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昀的鼻尖嗅到了对方肩头落雪融化后与冷梅相交融的气息,这距离太近,对方抱的太紧,若换做是曾经,他肯定也会欢喜的回抱回去,可在经历了这么多事后,顾清昀却有些犹豫了。
他想过很多与主人相遇的场景,每次他都是又酷又炫的出场,然后主人眼中必然是一片赞叹,紧接着就是两人把酒言欢。
他畅想过那么多场景,却不包括如此这番被人抱在怀中……
用力推开了对方,迎着那人清冽的目光,顾清昀心虚高声道:“你你你……你认错人了!”
这话刚说出口,顾清昀就后悔了。
他究竟说了什么?!!
顾清昀心里一片懊恼。
这么明显的谎言,肯定会被拆穿。
拆穿之后会面临着什么?
会不会被拿去做工具?想到阴阳双子那对奸夫淫夫,顾清昀浑身一颤,想要开口再解释一番,谁知对方却哑然道:“抱歉,是我认错人了。”
顾清昀:“!!”卧槽!你、你你怎么这么快就放弃了!
如今他应该说什么?顾清昀倒是有口难开了,难不成说,我方才是开玩笑的,哈?哈?哈?
雪停了。
顾清昀肉眼可见上空一人御剑而来,那人穿着一身青色的长袍,头上戴着高高的发冠,唇角边的八字胡须一抖一抖,脸上的神色却是乌云密布,走下剑面,那把青色的剑也随着他的离开而消散。
他蹙着眉头道:“季疏白,拜师大会好端端的你做甚?快回去!”
拜师大会三年一次,每年季疏白都因种种事情而推辞,今年倒是无事,可这次好不容易费尽心思将季疏白请来,又花费心思让萧夜闵获胜,就是为了让萧夜闵拜季疏白为师,在拜师大会那种肃穆的情景下,季疏白自然也不好拂了萧夜闵以及自己的面子。
他算计的明明白白。
结果倒好。
关键时刻,季疏白居然跑了。
速度贼快。
最可恶的,他还一时半会儿追不上。
气的他的八字胡须一直在颤抖。
原本一直趴在地上的姜堰生听见“季疏白”三个字,立刻挣扎着站了起来,他眼中满是激动与惊喜,跪在对方面前道:“求仙人拯救我姜家于水火之中!”
说完,磕了三个响头,每一个声音都贼亮,顾清昀不仅听的一清二楚,甚至于,还看见了对方额头上渗出的鲜血。
青衣男人替季疏白随意着“此事回头再议”,顾清昀能感受到他的敷衍,姜堰生自然也能感受的到,却只是咬着牙不置一词。
青衣男人拉扯着季疏白的衣袍道:“先处理好拜师大会,这里的事情等回头再处理!”
这一回头,恐怕要等上许久功夫了。
季疏白没有理会青衣男人在一旁的催促,目光一直停留在顾清昀身上,他指了指顾清昀腰侧的剑,轻声道:“这把剑,我有点眼熟。”
曾每天挂在书房,日日相对,能不眼熟吗?
“这把剑不是你前段时间掉了的青霜吗?怎么落入了这……人的手中了。”青衣男人这才注意到一旁的顾清昀,眼中闪现过一丝惊艳。
青衣男子来时顾清昀还是背对着他,况且他太过着急,恨不得将季疏白打晕拖回玄天门派中,哪里会特意去观察这人的模样如何。
在探究的注视下,顾清昀硬着头皮将腰侧的剑拿下,递给对方,道“我……不小心捡到的。”
完了……
倘若对方要拿走这把剑该如何?
他毕竟是剑灵,剑在哪儿,他就在哪儿。
可今日的情形,却是为了圆一个谎,不得不说更多的谎。
季疏白接过剑,似乎是怀旧的弹了两下剑身,这弹的虽是在剑上,却如同弹在顾清昀的腰侧,他立刻浑身像是被电流窜过,酥酥麻麻,脸上立刻绯红了一片。
季疏白没有说话,倒是旁边的青衣男子听完这句,脸上立刻扯开一抹怪异的笑:“那你运气真好,请问是在哪里捡的呢?”
能够在玄天门派偷东西,甚至冒着生命危险在季疏白身边偷走青霜剑的人,莫非傻了不成,偷完剑后便将剑扔了?
然而事实虽非青衣男子所想,偷完剑便扔了那般,但倘若被青衣男子知晓阴阳双子偷剑只是为了鱼水之欢这件事,恐怕更是让他难以接受。
“在……洞穴捡的。”
青衣男子冷哼声,还想讽刺一番,在洞穴捡的?是将所有人都当做傻子吗?刚想说出,张开口却发现嗓子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青衣男子瞬间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季疏白居然对他用了静言咒!
一般这都是他惩罚门下弟子用的手段,如今有人敢用到他的头上??
可对他用这门咒术的人是季疏白。
于是,青衣男子吸了口气,平复了下心情,只敢对这个施咒人用愤怒的目光表达一下自己的情绪,却发现季疏白连个眼神都没送给他,只是一直若有所思的盯着手中的剑。
过了片刻,季疏白的视线终于从剑转移到顾清昀的脸上,那一瞬间,顾清昀仿佛看见他眼底的冰霜消散,带着潋滟的水光,不过转瞬即逝,似只是他的错觉。
他觉得对方有很多话要说,但最终耳边听见的却是:
“我瞧你根骨上佳,若不嫌弃,可愿意来玄天门派修行。”
顾清昀:“??”哈??
青衣男子仔细端详顾清昀,发现这人的确是块顶好的修仙材料,比起萧夜闵也毫不逊色,他没有想那么多,只觉得季疏白的眼神依旧那么的毒辣。
玄天门派乃修仙界最大的门派,青衣男子倒是不害怕顾清昀会拒绝。
没想到顾清昀脸上流露出迟疑的神色。
望见这脸色,季疏白也没接着问下去,倒是一旁的姜堰生着急开口道:“我乃姜氏嫡子,从小根骨上佳,至今未曾拜入任何门派!”
这番言语铿锵有力,让青衣男子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
季疏白瞥向了姜堰生,而顾清昀也趁机向姜堰生使眼色。
这把剑是季疏白的,他又是剑灵,所以动动脑子就知道,他的主人就是季疏白。
所以……
姜堰生,要不就由你来说明事情的发展?到时候他就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等姜堰生揭穿后他就喜极而泣的与主人相认。
然而姜堰生……
以为顾清昀是眼睛抽了。
所以直接无视了他这个抽眼睛的举动。
季疏白道:“你的确根骨不错,今晚的事情,玄天门派会调查清楚,接下来,你打算如何?”
得了季疏白的应允,姜堰生心底的石头终于放了下来,一时间又悲又喜,悲的是,家族不存,喜的是,玄天门派肯为他调查,至于接下来要做什么,姜堰生头脑还是一片茫然。
“你倘若不嫌弃,如今正是玄天门派三年一度的拜师大会。”
顾清昀觉得这话听起来相当的耳熟,而一旁的青衣男子唇角隐隐抽搐,他怎么就没看出这少年的根骨好到需要季疏白亲自邀请的程度。
平日里也没见季疏白这么热情啊!
可姜堰生并未想那么多。
怎么可能会嫌弃?!
玄天门派,曾是他做梦都想去地方!
姜堰生暗沉的眼睛又悲又喜,而一旁的青衣男子却暗自咋舌。
倘若不是那浑身气场无法伪装,青衣男子甚至怀疑这人是不是被夺舍了。
静言咒已经被解除了。
即使青衣男子很同情姜堰生,但有些事情他还是要提醒:“拜师大会已经结束。”
所以说,你来到玄天门派,是要从头开始,没有所谓的一步登天的事情。
然后青衣男子听见季疏白说道:“无碍,这次是我想收徒了。”
青衣男子:!!!
“魁首我便将这把剑赠他。”
顾清昀:!!!
开始时,顾清昀听见让自己修仙的消息时,他很为难,他既担心自己身为剑灵的事情暴露,又想将所有的事情全盘拖出,可当季疏白拿出青霜剑后,他整个人就惊悚了。
主人居然不要他了??
而一旁的姜堰生看见青霜,先是一愣,随后眉头蹙起,暼了眼顾清昀,未语。
青衣男子脸上神色如常,但内心早就混乱的一批,严重怀疑自己现在是在做梦!
他不知劝过多少次让季疏白收个徒弟,结果一直无功而返,季疏白多宝贝这把剑,整个修真界都有目共睹,没想到今夜,季疏白居然说要收徒送剑???
这种事情还买一送一?
今天仿佛就像做梦。
掐了手臂一下,发现,这他妈居然不是做梦?!
卧槽,季疏白要收徒了???
还将宝贝了那么多年的剑送出去了???
顾清昀语气急切道:“你你你……你方才说的可还算数?”他指的是季疏白方才邀请他去往玄天门派修行之事。
没想到这人居然被青霜剑所吸引了。
青衣男子不由露出隐晦的笑,这人根骨的确难得一遇,假以时日,必然成大器,不让他来到玄天门派是个损失,可方才拒绝玄天门派的邀请,又实在是不留情面。
倘若就这么直接答应,玄天门派的威严何在?
不如为难片刻,再同意。
青衣男子脑海中就连怎么为难对方都想清楚了,不能太严苛,否则人就跑了,也不能太简单,否则没有意义。
然而这些想法,在季疏白迅速的回答间,全部都烟消云散了。
“自然算数。”
青衣男子:“……”他怎么没发现季疏白有这么好说话?
雪在地面已经融化了,原本烈火燃烧的痕迹消失的无影无踪。
“既然你们二人都愿意来到玄天门派,自然是由我与掌门为你们引路。”
掌门?
姜堰生大吃一惊。
传说玄天门派的掌门向青衣总是一身青衣,名字像是应了他的装束一般,未遇其人,脑袋里就先浮出他青衣的轮廓。
看见向掌门这身装束,倒是真真符合那些传言。
他居然随随便便就遇见了修仙界的大佬级别的人物,若换做曾经,姜堰生定然是会到处炫耀的,可如今他望着身旁的断壁残垣,又是一时未语。
顾清昀向来对这些名字没有什么概念,向青衣?谁?没听过。
他连主人的名字都可以忘记,更别提那些长年没接触过几次人的名字了。
所以他脸上的表情一直很淡定,这种气定神闲,反倒是让向青衣高看了他一眼。
听见他名字还能面色如常的,这是头一个。
不过能拒绝季疏白盛情邀请的,这也是他遇见的第一个。
“掌门你先带那位少年回门派,我稍后便来。”季疏白这么说着,而向掌门也丝毫不觉怪异,拿出了法器,带着姜堰生回去。
等走到一半,他唇角勾勒出隐晦的笑,从法袋中掏出一枚法螺,放在了耳边。
呵,法器明明能带十余人,如今四人都带不下,真的是好拥挤啊!
有趣,真有趣。
向青衣眼神闪过兴奋,他在离开时,特意偷偷的在地上画了个符咒,如今将法螺放在耳边,便能够偷听到自己离开后,那边究竟会说些什么。
然而,兴奋的心情在接触到法螺里的毫无动静时,戛然而止。
凉风习习,迎着月色,季疏白掩袖单手将地上的符咒消除掉,侧身对一旁的顾清昀说:“你会御剑吗?”
“……不会。”作为剑灵,他可以御剑青霜,但他为了掩盖自己身为剑灵的身份,反而干脆否认御剑飞行这件事。
空气中似乎传来了一声闷笑,有一瞬间顾清昀以为对方知道所有的事情了,可当他抬起眼,发现季疏白神色并无任何变化后,又认为自己是多心了。
季疏白右手掌心唤出一把晶莹剔透的玉剑,这剑浑身通透,剑柄处有着莲花的纹路,在黑夜中隐隐有流光顺着纹路划过,极其好看。
“这把剑名曰——昭雪。”
他踏在剑面,向顾清昀伸出了手,隔着莹莹的玉光,顾清昀迟疑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将手放在了季疏白的手上。
那手很凉,季疏白另一只手扶在了他的腰侧,似笑非笑道:“你既不会御剑。“
”那我教你,御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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