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全然独立的第三者视角、触摸着自己的感觉是不可思议的。诚然落合杏里和自己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个体,然而落合杏里的五官、身材与肤色就是连郁弥都有灵魂出窍的错觉--郁弥总算知道,何以桃井五月与她初见时会那般诧异,也能够体会黄濑凉太为什么会握起她的手,直喊「小杏里」了。
所以郁弥才无法抑止冲动……不,实际上她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在这么做──没有经过询问,郁弥触碰了落合杏里的脸颊,以一种毫无前例的复杂感受,既陌生又熟悉、遥远亦亲近、清楚而又神秘。
不知道落合杏里的想法是什么,不过从她的表情倒也可略知一二。从吓了一跳、困惑到镇定,再彷佛是知悉了郁弥的内心,不对她的行为有所干涉--尽管前后只有不到半分钟,但……是因为她们拥有神似的长相吗?郁弥觉得自己能够捕捉她脸色的每一刻变化,同时解读其代表的涵义。
「小郁弥!」
黄濑凉太的话语把郁弥拉回了神。
「我知道妳很激动,可是小赤司已经在看台等了,我们得赶快去找他会合!」
「啊,我知道了。」
郁弥收回了手。「我为我的举动致歉,对不起,落合同学。」
「没关系。」
一路上,郁弥主要就和落合杏里说话。郁弥于是又找到了与落合杏里在外表之外的共通点──虽然擅长的领域不大一样,郁弥偏好写诗,落合杏里喜欢小说,但她们都有对文学的兴趣。落合杏里的高中时代拿下很多奖项,是以推荐的名额上庆大文学部的。
「此外,我也当过网络作者……一点人气都没有就是了啦,呵呵。」
「落合同学好棒啊!」
郁弥拍了拍手。「我是高二左右才开始写作的,那时顶多就是投学校的刊物,今年才第一次投了校外的夏川赏!」
「楠同学的诗得了佳作吧?我有听黄濑说。」
「是的!落合同学有投稿吗?」
落合杏里看着郁弥,摇了摇头。
然后她们又聊了一些在哪里出生、读书,洋南和庆大的差异之类的话题。
黄濑凉太中间也有进来凑热闹。
「小杏里、小郁弥,妳们知道我为什么要大家穿浴衣来吗?可不是为了呼应花火大会的气氛那么单纯哦!」
「那么,黄濑你到底是在打什么主意?」
落合杏里忙不迭地问道。
「因为我想了解妳们的品味有什么不一样啊!我之前也说过嘛,小杏里的长相比较有女人味,郁弥则是清纯可爱……果然妳们选的浴衣也有很大的差异呢。」
「小杏里是成熟的黑白条纹搭配暗紫色的抚子……小郁弥的图案为满版的正红山茶与鲜嫩绿叶,走的是活泼青春路线!真有趣,妳们两个反差的刚刚好!」
此外,落合杏里的发型是梳在耳旁的包头,郁弥自己是简单的公主头。
「黄濑,我是很感谢你说对了我的浴衣图案啦!但我怎么听,都觉得自己选的浴衣好老气啊……」
「我没有那个意思啦!小杏里!」
而由于庞大人潮与警方的管制,郁弥一行人光是移动就花了快三十分钟,加上黄濑凉太想喝矿泉水,他们又于便利商店耗了十来分。总之从浅草车站附近走到赤司征十郎的所在位置,已是将近一个钟头后的事。
「啊!征在那里!」
远远地就望见看台最上一排的赤司征十郎,郁弥冲出众人,往赤司征十郎快步奔去──然而不便行动的浴衣下摆,加以不利于跑步的木屐,使得郁弥在起跑点的三公尺外跌了个五体投地。
「呜……好痛!」
郁弥手抵住柏油路面,撑起上半身。
「小郁弥!妳没事吧!」
黄濑凉太追上郁弥,半跪于她的身旁。说了声「我慢慢地把妳扶起来」后,把郁弥的一只手臂放到了自己的肩在线。
「黄濑,让我来。」
不知几时离开看台的赤司征十郎蹲了下来,以双手横揽的姿态,把郁弥有力而谨慎地自地面升起。
「两手圈住我的脖子,郁弥。」
「哦……!」
郁弥照做了。然后赤司征十郎转过头,向黄濑凉太等人说道:
「我把郁弥带到有医护人员的帐篷去。你们直接去看台,报我的名字就行了。」
不过,赤司征十郎的语气其实更像是不容置喙的吩咐。
待抬着郁弥的赤司征十郎走远后,青峰大辉走向呆若木鸡的黄濑凉太,揽上他肩膀。
「哈!臭黄濑!耍帅也要看对象嘛……楠郁弥那家伙摆明是赤司的,你不会连这也不晓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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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郁弥只有手掌边的轻微擦伤,纵然脚踝有点疼痛,不过并没有造成踝外侧的伤害。不过为了保险起见,医护人员还是建议郁弥先在帐篷内休息,用冰块敷着踝部。
郁弥自己是无所谓,但她觉得很对不起赤司征十郎。由于自己的冒失行为,他不得不在远离看台的此处陪伴她。看台可不是想就能上去的,那必须是花火大会的赞助者,或是花钱买票才能进入的区域。一般民众若要在绝佳地点欣赏花火,是得凌晨五或六点就来抢占心仪位置的,途中还不得从席子离开。
「这有什么呢?」
赤司征十郎并不以为意。「重要的是能和邦妮一起看花火,我们已经好几年没像这样了,对吧?」
「征,谢谢你!」
「妳看。」
循着赤司征十郎手比的方向抬头,郁弥看到了一株于夜空绽放的金黄色烟花。
「花火大会开始啰!」
然后在日本市民的惊呼与掌声之下,花火大会揭开了序幕。尽管郁弥和赤司征十郎所处之地视角不算良好,前方有数座帐篷阻挡视线,然而随着色彩斑斓的花火一发发地施放于天空,而且造型从单朵大颗、小朵连发、直筒、蛇型──再到前面的各种集大成,几乎要将头顶的天空完全遮蔽,彷佛上帝拉了一层画布后,郁弥倒也觉得在哪儿看都差不多了。
而且医务帐篷还比人群之中来得安静呢。
「吶,征,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坐在自己旁边的赤司征十郎,此刻的面容正倒映着烟花美丽而灿烂的光辉。
「是什么呢?」
「我们有一次不是跟着大人们跑到澳洲跨年,也去看了悉尼大桥和歌剧院的烟火吗?」
「嗯,那是小学五年级的时候。」
赤司征十郎的脑袋,还真的对任何事都不会遗漏呢。
「那天征对我说:『为了获取胜利,累积人望是必要的手段,我并没有妳认为的那么热心助人。』……我到现在还对此记忆犹新呢。」
「看来这番坦白,让妳对我感到失望了吧。」
「才不是呢!」
郁弥噘起嘴唇。「征总是这样,自顾自地把结论说完!」
「好好好,我洗耳恭听。」
话是这么说,但郁弥觉得「妳要说什么,我心里都有个谱」才是赤司征十郎的言下之意。
然后郁弥告诉赤司征十郎:或许在某些情况,帮助其他人是不得已而为之的必然。然而郁弥相信,那在赤司征十郎的人生中占的只是少数--真正的赤司征十郎,就是能够尽其所能体贴别人的古道热肠。即便赤司征十郎曾有一段人格转变的时期,但郁弥知道,赤司征十郎的心灵就是温柔而敦厚的。
赤司征十郎定定地凝视着郁弥,像是要她再接着说下去。
「要不然……征刚刚大可不必占位子啊?我们还让你等了一个小时之久!占位可是个超──无聊的工作呢!还有啊,征每年都会为我准备别出心裁的礼物,有一晚还花时间陪我讨论荒北君的傲娇!最近也到哥哥的家来和我共进晚餐呢!」
「要是再集结小时候的例子,那可就不胜枚举了。」
然而赤司征十郎不像是被郁弥说动的样子,他声音平淡地回应道:「如果我说,我的目的就是为了得到你们的好感呢?」
「那就更说不过去啦!」
郁弥笑回:「因为征一定老早就明白,你在我们的心目中已经是个超级大好人了!再说啦,征若是真将人际关系看待的那样势利……那些话绝对是深藏在心底,一辈子都不会说出口的!」
「我猜那可能是征臣叔叔给征的教导……不过我就是觉得征乐在其中!」
「那么邦妮,答应我吧!无论遇到了何事,都不要变动这般看法。」
「为什么要改变?征不就是这样的人吗?」
没有回应,赤司征十郎露出淡淡的笑容。
而他的目光之中既有一如既往的坚定,也有……郁弥不敢肯定,不过那或许是某种接近「惘然」的情愫。
然而,纵使郁弥的心中对此有所疑问,她的个性向来也不大会顾忌(该说是不知道要顾忌吧)此刻的赤司征十郎却给郁弥一股直感──
不是不能问。而是问了,赤司征十郎也不会说。赤司征十郎的性格始终就是存在着一份神秘的不可捉摸。
郁弥自知自己不可能摸透赤司征十郎的心理世界,从以前到现在都是如此。
可是即便赤司征十郎对她有着保留,她依然会无条件地信任他,永永远远,义无反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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