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长月莫名的，竟然生出几分内疚来。
但她知道这是毫无用处的，在二丫不曾活下去的世界里，云慕远在修仙之途上走的理所当然又顺利。整个世界都在为他铺路，路上荆棘只会成为他飞升的垫脚石。
唯有最后一截路，会是前所未有的难度。
于是做错了事的天道特地从别的世界拉过来帮手，就是为了把自己宠爱的孩子的路上，最后一点难度也全部碾成平摊大道。
——所以这微微的内疚也是完全不需要的。
她抬起眼睛看了看云慕远，少年侧过脸，朝巫长月微微一笑，“长老让我离开时，说接下来的时间任我做什么都可以。”
他顿了一下。
“二丫想不想去灵株峰找林一鹤玩？”
巫长月呆了一下。
倒不是说她想不想这个问题，而是说他们到灵株峰，能不能看见林一鹤这个人的问题吧。
她疑心他们到了灵株峰，只会遇上天衍宗怪谈。比如说『那个叫林一鹤的弟子到底是谁』『突然失踪的林一鹤』之类的东西。
结果还是去了。
灵株峰同他们离开时没有多少变化，没有因为失去了云慕远而变得更好或者更差。但路上偶遇的熟悉或者陌生的面孔，看向他们时总免不了带上几分或明显或隐晦的艳羡。
对这些视线，云慕远一概视若无睹。
巫长月原本以为，在灵株峰上应该是看不到林一鹤的。结果她预料错了，他们两个到达药田的时候，白衣青年正坐在田埂边上懒洋洋的晒着太阳。
抬眼瞧见他们来了，也只是懒散的挑眉笑了一下，随意朝云慕远挥了挥手。
“哟。”
林一鹤笑着，“你们两个怎么有空过来看我？”
“今日长老有事，想着我们也有好几日不见了。”云慕远朝他笑了一下，“所以带二丫过来瞧瞧你。”
“小姑娘这可不是想见到我的表情。”
林一鹤说道。
迅速收敛了脸上略有些外露的惊讶，巫长月没吭声，径直抬脚走到林一鹤身边坐下，侧着脸去瞅他。
“看什么？”
【是同一个分/身。】
系统用最快的速度扫描完毕，给出了答复。别说是巫长月，就连他也有些奇怪。林一鹤明显是因为云慕远才留在天衍宗的，但区区外门弟子能和太上长老的徒弟相处的时间显然是微乎其微，这种情况下他不离开天衍宗，改换成自己那个更方便的真正身份过来，反而留在这里等待远在点水峰的云慕远时不时可能会过来的‘宠幸’？简直不可思议。甚至称得上荒谬。
和她对视一眼，仿佛看穿了巫长月的想法，林一鹤脸上浮现几分微妙的神情来。那是更加年长的人，面对小辈自以为逻辑缜密的揣测时，感到好笑又觉得有点儿可笑的神色。
被他这么注视着，巫长月理所当然的、不太高兴的轻皱了下眉，移开自己的视线。
“走吧。”林一鹤站起身，随手拍了拍衣摆上的泥土，安然道，“既然难得能过来一趟，那不要呆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可在他们过来之前，这家伙明明在大把大把的浪费时间——巫长月在心里撇嘴。
云慕远当然不会这么想，更不会这么说。他从来不会去探究林一鹤身上的或不经意或故意表现出来的和普通人不太一样的地方，总是能够接受良好，并且泰然处之。
换言之，如果说他从来不管别人如何，也是可以的。
林一鹤还住在原来的地方，也没有新的弟子搬进去，里面看起来和云慕远离开的时候完全没有区别，甚至连摆设也都相差无几，就好像是云慕远从来没有离开一般。虽然从巫长月的角度来看，这无疑是那个家伙懒得收拾东西的结果，可对云慕远而言，就显得很有些暖心了。
“师兄没有安排别人住进来，我索性就随他去了。”
仿佛没看到云慕远身后来自巫长月微妙的眼神，林一鹤微微笑着，用一种‘咱俩可是好兄弟’的口吻，面不改色的、感慨一般的说道。
“就跟咱俩还住在一起似的。”
巫长月：……
不管巫长月信不信，是否对这句话心存鄙夷，反正云慕远看起来是信了。就是那种神色微微一暖，目光也带上真实笑意的，能感同身受的看到云慕远对林一鹤的好感度蹭蹭蹭涨了起码五六个点。
——有点过分天真了，主角四号。
抱着略有些惆怅的心理，巫长月想道，脑海里的系统发出两声滋滋的声音表示赞同。
懒得看这两个人——基本上是林一鹤带头的——在这里兄弟情深，巫长月表示自己想出去看看，吹吹风或者散散步什么的。
在灵株峰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云慕远点点头，表示知道了，但还是开口叮嘱了一句：“不要跑太远。”
“知道了。”
其实就算云慕远不说，巫长月也不会跑远的。她跑到院子里，不算太远也不算太近，准备在那里坐着等云慕远从里面出来。
这个按理说外门弟子应该都在做事的时间段，院子里却坐着个年纪不算大的小姑娘。看身上的穿着，应该是外门弟子没错。
巫长月和她对视一眼，隐约有点模糊的印象，似乎是之前住同一间屋子的某个室友。两个人没怎么说过话，准确一点就是从来没有说过话，现在措不及防的碰见，气氛还有些微微的凝滞和尴尬。
“是你啊。”小姑娘看了她一眼，表情还是不冷不热的，“你不是被太上长老收为弟子了吗？怎么回来了。”
“被长老收为弟子的不是我，是云慕远。”巫长月纠正道，“而且他也还没拜师。”
两个在院子里坐着，相顾无言的话看起来实在很奇怪。小姑娘大概也是这么想的，遂非常努力的接话。
“没有区别吧。”她捧着脸，长长的叹了口气，语气略带艳羡，“要是我也能被太上长老看中就好了。”
“收徒吗？”
“对呀。”小姑娘半是期待半是激动的幻想着，“如果可以被太上长老收为弟子的话，整个宗门就没有人能欺负我了。”
巫长月：……
这个话题似乎有点危险。她不动声色的把对话内容拐了个小弯，“当太上长老的徒弟才不好。”
“为什么？”
“因为他会压着你上进，凶巴巴的让你使劲修炼，都没有休息时间。”说到这个，巫长月忍不住有点怨念，“你连偷懒都不可能的。”
这回换小姑娘沉默了。
她不可置信的，甚至满脸匪夷所思的看着巫长月，“如果我能被太上长老收为弟子，为什么要想着偷懒？当然要努力修炼，度过天劫，飞升成仙了。”
巫长月：“……”
对不起，打扰了，我这就走。
虽然很努力的聊了两句，但三观明显不太搭对的两个人，很快就把话题聊到终结，陷入了沉默。
片刻后，小姑娘神情复杂的叹了口气，重重地看了巫长月一眼：“你根本就不是傻子，是吧？”
巫长月微微一笑，回道：“你才是傻子。”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小姑娘有点生气的拔高了音调，“我们嫌弃你傻不跟你说话，可是你根本就不是傻子，都是你故意装出来的。你心里肯定在想我们这些人才是傻子。”
巫长月想了想，失笑道：“没有那么夸张吧。我们在同个屋檐下，相处时间甚至不到一个月。”
她甚至都不知道跟自己住一起的几个小姑娘叫什么名字，怎么就那么的深仇大恨了。
小姑娘嘛，还是心理阳光一点更比较，不要这么阴暗了吧。
心里这么想着，巫长月还是没有说出来，只是抬手轻轻拍了几下小姑娘的肩膀。她觉得对方大概是在同门那里受了点什么委屈，现在整个人处于看谁都不顺眼的状态。
“别想太多了。”她笑着说道，“我没那么想。那时候我生病才刚痊愈，看起来确实是脑子不太好嘛。”
【……所以你到底为什么这么爽快的承认了自己脑子不好。】
系统的口吻听起来相当无语。
当时整整迟到了半个月的家伙给我闭嘴，不许说话。
巫长月在心里冷酷的反驳，也不再看小姑娘是什么表情，假装随意的拍了拍裙摆上实际并不存在的灰尘，脚步轻快的离开了这个院子。
就算没有回头她也知道，对方肯定使劲在盯着自己的背影，搞不好还下定决心要跟自己一决高下什么的。
“我刚才真是男主剧本。”
巫长月忍不住对系统说道。她琢磨了几秒，又觉得有些后悔，“万一她以后修为有成，真的来找我决斗了该怎么办？”
【……】
系统努力心平气和。
【刚才不是还很帅气的拿着男主剧本说台词吗？现在后悔是不是有点太晚了。】
“唔。”巫长月想了想，语气十分轻松，完全没在怕的，“没关系，谁知道她以后还记不记得这件事，更何况也不一定找得到我对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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