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止峰的武场,是平日里弟子们炼体的场地,十分广阔,足以容纳天止峰内所有弟子。
现在武场内聚满了人,除去身着白袍的剑宗弟子,还有许多身着各色服饰的外宗修士。
连过来参观重离飞升的三个大能也在。
重离尊者甚少出世,这一出世,就要出现在众人面前。
就像是缥缈的神,终于公开显露在人们的视野中,谁都好奇,谁都想看看。
又因为重离尊者在剑宗七十二峰布下七十二重结界的事情,大家都在猜测,或是有人趁虚而入,扰了尊者飞升,所以尊者才震怒出世,将所有人都聚集在一起,势必要找到那个扰了他飞升的罪魁祸首!
云泽过来的时候,修士们正谈论的热火朝天,他也听了一些,脸色有些紧绷。
云鼎山脸色也不好,将他拉过来:“你去哪儿了?怎么这么晚才到?”
云泽没有说话。
云鼎山冷哼:“难不成又在房中和那魔女厮混?”
只是现在也不是训斥他的时候,他将声音压低:“现在重离让所有人都在这里集合,也不知是为了什么,我猜测可能是和他飞升失败有关,但你不可大意!那魔女虽然魔骨尽毁,但终究还是魔,以重离的修为,保不齐就能看出她的魔身来,你万要将她藏好!”
云泽草草应了声,心中也是忐忑。
祖父不知其中内情,只道花曜是魔身,若被看出来恐怕会波及他。
可他不知道的是,那个扰了容渊飞升的人也是她!
而容渊此举的目的,肯定是花曜!
若是真被他寻到,会怎么对待花曜?
是会将她打的魂飞魄散,还是……
将她从他身边抢走!
想起那句“尊者亦心驰神往!”
云泽就止不住的心慌。
但无论是哪一种可能,总归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花曜被他寻到。
“唳~”
有凤鸣声传来。
所有人都抬头看去,见是一只巨大的火凤。
大张的羽翼有三丈之宽,通身火红,长长的凤尾却是灿若朝华,十分绚丽夺目。
可众人的目光却都被它背上的男人所吸引,再无一人交谈说话,偌大的武场竟然落针可闻。
宽大的衣袍整洁雪白,广袖长长垂直凤背上,头发只用了根乌木簪束了部分,却还剩余许多,一直长长的垂直腿间。
手持一柄银白长剑,身姿颀长挺拔,远远过来,衣袂随发丝轻扬,恍若仙人临世。
便单单只看个身形,就足以叫人心驰神往。
火凤飞近,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目不转睛的看去。
终于看清仙人的相貌。
长眉,凤目,挺鼻,薄唇,没有一处不完美。
仙人并没有下得凤身,那双幽深的凤目一一扫过下面的修士,最后看向云鼎山:“所有人都到了吗?”
通身气质淡漠疏离,声音也是清冷疏离的,但却不会有人觉得不适,因为仙人便该是这样。
云鼎山道:“都到齐了,连逍遥门,青鸾派,青霜宗的三位大长老们都在这里了。”
他复又问道:“重离你叫大家到这里来,到底所谓何事?可当真是有人惊扰了你,在寻那人吗?”
仙人没有回答,火凤展翅欲走。
“那便让西林峰所有弟子齐聚。”
见他要走,宫千柔终于从他的仙人之姿中回过神。
她知道还有谁没有来!
那个女人是魔!
只要让她出来,就一定会被尊者发现,从而打的她灰飞烟灭!
但云泽在保护那个女人,云鼎山也害怕她出来会连累云泽。
所以绝对不能从她口中说出去。
宫千柔焦急起来,四下一看,见修士之中有个剑宗的弟子,自从重离尊者过来,他就一直一瞬不瞬的望着他,目带崇拜之色。
这弟子她有印象,就是昨日尊者渡劫,云泽揽着花曜在院子看雷劫,被他过来传话撞见的那个。
她悄悄走过去,干咳一声低低道:“尊者这般大动作寻人,定是有什么要紧事,如果有人知道些什么,比如哪里还藏着个人什么的,告知尊者,定能得尊者信任。”
那弟子全身一震,往她这里看了下,却面带犹豫之色。
宫千柔知道他在犹豫什么,他是怕云泽追究他麻烦,忙道:“尊者还从未收过徒弟呢,这次飞升失败,定也有收徒之意了,不知道谁能这么好运气。”
那弟子闻言终于下定决心,大声喊道:“尊者!尊者!天止峰还有一人未到!”
已经飞至半空中的火凤立刻停下,云泽和云鼎山都变了脸色,但已经来不及制止了。
火凤展翅,带着它背上的仙人已经到了那弟子身前。
“谁?”
被这样的大能看着问询,那弟子激动不已:“是,是是个女修。”
“在哪里?”
那弟子忙道:“在云泽师兄的房间里。”
仙人顿了下:“云泽是谁?”
云鼎山心像秤砣一样沉,正在想什么办法搪塞过去,忽听身边的云泽道:“回尊者,是我。”
那双幽深的凤目便转到他身上,带着无端的压迫感。
他在等解释。
云泽咬牙:“她不是女修也不是仙门中人,是弟子道心不坚,在世间行走时,仿照凡人偷偷收的一名姬妾。因她算不得剑宗的人,是以弟子便没让她出来。”
姬妾!
一直在关注着事态发展的修士们全都惊呼出声。
云鼎山忙接道:“云泽荒唐胡闹,我自会处置他和他那名姬妾,重离你……”
仙人打断他:“云泽的房间在哪里?”
他这意思竟然是要亲自去找!
云鼎山脸色更差,云泽脸色也十分不好,但没办法,只能先拖延:“弟子那名姬妾性情懦弱胆怯,怕见生人,尊者要看,便让弟子回去带她过来吧。”
云泽心中着实忐忑,幸好他并没再坚持,只是颔首示意他回去。
云泽没有直接回去,而是绕道去了趟藏宝阁才回去。
暗室里的美人儿竟然换了个装扮。
原本暗红色的羽裙换成了剑宗雪白的长袍,一头乌黑浓丽的长发也挽了起来,只是因为不熟练,挽的歪歪斜斜,发髻上还胡乱插着各色钗环。
一见他回来,美人儿立刻就从千转凤纹妆奁前退到了墙角,那双清凌凌的美目里再不复往昔的信赖,有的只是戒备。
出去了这么会儿,云泽先前发热的脑袋也早就冷静了下来。
幸好那弟子来打断了他,若只是图一时痛快,再失了修为,以后要拿什么来守着花曜?
将来岂不是谁都可以将她从他身边抢走!
云泽定了定神,尽量让自己显的诚恳,试图挽回:“刚才是我错了,我不该强迫花曜,以后不会了,花曜不要怕我,我不会伤害花曜,我会一直保护花曜!”
还在拿她当小孩子哄!
花曜在心中冷笑:“用法阵把我禁锢在这方寸之间,就是你的保护吗?”
云泽噎了噎:“我只是不想让你离开我……”
花曜并不想再和他纠缠:“你该知道,自从你将我推到凶兽嘴边的时候,我和你的缘分就已经尽了!我已经不喜欢你了!你也已经有了宫千柔,你放过我,放我出去,或许我还会念你一个好。”
缘分已经尽了!
我已经不喜欢你了!
云泽才知道,原来,话语也具备摧毁人的能力。
但他怎么能放开她!
放开她,他就再也抓不住她了啊!
留她在身边,至少,至少还有一个能哄她回心转意的机会!
云泽拼命让自己忽视因这些话而带来的伤痛,往前走了两步,见她立时就变了脸色,只好又停住脚步,把手中的东西递给她。
“这是芙蓉面,戴上可变幻容貌。”
花曜没有接,依旧警惕的望着他。
“昨天有个弟子见到你了,刚才在武场上把你说了出来,容渊正在等……”
见美人儿的脸色当即就变了,云泽心中的痛也稍好一些。
她这样害怕抵触,可见她并没有喜欢上容渊。
那他就还有机会!
云泽将武场上的事情简单说了一下,柔声哄道:“只要花曜乖乖配合我,再有这法宝,容渊就不会发现端倪,而且,花曜不也正在乔装打扮吗,你应该也怕被人发现对吗?”
花曜知道他说的是实情。
她知道飞升对修士而言是生命中最重要的事情,那个人肯定不会罢休,她换了装扮也就是怕被云泽交出去,被那人认出来。
虽然在南华峰同他那般的时候,她是带着面纱的,但他身边的那两只凤见过她的脸。
如果被交出去,其实怎么都是个死。
她很害怕,也很不甘心!
她还没有替父王报仇,怎么能就这么死去!
所以她虽然已经不在信任云泽了,但他的这个提议,她没理由拒绝。
花曜跟着云泽到了武场。
武场里满是人,但她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男人。
在那双凤目扫过来时,她吓的心中一跳,赶紧埋下头,缩到了云泽身后。
云泽揽过她,对立在凤背上的男人道:“弟子的这个姬妾实在懦弱胆怯,上不得台面,万望尊者见谅。”
仙人望着他怀中人儿,淡淡道:“抬起脸。”
那人儿一抖,带着珠钗的乌黑发髻在男人怀里晃了又晃,才终是缓缓抬起了脸。
是一张粉面桃腮,柳眉小口的芙蓉面。
美则美矣,却很普通,别说修仙界的第一美人儿钟清灵了,就是一些普通有姿色的女修也比不上。
钟清灵看见后都要哭了,云泽师兄竟然要这么个货色,都不要她!枉费她还一直倾心于他!
现在尊者出来了,品貌修为比他强的可不是一星半点,她再也不要喜欢云泽了,她要喜欢尊者了!
而宫千柔看见花曜时,差点没惊叫出声。
这明明就不是花曜原本的脸!
难道是云泽为了保护她,故意用了什么法宝吗!
她忙去推了推那弟子,想借他的嘴再将花曜变脸的事情说出去,但那弟子却没什么反应。
这弟子那时只是匆匆见了花曜一眼,只觉惊艳,并没看清花曜的全貌,是以虽然现下见到人,觉得不如那时惊鸿一瞥的叫人失神,但也没有多想。
宫千柔见行不通,只好作罢,暗道,以重离尊者那般修为,怎么可能看不破他们的伎俩,再说了,脸可以变,难道她还能变了她的魔身吗!
她紧紧的盯着立在凤背上的仙人,等待着他看穿一切,将那魔女打的灰飞烟灭!
果然,仙人那张完美疏离的脸上,隐隐显出怒容:“她当真是你的姬妾?”
被那双幽深含怒的凤目逼视,云泽额上出了一层汗,咬牙道:“是,她确实是弟子的姬妾,弟子十分喜爱她,自从带她回来,便一直住在一起,往后也打算结为道侣。”
他这话,让剑宗上下都十分吃惊,纷纷看向宫千柔。
毕竟,大家都知道云泽的白月光是宫千柔,她现在也回来了,并且,云泽也没嫌弃她,反而对她十分的好,大家都觉得,他会和宫千柔结道侣。
没想到现在忽然出现了一个从来没听说过,也没见过的姬妾!
宫千柔被那些或是同情,或是幸灾乐祸,或是鄙视的目光注视着,心中恨不能亲手撕了那魔女。
面上却只能装着黯然神伤的模样,暗中紧紧盯着那白衣仙人,等着他的愤怒一击。
但他怒似乎是怒了,却并没有一击,只是凝着那紧紧偎在云泽怀里的魔女良久,冷哼一声,瞬间从火凤背上消失了。
众人又都懵了。
留下那一只火凤,伸长了脖子到那姬妾身边,犹疑的四下看看,又四下吸吸,也才展翅飞回了南华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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