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Chapter16

    位于图书馆前林荫大道的露天舞台,下午二点开始的Ms.洋南第二阶段的审查流程──自我介绍、才艺表演与即时问答──刚刚终了。而约好于名次公布前的二十分钟会合,郁弥便和主持人黄濑凉太及摄影团队分开,随着其他九位候选者前往校方准备的休息室。

    休息室恰好是一年级生时练习合唱的音乐教室……尽管身躯与精神皆略呈疲态,郁弥仍毫不费劲地忆起了入学过后的那段青涩时光。那天不只是指挥小泉和澄和自己,同样早到的还有黑子哲也──黑子哲也给她的第一印象是清秀温和,而且有礼。而从往后直到今日的相处中,她对黑子哲也有了更为深入的了解……黑子哲也还是思虑清晰、认真负责且细微周到的男孩子。

    严格说起来,她在这间音乐教室仅仅开口唱过一次──那就是初回的练唱,随即便由于偏差的五音被指挥小泉和澄另作安排。接着都是和真田茜自行约练,而当她的努力成果终于给小泉和澄认可之际(郁弥记得还很清楚的是,黑子哲也说她唱得挺不错的)佐久间莉绪插入搅局──总之,之后她在合唱比赛扮演的都是钢琴伴奏的角色,也称得上是名副其实的适才适所了吧。

    就连Ms.洋南评审过程中的才艺表演,她选择的都是钢琴演奏。莫扎特的第11号钢琴奏鸣曲的部分乐章。

    「这是学校准备的水……」

    自己的桌前给人放上一瓶矿泉水,郁弥抬起头,是三号参赛者八重茉莉花。

    「请用。」

    「谢谢妳。」

    身着正式和服的八重茉莉花摇摇头,乌亮的瞳孔持续地注视着郁弥。八重茉莉花的脸颊有着数颗灰色的痣,还有宛如烟雾般朦胧的红晕,举至胸前的十个纤细指头错落交叉着,好像正在祷告似地。

    而见八重茉莉花定定地站着,似乎没有离开的打算,郁弥再次开口:「怎么了吗?八重同学……」

    触电一样地弹了一下,八重茉莉花又惊又喜地灿笑道:「楠同学!您……您知道我姓什么?」

    「咦?」

    「这是当然的吧?八重同学和我都是Ms.洋南的候选人,而且我是四号,就排在八重同学的后面呀。」

    「我……我真是太荣幸了。」

    颤抖着伸出双手,八重茉莉花握住了郁弥置于木桌的左手。

    「请您务必获得优胜!小女子茉莉花……也会诚心祈愿您的胜利!愿您拔得头筹!」

    「欸?」

    没等郁弥回应,满脸感动的八重茉莉花往门口小碎步走去,一晃眼便消失于休息室之内。

    八重茉莉花,教育学院二年级,才艺是古筝弹奏──以上是郁弥对八重茉莉花的全部认识。在今日Ms.洋南的最终决选前,郁弥非常确定自己没有见过八重茉莉花,然而八重茉莉花却表现得对自己并不全然陌生……

    「难道八重同学也是克莱茵毕业的吗?但同届的话不可能不知道的……」

    此刻郁弥察觉双腿上包包的动静,是手机的震动。来了一封新讯息,发信人是山崎宗介。山崎宗介说自己收到了郁弥致赠的乔迁贺礼──沉稳镉黄色搭配淡雅水银灰的落地拚色窗帘。山崎宗介表达了对窗帘的喜爱,拿到手就立即安装了上去,陈旧的小套房因此明亮与质感了不是一点。和桃井五月赠送的欧式陶瓷台灯也很搭配。

    撰打着回信,郁弥的心情有些起伏。郁弥很替山崎宗介感到高兴,因为山崎宗介领悟了「即使人生并未如自己预料得进展,我仍会抵达应该去到的地方,并不会因此损失或错过什么」此一真相,因而精神层次有了显著的提升。比起昏迷以前,如今的山崎宗介……要说最大的变化,郁弥会觉得山崎宗介是开放了自己的心房,不再有意或无意地紧闭深处的自我。

    然而郁弥同时也反思自身,得到了自己是山崎宗介反面对照的觉察。郁弥非常清楚──尽管荒北靖友与片仓瑠可的交往实在是桩噩耗,但她并没有再度一蹶不振,甚至连一滴泪水都没有流下……不是因为她已经不执着荒北靖友,或是超然于分手给予的打击和创伤──而是她选择了麻痹心灵,对自己的感情不去正视与感受……

    「是的,我的确是在逃避……」

    按下发送键后,郁弥将手机放回包内。「可是有什么办法?我不要生活又遭受摧毁,也不要再一次坠落谷底……爬上来的过程好艰难、好折腾……」

    「而且不能老是麻烦黑子君他们啊!更不要又为了那对情侣,对不起爸爸跟妈妈……」

    「唉!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然后郁弥感觉头脑有些微胀痛,便侧趴于木桌、昏沉地睡去了。

    **

    本届Ms.洋南的决选结果出炉──凭借着流畅的英语自我介绍、职业水平的钢琴演奏,外加在「请问妳会如何向高中生推荐洋南大学?」的即时问答中,以「本校无论是课程教学、学术研究还是国际内涵等各方面皆有深耕与传承,从图书馆总是能聚集各学部的学生,钟响后教室常见到的师生讨论,和校内随处可见的各国留学生即可见一斑。而在全国排名前列的大学中,洋南还得天独厚地拥有丰饶的绿意及宽阔的天空……作为洋南人,我深觉感恩与幸福。」的答案获得高分──郁弥摘下了洋南八十周年文化祭的Ms.洋南的后冠。

    戴着校方提供的金色皇冠与「Ms.洋南优胜」的白底布条,手捧奖杯的郁弥站在舞台中央,向台下挤得水泄不通的观众、包括数家媒体的摄影机露出八颗齿的笑容。郁弥为本日Ms.洋南决赛挑选的是闪耀着蓝宝石光彩的平肩小礼服,特地请母亲楠佳乃从东京寄上来的。此是郁弥第二回穿起这件礼服,第一次是去年圣诞节、她与赤司征十郎共进法国餐的那一晚。

    然后在主持人宣布Ms.洋南的选举告一段落,接着将开始决选Mr.洋南以后,郁弥与其他参赛者在鼓掌声中离开了舞台。郁弥本以为终于能落个清静,想不到洋南行政人员、学生会长以及记者们已经在返回休息室的路上守株待兔──学校请郁弥协助拍摄洋南的招生宣传,学生会长邀请郁弥为今晚的花车□□站台,记者则是接二连三地要访问郁弥、拿下新科Ms.洋南的独家采访画面。

    经过将近两个钟头──应对完所有的要求和提问──郁弥才总算踏进了综合大楼。行走于郁弥身旁的是八重茉莉花,作为Ms.洋南的准优胜……程度虽不及郁弥,八重茉莉花仍获得了相当的目光和关注。

    正要踩上通往休息室的阶梯时,郁弥回过头,向八重茉莉花伸出了手。

    「一身和服不好上楼梯吧?妳也辛苦了,八重同学。」

    八重茉莉花愣了一下,紧接着用力摇头。「不……不不!没有楠同学辛苦的,楠同学一定很累了吧?应付了那么多的人……」

    「不过……」

    递出挂着长长振袖的手腕,握上郁弥的手、八重茉莉花腼腆地笑道:「还是恭敬不如从命了,谢谢妳,楠同学。」

    「不客气。」

    牵着八重茉莉花的手、郁弥并配合着八重茉莉花的脚步,然后两人一同缓缓地上到了二楼。

    「楠同学……」

    八重茉莉花的表情甚是心满意足。「恭喜妳当选了这届的Ms.洋南,楠同学是实至名归。」

    郁弥点了点头。「嗯,谢谢。」

    「楠同学难道不感到开心吗?」

    「没什么感觉,这头衔对我个人来说没有太大意义。」

    毕竟藤冈航平的指示「我们所有人,都有义务为展览增加话题性」就是她参加Ms.洋南的契机。最初郁弥对Ms.洋南的态度还是挺消极的,认为只要完成报名动作即可,完全不在意自己能拿下第几名,甚至即便没有通过第一阶段也无所谓。然而不只是藤冈航平,黄濑凉太和及川彻都很热心地替她拉票,藤冈航平作为知名摄影师的影响力更是不可小觑──结果等她注意到时,已经以最高票数冲上了首位,黑田雪成还说她的网络声量是有史以来最高的。

    不过面对Ms.洋南的决赛时,郁弥就慎重许多了。由于和小嶋蔷薇的那场争执,郁弥意识到自己必须有相应的成绩,才能让摄影展的同事们心服口服……而最重要的是,郁弥不想让藤冈航平觉得自己眼光失准、投资失误──所以不管是撰写主持搞、录制节目,还是Ms.洋南第二阶段的审查,郁弥都认真而用心地准备了。

    不是为了自己,出发点始终都是藤冈航平和他的展览。在记者的麦克风凑过来时,郁弥必定会提及下个月的摄影展。

    换下小礼服、收拾好私人物品后,郁弥和八重茉莉花道了声「再见」,便自休息室内离去。

    「小──郁──弥!」

    一楼的外部传来了高昂的呼喊声──跑向综合大楼走廊的栏杆边缘,郁弥看到了朝着自己热烈挥手的黄濑凉太。

    「快下来!等妳很久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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