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长公主的事, 牵连甚广。
乔慈衣听说以后,着实惊讶,她没有想到,她前些日子还很羡慕的大长公主, 居然会是这样惨烈的收场。
但是一想到大长公主想害死她的女儿, 她就对大长公主没有半分同情。
更让乔慈衣感到意外的是, 佘知公主竟也私下与大长公主勾结, 为其所用。十几年来, 乔慈衣与佘知公主身为师徒,到底是有感情的, 为了这个误入歧路的女弟子,她自是唏嘘不已。
乔慈衣也为此录了供词, 该走的程序一样没有落, 证明她没有参与佘知公主制作逍遥散一事。
乔慈衣难免又想起容定泱。大长公主出了这样的事,身为驸马, 处境也是艰难吧。
虽然那天就只见了容定泱一面, 但乔慈衣还记得他的样子。
从裴渡开始, 她已陆续向皇帝指认过好几个人, 后来都是不了了之,乔慈衣现在变得谨慎得多。
她也怕因为她的原因, 让无辜的人背负上罪名。
更重要的是, 这次她怀疑的是容家。她怎么敢轻易就去说, 容家的人是莲藏教掌教。那甚至会牵连到她的女儿。
连顾磐磐的皇后之位都会被殃及。
先不说皇帝对顾磐磐的感情经不经得起这样的考验。而是到了那时,就算皇帝不追究顾磐磐,其他臣子也不可能再让顾磐磐做皇后。多的是家族想为族女谋得皇后的位置。
因此, 她这次根本不敢像前几次那样。
大长公主的事终是有了定论, 因其身负欲图谋逆弑君, 谋杀皇后等诸多罪孽,被虢夺封号,一杯毒酒赐死。
天家出了这样的事,京中的贵族女眷几乎都在私下议论,顾磐磐母女两人也不例外。
顾磐磐就道“二伯原本身体就不大好,如今大长公主去了,染上心疾,身体更是不如从前。”
大长公主都没了,顾磐磐也不再叫容定泱姑父,而是呼他为二伯。
乔慈衣好奇道“容二爷身体不好么我那次看见他,觉得他的身体很是强健。”
顾磐磐道“也并非其他方面不好,就是二伯有个老毛病,从少年时起,就是有时会心痛难忍,严重的时候会昏迷过去,遇到这种时候,二伯就只有在家休整。”
乔慈衣很想多了解容定泱。她想通过自己的观察和判断,若还是怀疑容定泱,再告诉皇帝。主要是容定泱的身份太特殊,涉及到容家。
她忍不住在想,若容定泱真是莲藏教的掌教,那么,容定濯知道容定泱的掌教身份么她觉得十有八九是知道的。除非莲藏教不是容家的势力,而是容定泱通过不知方式攥到手里的。
她突然想到,容定濯的身形,其实与掌教也是有些相似的,高矮胖瘦都差不多,回过头来像,她以前怎么就没怀疑过容定濯是因为容定濯镇压过莲藏教的名声在外,导致她先入为主,认定他不会是掌教么。
乔慈衣甚至想到,掌教会不会本来就有两个人,是这两兄弟轮流担任呢。一个容定泱,一个容定濯,这样还可以增加迷惑性。
十几年前的容家,不知在何时掌握了莲藏教,让两个儿子,而容家在岭南那次镇压就是自导自演,为在皇帝面前立功吧
这样假设之下,越是深想,乔慈衣莫名感觉有些背脊生凉。她也就不再随意假设,而是想真正地再试探容定泱一试。
她又问顾磐磐“容二爷可有纳妾呢他与公主除了过继的容初嫣,还有其他子女么”
容初嫣最后的处置是杖三十,打下来,腿已经废了。
顾磐磐就答“二伯没有纳妾。他与公主还有一个儿子,但也是从容家旁支过继的。我听说似乎是公主的身子不能诞育。”
驸马是可以纳妾的,只是纳妾得经过公主的同意。以大长公主对容定泱的占有欲,当然不会准他纳妾。
乔慈衣缓缓颔首“这样啊。”
乔慈衣心里一直记挂着这事,就决定想要找机会接触容定泱,试探他一试。
冬月十七,阿弥陀佛圣诞,乔慈衣终于找到接近容定泱的机会。
乔慈衣多年来有个习惯,每逢佛教节日、诸佛圣诞,她都会到寺庙里过。
莲藏教到底是脱生于佛教,虽然糅杂了别派思想,形成自己的教义,但从小乔慈衣就是看佛经的。
当然,她这次进寺里,除了礼佛,还有一个目的是为了容定泱。
大长公主被赐死以后,容定泱作为驸马,已在天宝寺待了好些天,亲自念经超度。
乔慈衣委婉向一个小沙弥打听到容定泱行踪后,就去找他了,她躲在一排经筒后,从经筒的间隙里向外看去。
容定泱看起来面容苍白,还在轻轻咳嗽,与乔慈衣上回看到的容定泱那种山岳般的沉稳,似乎有些不同。这天寒地冻的,的确容易生病。
容定泱慢慢将视线调转,看着乔慈衣的方向,道“谁在那里”
乔慈衣见自己被发现,走了出来,道“妾路过此处,不小心惊扰了容二爷,还望您见谅。”
容定泱只扫了乔慈衣一眼,道“原来是乔夫人,无事”
他对她似乎没有过多兴趣,连话也不想多说,转身就打算做自己的事,这与他现在丧妻的处境很契合。
乔慈衣看着容定泱的背影,这个男子正为大长公主服丧,一身白衣,广袖飘飘,颇有魏晋时风采,看着实在是与世无争。但乔慈衣想了想,还是直言道“二爷以前去过岭南么”
容定泱闻言停下脚步,转过身,黑眸里一片沉静,终于把目光定定落在乔慈衣身上。
乔慈衣穿着一身针工局新作的冬衣,紫地莲瓣纹掐腰绸面袄儿,石青色褶裙垂下来,梳着堕马髻,斜插着莲头红珊瑚簪,体态婀娜,肌肤如弥着珠光般白净细腻,明眸红唇,灼目至极。
她小时候的名字叫慕容莲灼,果然是任何时候,都灼灼耀目的。
容定泱面上看起来平淡,心里想的却是另一回事。乔慈衣果然怀疑他是掌教了,看到她这个想来试探他的样子,他蛰伏在心里深处的各种激越甚至阴暗的想法,都开始慢慢涌动。
他有很久没有抱她。
她这些年怎么就没有变老变丑一点,那样是不是可以让他心里的执念少一些
可她非但没有变丑,还比少女时更招人,眼角眉梢都透着媚色,身段也更加丰熟,用天姿国色来形容,分毫也不为过。在他看来,简直是无时无刻不在诱着他。
许多年以前,容定泱其实是跟大长公主提过的,说是他以前在东都游学时有个女人,想接到上京纳为妾室。那个女人当然就是指乔慈衣。大长公主当时脸色就很不好看,与他大吵一场。
容定泱就没打算再提,半日过后,公主却是又主动来找他,笑盈盈说她不该与他吵,说是他想把那个女人接到京里,那就接吧。
容定泱对大长公主的个性太了解,看到大长公主笑的样子,他就知道,她的杀心已经动了,要是他真的把乔慈衣接到京里,恐怕活不过半个月。他就打消了让乔慈衣光明正大出现在他身边。
在容定泱看来,若非大长公主的阻拦,他那时就将乔慈衣接进京里,后来又怎会失去她,让她跟他的弟弟认识,还被他的弟弟弄得怀了身孕。
容定泱慢慢问“乔夫人为何这样问”
乔慈衣道“二爷给我的感觉有些熟悉,让我想起一位故人。”
容定泱这样多天以来一直都是面无表情,此时却是想笑,但他依旧平淡,纯粹是好奇的口吻“故人,什么样的故人”
他倒要看看,她怎样定义他们的关系。
乔慈衣还没想好怎样回答,只是想观察容定泱的反应,但她也知道掌教心思缜密,不会轻易露出破绽。见他这样问,斟酌片刻,说“是一个朋友。”
容定泱颔首,既然乔慈衣为了试探他而要主动接近他,正好,他现在苦于没有机会接近她,自然要把握住机会,道“能与乔夫人的朋友相似,是我的荣幸。”
“二哥。”一道男子的嗓音这时在两人身后不远处响起。
乔慈衣微微一怔,是容定濯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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