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了两天的光阴琢磨和撰写──今日的星期六早晨,郁弥总算是将完成的主持人稿发给黄濑凉太了。假使不是这份临时被交待的任务,郁弥不会知道主持稿也是一门需要花费心思设计的学问。原本以为将现有的范本套入、再更改活动名称和地点即可……但紧接着她就发现如此是不恰当的,一来是没有切合洋南文化祭的主题和氛围,二来是根本也不符合自己和黄濑凉太的用字遣词和说话风格。
于是郁弥十万火急地搜罗和阅读相关资料,并重新构思了一篇包含开场、中场和结语的主持稿。在整份主持稿中,开场白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必须安排促使观众持续关注的诱因,也得自然地带出5W1H交待活动信息。结语要和开场白遥相呼应,并适度地表达对主协办单位和参与人员的肯定与感谢,最好还能营造出意犹未尽、期待下回再相会的气氛。而最后为了能够应付突发状况,郁弥遵循「倒金字塔式」的原则为主持稿编排和布局,以方便当场增加和缩减。
中场则是郁弥以备不时之需而准备的,类似串场的作用,也许歇息吃午饭的时候用得上。至于其他没有事先拟稿的,比如介绍洋南校园、摊位、展览和表演的环节,由于拍摄点和采访对象都还不确定……到时就凭着聪明才智临机应变吧。
「黄濑的临场反应应该是很好的,大概没有操心的必要……」
「那么也该出门了。」
前往赴约的场所是洋南大学正门街区的义式家庭餐厅。撑着阳伞行走于烈日底下,郁弥回想上一次于该处用餐的景况──为着黑子哲也,小泉和澄和荷玥起了激烈的争执……不,确切来说是小泉和澄单方面地对荷玥发脾气。不晓得小泉和澄和荷玥和解了吗?正如同黑子哲也说过的,先不说小泉和澄和荷玥都是文学部,两人还都是日本文学专攻,要完全回避彼此的存在几乎是不可能的。
「不过如今荷玥已经独立了,无论是课程还是交朋友──荷玥用自身能力证明了自己对黑子君的依赖只是一时,和澄前辈应该也无话可说了吧?」
想着想着,郁弥已经站在餐厅的门口。推开木头大门,郁弥在窗边的四人座找到了御幸一也。御幸一也的身高和后脑杓究竟还是不多见的。
「御幸前辈。」
从手上的菜单抬起头,御幸一也回应道:「呦!妳来啦,楠。」
斜身进入御幸一也的对侧座椅,郁弥接着打量起了御幸一也──他们已经许久未见,起码有三、四个月了。本来由于学院的不同,郁弥就不太会在校区巧遇御幸一也,然而也有很长一阵子了,两人也并未于超商碰见……
御幸一也的模样没有太大的改变。上扬的剑眉,炯炯有神的明亮双眼,挺拔的鼻梁,那唇珠显著(而且感觉随时都会捉弄和损人)的唇部──若要说唯一的变化,兴许就是发型了吧?御幸一也的头发修短了些,眉眼间比先前清爽许多。
点点郁弥桌前的菜单,御幸一也说道:「先点菜吧,有什么疑惑等等再问。」
「好吧。」
几分钟过后,御幸一也压下服务铃。御幸一也点了和风汉堡排和自助饮料吧,郁弥则是西红柿海鲜意大利面和红豆抹茶圣代。
「所以……御幸前辈,为何突然约我出来呢?又是为什么都没在超商见到御幸前辈了?」
「青峰没跟妳说?我辞职了啊,就做到四月为止。」
「这样啊……是为了毕业后的就职吗?」
「除了就活,必修也有一些要收尾巴的,研讨会、小论文,实验也要继续──比较忙了,存款也够,索性就把超商辞掉了。」
「怎么?」
御幸一也调皮地笑道:「想念我了是吧?」
「无法否认呢!虽然御幸前辈老爱欺负我,不过……毕竟一年级时很常和御幸前辈共同值班之类的呀。」
「啊,御幸前辈还没说呢!御幸前辈又是为了什么,约我今天一起吃午饭呢?」
此时服务生为郁弥和御幸一也送上了主餐。御幸一也拿起纸制围兜,绕到颈子后方系紧。郁弥则是用叉子卷起面条,直接开动。
「听起来妳似乎觉得我在打某种主意啊。」
「因为御幸前辈是一个很合理的人啊!感觉不会做没有必要的事。」
「那妳认为我的理由会是什么?」
「呃……御幸前辈的想法难以推估,但我还是想到了概率比较大的动机……」
将叉子置于纸巾上方,郁弥正襟危坐,并深吸一大口气。
「御幸前辈──难道是想追我吗?」
说完,郁弥自己都感到不自在,额头和手心还冒出汗水。
「但才不可能呢!御幸前辈不会喜欢我的……对吧?哈哈哈。」
镜片底下的眼神锁住冷汗直冒的郁弥,吞下口中的肉排,御幸一也忙不迭地反问道:
「如果我说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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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幸一也当然不是对郁弥别有用心才约了这场饭局。御幸一也还说郁弥一边紧张防备,一边询问「御幸前辈难道是想追我吗?」的时点,他就已经烦躁不已,而郁弥之后的回应「我真心不认为御幸前辈和我交往会开心的,会有其他女生比我更适合御幸前辈」更是让他火大非常。
恼羞成怒的郁弥于是抗议:「那御幸前辈就不要回答『如果我说是呢?』这种故作玄虚的话嘛!」
「我就是想开个小玩笑……妳也不是没和我相处过,谁叫妳认真起来了啊?」
「唔。」
御幸一也如此一说,郁弥便为学不会教训的自己感到气恼。
「虽说找人吃饭是很不像我的作风,不过……楠,妳未免也自我感觉太良好了吧?」
「也不是不能体会啦!Ms.洋南入围者第一名,难怪会误解全天下男人都对自己有意思──是不能怪妳,但果然还是不太爽快呢。」
「放过我吧,御幸前辈。」
无地自容的郁弥简直想就地挖洞,永久躲藏。「所以御幸前辈要说还是不说?为什么约我?我都问第三遍了,别再卖关子了啦……」
「就是想在出社会前多找人聊聊啊!或许能对未来的规划产生参考。」
「天晓得被后辈误会成是要对她出手,真是无妄之灾呀。」
「别再说了,御幸前辈。」
御幸一也一旦启动冷嘲热讽的连环攻势──凭他那三寸不烂之舌,郁弥很清楚自己是没能抵挡的。
所以郁弥赶紧转移话题:「倒是御幸前辈不太需要他人意见的,不是吗?御幸前辈的目标应该一直都很清楚吧?」
「那还用说,方向早早就决定了。只是大学前三年一根筋地扑在棒球上,觉得很麻烦就没有深入思索罢了。」
「咦?御幸前辈已经知道将来要做什么了吗?」
「就找份工作,回去东京待着啊。」
「那棒球呢?御幸前辈不成为职棒选手吗?」
「职业棒球说来简单,实际上可没这么容易啊……小天真。」
接着郁弥和御幸一也聊了好些时候的职业和生涯话题。从御幸一也感兴趣的企业类型和领域,理学部在学的四年间学习与接触了什么,到御幸一也迄今以来的棒球历程──这还是认识御幸一也一年多来,她初次与御幸一也有较为深入的对话与了解。过去他们的交谈总围绕于超商,要不就是御幸一也的各种毒舌(然后郁弥无力反驳或不想理御幸一也)以及少许的Family-mart店长铃木先生和青峰大辉。
郁弥有些意外的是,御幸一也其实不会抗拒谈及自己。或许要由御幸一也主动开头,或是视御幸一也本人的意愿而定吧。
而回程的路上,郁弥连带表示了自己所怀抱的梦想──得诺贝尔文学奖。
「那可有得妳努力了啊,小天真。」
「咦?我还以为一定会被御幸前辈耻笑呢……」
「显然妳是真的把我想得性格很差──嘲笑他人的愿景可不是幽默,这点做人处事我基本上还是明白的,懂?」
「而且如果人有两种,分为可以实现梦想、和半途因某种因素而放弃的──那么楠,妳是属于前者的类型。」
「哇……」
郁弥惊呼:「这还是我第一次从御幸前辈这儿得到如此益于身心的正能量。」
「……我说,妳能不能老实地表达感激就好,不要语带讽刺?」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噜。」
「妳也越来越伶牙俐齿了嘛。」
一边闲聊,一边漫步──郁弥和御幸一也到了要分别的路口。御幸一也要回洋南大学的棒球场,说是要为后辈的团练给予建议。郁弥则是立刻返家,接着复习必修的考试与书写报告。
「御幸前辈回东京前,我们还可以再约吗?」
「可不要我约妳一次,就开始对我动歪脑筋了啊……先声明,我对千金大小姐可是敬而远之。」
郁弥翻了个白眼。「想太多了,无谓的担心。」
「嘛,也不是不行啦。」
御幸一也的语调和嘴角皆轻微上扬,貌似心情极好。「那就换妳约啰,小天真。」
「好的──明年二月,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御幸前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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