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的运势也真够差劲的……」
郁弥将遭遇叙说完毕后,荒北靖友下达此一结论。
「从被串贵族炒鱿鱼、钱被偷、流浪,此今又是……啊?被无的放矢?」
郁弥吸了吸发红的鼻子。「我也不知道怎么……难不成选择来静冈念书,真是个错误吗?」
郁弥正和荒北靖友共坐于广场长凳。从语音学下课、郁弥独自来此,到巧遇经过的荒北靖友,并将自己的苦处吐诉完至今,时分已近于晚上六点。两人从白天坐到黄昏……此时已是满目的夕阳霞彩,天际线还偶有几只黑鸦鸦的归巢倦鸟。
「听起来,妳当初还有别的地方可去啊。」
「嗯,」郁弥点点头。「今年二月,除了洋南大学之外,我也有考上东大的教育学部……但我就是只对文学有兴趣……」
荒北靖友惊得张大嘴,都看得到牙龈了。「东……东大!?还以为妳笨手笨脚的……真是人不可貌相……」
「什么嘛!」郁弥可怜兮兮地嘟起了嘴。「我都这样了,荒北同学还要落井下石!」
「唔……好,我的错、我的错。」
「不过,荒北同学,你相信着我呢。」
「哈?」
「你不是说了?我是『被』无的放矢,那不就意味着你认为我没有说谎吗?」
郁弥微笑。
「呃──」
见到郁弥的笑容,荒北靖友的双颊微微泛红。
「那是因为妳太好懂了吧!气不过就要打人!还动不动就哭!妳这种人耍心机绝对会失败的啦!」
荒北靖友不自在地拨了拨后脑勺的黑发,郁弥注意到荒北靖友已经不是第一次有这个小动作。然后郁弥仔细地看着荒北靖友的头发,是很纯、正统的自然黑,发质细软,质感貌似相当柔滑。
不像她,虽然留着一头过肩的齐浏海,然而发丝稍嫌粗硬,常常打结,也不是很好整理。
「嗯!我就当成是赞美收下了!谢谢你!荒北同学!」
荒北靖友对极了──毫无城府,率真易懂,就是这十几年来她最常获致的为人评价。没想到他们才相识两个礼拜,荒北靖友就如此将她摸透。
「什……不要谢!」
荒北靖友叫道。
「话说回来……我该如何是好呢?荒北同学一定没有这样的困扰吧?毕竟荒北同学有那么多朋友……」
「妳是笨蛋啊!我这种人哪可能有很多朋友!而且……」
「而且?」
「妳的经历,我也不是没有过。」
「咦?」
「总之我能告诉妳的就是……抬起头,看着远方,向前走!」
荒北靖友的语调铿锵有力──尽管神色没有太大的变化,俨然他提供的意见也是郁弥早就知道、只是忘记的那般理所当然。
「还在停滞不前的话,现实是不会被颠覆的!」
**
纵然荒北靖友没有给郁弥具体的突破方法,但是在与荒北靖友谈话过后,郁弥觉得心灵平稳很多--确实,遭逢困境便哭哭啼啼地沉溺于哀伤之中,对现状是不会有一毫米的帮助的。哪怕天赐的出路就近在眼前,恐怕也会因泪水而视线模糊,视若不见。
父亲不是教导了她很多次,遇事了得用正面心态去面对吗?怎么离家一个月她就忘得一乾二净了呢?
「荒北同学,今天真是谢谢你了。」
「就说不要谢了……嘛,妳好自为之!如果又遇上了什么……」
「嗯?」
荒北靖友挥了挥手。
「没事!我要走啦!待宫那小子还在实验室等我!」
与荒北靖友分别时,天色已全然昏黑。而在目送荒北靖友的身影消逝于路灯明晃的校园后,郁弥亦离长板凳而去。
郁弥总觉得荒北靖友有一股奇妙的气质。比如说,荒北靖友乍看之下虽然行为粗鲁,好像随时都会为其言行冒犯,然实际相处过后,郁弥却从来不觉得他有真正失礼过。郁弥认为,那是一份不经修饰的直接,而其包裹的是一颗敏锐、聪慧,而且善良的心。
敏锐来自于他对她个性的体察;聪慧来自于他给她的建议;而善良则体现于他总是聆听她的烦恼,并给出实质帮助,比如退还衣服清洗费,还有替她找到住处。而且一点都不居功厥伟,陶醉于「我是大好人」的自我意识中……
所以郁弥猜想,荒北靖友肯定是个人缘好的人。一旦认清了他的本性,还有谁会讨厌他呢?
一边想着荒北靖友的事,郁弥一边返回宿舍。而转开房门后,房内空无一人。
「也是呢,小泉前辈去领唱了,今天是部上的练唱日。」
而「文学部」这字眼一于脑海浮现,郁弥的心又忍不住一缩──哎!遭排挤的现实还真是疼痛地令人招架不住哪……
郁弥就地躺下,将行李箱旁的海豹玩偶揽入怀里。
「这样的事我连作梦也……」
接下来当郁弥再度恢复神智,是在听到房间的门把被转开的时候。解开手机屏幕──郁弥发现自己从晚上六点一路睡到了十点钟左右。
「是……小泉前辈吗?」
郁弥揉一揉眼角。然后在不清不楚的视野之中,忽地有个黑色的团块朝自己袭来--郁弥吓了一跳,僵硬地动弹不得。
「楠!我从荒北那听说了!哇……妳的眼睛哭得还真像泡泡金鱼!」
听了声音,郁弥始知伏在自身的物体是小泉和澄。
「荒北同学……?」
小泉和澄按住郁弥的肩膀,神貌担忧而不满。
「妳被同组的佐久间莉绪陷害,因而被樱井教授误会了……对不对!?」
「咦?嗯,是的……」
「我知道了可是非常火大呀!」小泉和澄状似崩溃地握拳大喊。「我最讨厌所谓的不公不义啦!特别是根本就应该消失的校园霸凌!」
然后小泉和澄抓住郁弥的手腕,将她从地板拉起。「妳先跟我出来!」
「要去哪里?!」
「我会帮妳澄清误解!不过在那之前,我要先把楠的盟友介绍给妳!」
**
小泉和澄口中的「盟友」,是和郁弥只有一面之缘的黑子哲也。更确切来说,是郁弥对黑子哲也的印象,仅限于第一次参加合唱练习的那一晚──黑子哲也和她是最早到集合场地的一年级,小泉和澄于是指派黑子哲也成为她临时的校歌领唱人。(合唱比赛共须准备两首曲目,一为校歌,其次是各学部的自选曲)
这是郁弥和黑子哲也的第二次相会。尽管事实绝非如此,毕竟黑子哲也和她同样是文学部大一生,俩人的课表一定有高度的重合性。然而郁弥怎么想,就是不记得在课堂见过这个人。虽然黑子哲也曾经被小泉和澄指出「存在感很低」,但郁弥觉得自己大概也有问题……
谁让她老是上完课就闪去打工或写作业,合唱练习也因歌喉太差而被暂停--难怪她会是部上最后一个知道「自己被排挤」的人!平素她和众人的互动就太少了嘛!文学部最熟的人还是二年级的小泉和澄。
「盟友……是什么意思呢?」半梦半醒之间被小泉和澄带到外头,郁弥还稀里胡涂的。「还有荒北同学又是……?」
「楠,妳下午不是和荒北讲了那些事吗?」
小泉和澄把郁弥和黑子哲也拉到宿舍围墙边,然后席地砖而坐。「我在合唱练习前接到了荒北来电……但手机无法讲得太清楚,再加上荒北是外部的,我干脆把黑子找来了解情形。」
「荒北同学……!谢谢你!」
郁弥红了眼眶。她一进宿舍就呼呼大睡,全然没有为自己的困难想方设法,更不用说──是啊!能为她作证的不正是同寝的小泉和澄吗!小泉和澄完全把自己对文概报告的投入看在眼里了嘛!
「那又是为什么……黑子同学会是我的盟友?」
郁弥问道。
续Chapter 9(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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