,是我听错了吗?」小泉和澄歪过头纳闷。「可是未免也太明显了吧……」

    「算了!再来一次!」

    然而这回仍旧是相同发展。小泉和澄于是暂停练习,把郁弥带到音乐教室外头。

    「楠,我有点意外,妳的音准实在很不普通。」

    「对不起!小泉前辈,我很不会唱歌……」

    「不要气馁!」抱有鼓励意味地,小泉和澄拍了拍郁弥的背。「比赛是在六月初,还有好几个礼拜。但我抽不开身单独指导妳,别的干部可能也很忙……妳找几个要好的一年级帮帮妳吧!」

    「在我确认可以之前,妳暂且不要加进大合唱。」

    「我知道了……」

    后来一整夜,郁弥都觉得非常无力和消沉──而这是即便还在串贵族,因连续点错单而被山崎宗介训斥;或是金钱遭到窃取,而流离失所时也未曾有过的感受。

    原因很简单,上述的情况是「犯错」,明白错误的成因就能端正。可是她的歌喉是弱点、是罩门,该归因的是「没有天分」。这意味着她将要付出极大的努力,才能得到幅度微小的改善或进步……而光是如此,她就该谢天谢地了。

    因为郁弥根本不敢奢望能看到成果,毕竟她的才能如此贫瘠,宛若荒芜的沙漠──郁弥心知肚明,父亲也曾为她请过歌唱家教,但才上过一回课,父亲便辞退了那位老师……他说,与其辛苦地填补远低于平均值的弱项,不如将资源投注在更有成功希望的优势上。

    郁弥不是不愿意再给自己一次机会,只是她不可能独立达成,也得花上倍于常人不知几许的时间……她不想拖累部上的合唱比赛啊!

    到了学校后,郁弥在教室四处询问是否有可以教她的女高音。然而每个人都推说自己没空、另有要事。

    沮丧地回到座位的郁弥,心里想着干脆退出比赛……虽然对不起小泉和澄,不过总比拉低原有的水平要强。

    上课时,郁弥的脚旁滚来一个迷你的千纸鹤。捡起一看,「请打开我」几个字写在右侧的翅膀。

    楠同学:

    请别难过了。

    楠同学之所以被那些女的拒绝,绝不是楠同学惹人厌,莉绪才是一切的源头。

    末尾没有署名,但一抬头便与前方的真田茜对到眼,再加上内容和她俩有过的谈话些许相似,所以郁弥知道传纸条的人正是真田茜。

    不过真田茜不只是有所误会,还理解得天差地远呢!而且她三番两次地提及佐久间莉绪要对自己不利……到底是怎么回事?

    郁弥于是在空白处留下自己的line id,折成小方块、回传给真田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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