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将近五、六十人的自行车手与经理们填饱肚子,并把烤肉器具、厨余和广场整理干净后,两校人马各自返回小木屋盥洗休憩。没有任何一人在外多加逗留。隔日又是一大早开始训练,故部长有令,全体人员必须把握时间养精蓄锐。
而尽管晚间十点还不能说是深夜,然毕竟也不算早了,小泉和澄跟松方凉香于是劝说郁弥,让她在经理们的房间留宿一夜。部长既已允许,三人又相互认识。
「好是好。可是我没带衣服过来,恐怕整晚妳们都要闻我身上的肉味。」
「唉哟!这好解决!交给我吧!」
小泉和澄拍胸补保证道。果然不出十分钟,小泉和澄就变出一件棉质的深灰色、正中间有颗白圆圈的宽大上衣。
「下半身穿我多带的裙子吧,郁弥。」
松方凉香拿出一条满版碎花的黄底雪纺裙。换洗完成后,郁弥发觉这两样单品虽是临时凑合,但搭配起来还颇顺眼。
入睡前,郁弥和松方凉香倚着阳台的栏杆叙旧,宛如回到高三修学旅行的那一晚──克莱茵女子学园凡是举办过夜活动,地点就必定是在海外,而郁弥这届选定的是位于西太平洋的观光胜地关岛。
那时她们也是这样肩并着肩、待在下榻饭店的小露台聊天。一样是和五感没有距离的自然风光,一样是这般悠哉坦然的氛围……唯一的差别是,春名柚奈此刻没有在场。
「要是小柚也在的话……」
郁弥的目光转向高高悬挂的金黄满月。「就是真正的团聚了!好像忽然可以理解古人望月吟诗的心境了。」
「是呀,不知道小柚在英国过得还好吗?」
同样举头对明月,松方凉香回应道。
「嗯……从推特看来不算差?她几乎每天都在喝下午茶和逛百货公司。」
就在方才,春名柚奈又发布了一则「新购入的侧肩包!B家当季超级限量款!」的贴文。她拎着该牌的卡其色格纹纸袋,笑容非常灿烂。
松方凉香听了噗哧一笑──实在是太有春名柚奈的风格了!
「对了!郁弥,妳在静冈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今天见面时,妳说了有奇怪的事。」
郁弥点点头。接着将佐久间莉绪的所作所为、巨细靡遗地讲了完整的一遍。不过这回郁弥保持着沉稳的平常心,并无伴随分毫难受的情绪──因为即便是在文学部,她也不是孤单一人了。
「楠,妳用不着烦恼,二年级这边就由我来解释!我会告诉大家妳不是文中的人!」
礼拜五的早上,在佐久间莉绪从文学院中庭离开后,郁弥和小泉和澄,还有表明自身立场的真田茜开了场短暂的会议。
「然后我认为,我们不需要再为佐久间提心吊胆了!既然她知道了我随时都能向教授洗刷楠的冤屈,而且文章的撰写人真田也表态不再支持,那佐久间应该不敢再轻举妄动才对!」
「所以佐久间的威胁不过是在虚张声势!她肯定也不想自己的谎言在大庭广众之下被戳破吧?我看过不了多久,她就会来央求我们替她保住秘密了!那么即便我不出面,她也会主动去找樱井教授认错……到那时候,一年级对楠的看法也会立刻改观!一切水到渠成!」
小泉和澄信心满满地梳理出现况。
「虽然我不敢确定是不是真能如此顺利,但是……」
真田茜握住郁弥的手。「楠同学,我不会再眼睁睁地让莉绪胡作非为了!请楠同学尽管将我视为伙伴!假如莉绪又有什么动作,我会为楠同学挺身而出!」
「哇──真田!不错嘛!」
真田茜的声明让小泉和澄非常满意。
「不不不……写那篇诽谤文章的人是我,所以我和莉绪是同罪!开学这一个月来我思考了很多,也挣扎了许久……纵使还是很怕莉绪,但果然……我要顺从自己的心!我不想再坐视不管了!我一定要让莉绪知道她犯了很大的错!」
然后真田茜小声说道:「这也算是……我向千花致上的歉意……我要用实际行动实现对千花的忏悔!」
「谢谢妳们!小泉前辈、真田同学!」
郁弥站直身子,行了满怀感激的一鞠躬。
「这是我该做的!楠同学,请不要道谢。」
「是啊,而且楠……妳值得我们这么做!」
郁弥述说到这里时,松方凉香欣然同意了小泉和澄的意见。「嗯,小泉前辈是正论啊!换作是我……即便是荆棘之道,我也会心甘情愿成为郁弥的盟友。」
然而下一秒,松方凉香的脸色一变,而且使劲地握紧拳头。「不过那个佐久间……她哪根葱啊?要是给我遇到……绝对要把她的脸揍到变形!居然敢这么欺负善良可爱的郁弥……活得不耐烦了是吧!」
「说出这种话的凉香,其实更像是坏人耶。」
「哼!当然是开玩笑的。」松方凉香甩了甩头发。「我顶多就是请爸爸把那女人弄到牢里面去。」
松方凉香的父亲经营着一家连锁律师事务所。受其父影响,松方凉香亦立志考取律师执照。
两人接下来只小聊了一会儿,就被小泉和澄催促上床睡觉了。
不过躺在被褥之中的郁弥,仍对于看似好转的现况抱有一丝不踏实。
因为佐久间莉绪做出这些事的缘由,她依旧一无所知。而且真田茜说过的「莉绪!我求求妳!妳以前不是这样的人哪!」也让她感到介意……
**
隔天,当一夜好眠的郁弥从被窝中爬起时,太阳已经临近了最高点--她是被照射于脸庞的热光弄醒的。否则只有一个大夜班的周日,郁弥必定都是善加利用,好补足忙碌平日中佚失的睡眠时间。
而不须点灯也满室通明的小木屋之中,这时唯有郁弥一人。小泉和澄与松凉香的床位只有迭成四方形的寝具,她们的留宿行李也整齐地收入了包中。
然后郁弥在茶几上找到一张纸片,以及被保鲜膜扎实包裹的海苔饭团。
郁弥:
小泉前辈和我去自行车竞技部的集训了。桌上的饭团是早餐,我们帮妳留了两颗。妳吃饱后再来找我们,若有其他事直接回去也行。
凉香
ps柜子里有全新的矿泉水
「谢谢妳们!」
觉得心暖的郁弥马上拆封饭团,津津有味地一口接一口。接着在擦脸漱口、整顿完仪容后,郁弥拿起自己的包包和昨天换下的衣服,前往寻找自行车竞技部的所在。
「好热啊……!」
才踏出小木屋、走没几步,正午阳光便令郁弥燠热难耐。「居然要在这种天气底下骑车?好难想象……」
照着园区地图、徒步三十公尺,郁弥抵达了自行车环形专用道。小泉和澄与松方凉香待在水泥搭建的休息区,手上各自拿着码表和纪录板,不时有骑着公路车的部员从她们前面飞快经过。
郁弥跑去和她们坐在一起。而讲话的同时,郁弥的视线不自觉地落在了男生身上--第一次与自行车手这般靠近,郁弥对他们的行头很是好奇。首先是车衣,一般来说,无论是练习或是比赛,运动选手偏好的不都是宽松的设计吗?不管是篮球、排球、棒球,或是慢跑……
可是自行车手的车衣却紧紧贴着身躯--难道不会很难活动吗?
其次则是装备的花样。从头盔、手套、鞋子到车架,除了明显的校名与制造商名称外,其色块之间的对比度高,色调也很饱和……就这方面来说,自行车这运动还挺潮流的。
反观身穿简单T-shirt与长裤的两位经理,还有跟别人借衣服穿的自己……这群男子可真是花里花俏太多了。
「喂!妳干嘛一直盯着我们看啊!」
骑进休息区后,汗流浃背的荒北靖友大声叫道:「笨手笨脚的色女!」
「什么……我只是不解,紧身衣不会妨碍你们骑车吗?」
「郁弥,车手们就是得穿这么贴身,吸附汗水的同时还能降低风阻……跟游泳选手是异曲同工之妙。」
「哦!那我懂了……凉香真不愧是他们的经理!」
语带钦佩地说完后,郁弥继续瞧着正在喝水擦汗的荒北靖友--她发现和同年纪的待宫荣吉、金城真护……不,不要说他们了,即使是将范围放宽到全社团,荒北靖友的身形也几乎可说是最窄,相对而言也不大厚实。
最奇妙的是他的肌肤非常白皙。明明一天的日晒不知超过常人几个钟头耶?
「妳……妳这女的!真的有够奇怪!」
捏紧水壶,荒北靖友的脸颊透出红潮。「莫名出现在我们集训不说,现在眼睛还在性骚扰……!」
「咦?我让荒北君不舒服了吗?对不起!」
小泉和澄露出调侃表情。
「荒北的意思是楠很特别。每次部上练习我也都在啊!就没见过他不好意思……」
「而且郁弥的上衣还是荒北的哦!」
「这是荒北君的东西?谢谢你!」
「不……不要谢!还有小泉!妳少多嘴!这个暴力小矮子!」
瞇起两只眼睛,小泉和澄像是锁定猎物的鹰一般,瞅住荒北靖友。「荒北,我说过很多次了,不许这样对前辈说话。」
「不过要是你不在乎稍等的午饭,我也是没所谓啦。」
「唔……」
「叫声『小泉前辈』来听听,我或许会考虑不和你计较。」
「嘁!」荒北靖友莫可奈何地咂了声嘴。「小……小……小泉前……啊啦!小泉前辈!」
小泉和澄点点头,恢复平时的活泼表情。「好啦,这次就放你一马。」
纵然早就知道小泉和澄是文学部二年级的核心人物,不过是在这集训的两天一夜,郁弥才真正体会到小泉和澄的领导风格。
除了充满行动力的果断(从与佐久间一事即知)、逻辑明确清晰的组织力(合唱比赛的总召兼指挥)、懂得顾及他人颜面(没有在大家面前指责自己的歌喉)、无私助人的热心(无偿收留与为自己出头等,额外又当了社团经理)、对完美与细节的追求(想将合唱水平提升至最高)、加诸自身的严格要求(郁弥很常看她为了功课熬夜,报告也绝不拖欠)……
小泉和澄还很强悍。她的强悍绝不是无理霸道,而是对于道理与规则的坚守。不只是不轻易宽贷自己,小泉和澄也会积极地督促成员或是旁人遵守。合唱比赛就不说了,郁弥看到的自行车竞技部……虽然是一大票的男生,但没有一人乱停自行车,或是把衣服和毛巾随便扔,都是统一置入分类的篮子里。
而且郁弥也没看谁对此有抱怨,反而见识了小泉和澄处理经理事务的高效率。和她在棒球部一同共事过的伊藤和高桥相比,小泉和澄要高明与省事得多。
连松方凉香都对小泉和澄感到敬佩,直说这次的集训也让她学到很多。
难怪荒北靖友曾经说过「是那个小泉」、「虽然是小泉」……因为这样的小泉和澄,恰恰就是大喇喇的荒北靖友的克星嘛!不过只要不胡闹生事,小泉和澄是很好相处的!就像自己虽然和小泉和澄同住一间房,却从来没有感到重压或是拘束过。
「小泉前辈,妳真的好厉害呀!」
「什么?啊……是说郁弥,妳别这么客套,叫我和澄就行啦。」
「好的!」
郁弥将娇小的小泉和澄环抱入怀,亲昵地喊道:
「和澄前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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