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局外走进来一个年轻男人, 臂弯里抱着一个摩托车的头盔。
他身上穿着一件简单的白T恤, 却莫名让人有种安全感。
男人一进来，眼神就锁定了坐在椅子上的冯歆。
他扯了扯嘴角说道：
“这么急地叫我来, 就不怕我真有采访？”
“得了吧，你能接采访，你们局长做梦都能笑醒。”
冯歆和男人看着很熟, 她几句话简单地把情况交代了, 随意地向男警员那边仰了下头。
“你来吧。”
“叫我来就是为了处理这事？”
男人一脸无奈，他看见坐在冯歆身边的季甜。
“你是……”
“你好, 我是季甜, 这个案子的受害人。”
冯歆刚才已经把事情都告诉这人了, 季甜也就只是介绍了下自己, 相信对方应该能明白。
“你就是江阎……江队吧？”
季甜有些肯定地说道。
“啊, 被认出来了？”
男人笑笑, 没反驳。
季甜知道自己猜对了, 松了口气。
从听到这个名字起她就莫名有种熟悉感。
江阎这个名字并不常见，联系一下冯歆打电话时说的总局和采访。
眼前这人的身份便呼之欲出了。
“你哪儿找的小姑娘, 很聪明啊。”
江阎冲冯歆挑了挑眉。
“长得很漂亮啊，跟你是同行？”
“我警告你，不想去相亲自己想办法。”
冯歆和江阎家在同一个大院, 从小就认识, 干架的次数都要数不清了，哪能不知道这人是什么意思。
她面色不善地看着江阎。
“别打她主意。”
“护这么紧。”
江阎本来也只是开个玩笑，没成想冯歆反应这么大, 举手投降道。
“行，我不打，您自个儿护好了。”
“用你说。”
冯歆用低到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回道，随后像是懒得跟男人废物，挥了挥手。
“别墨迹了，赶紧做你的事去，不然我就给你们局长打电话了。”
应付完江阎，冯歆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把握住了季甜的手掌。
“你干什么。”
季甜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抽了下自己的手，没抽动。
冯歆摸着季甜手心，果不其然发现温度很低。冰得有些不正常。
她顿时露出了有些着急的表情：
“你说你下楼的时候是刚睡醒准备去吃晚饭，你今天该不会还没吃东西吧？”
季甜被问得一愣，小心地点了下头。
她看冯歆那么严肃，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
季甜刚想说晚点去吃就好，还能赶上夜市，就见冯歆猛地站了起来。
“我去给你买点吃的。”
察觉到季甜有些愕然的视线，冯歆才反应过来，以她和季甜的关系，她的举动似乎有些太过熟稔了。
在季甜看来，她这样应该很莫名其妙吧。
明明之前态度那么差，现在却突然这么关心。
说不定还会觉得她是别有用心……
冯歆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再一次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要那样对季甜。
语气好一点你是会死吗傻逼！
导致现在她想补救都这么困难。
但思及对方冰凉的手温，她还是硬着头皮继续说了下去：
“你、你有没有什么忌口的？我给你买点粥先垫一垫吧。”
“不用了吧？”
季甜迟疑道。
“我现在也不是特别饿了。”
大概是饿的那股劲过去了，季甜现在缓过来了一些，只是身上还是没什么力气。
然而冯歆却径直拉起口罩，说了一句“对胃不好”
还不忘留话：“我马上就回来。”
季甜还来不及拒绝，就看见冯歆走出了警局。
一旁的江阎看着这一幕，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
从江阎进来开始，警局里的讨论声就停了下来。
不管是季甜还是冯歆，她们和江阎的对话都没有遮掩，全被周围的人听得一清二楚。
“不、不可能！”
拿着警棍的男警员率先反应过来，他失声喊道。
另一个男警员也故作严肃地警告道。
“你是谁？警局不是无关人员能随便出入的地方。”
“这样吗。”
江阎有些好笑地将头盔放到一边的座椅上。
“说起来，这好像也是我第一次来你们这个分局。”
他话锋一转：
“没想到，你们警局都散漫成这样了啊。”
“我们警局内部怎么样关你什么事！”
男警员握紧了警棍，底气不足地吼道。
“关我什么事？”
江阎叹了口气，从外套内侧掏出证件，态度也随之变得公事公办了起来。
季甜从他身上感受到了一股淡淡的压力，不重却让人生不起反抗的心，下意识地想要服从。
“叫你们局长来一下吧，就说总局刑警队队长长江阎有找。”
江阎扫视了一圈周围瞬间安静下来的警员们，先前调侃的表情完全散去，剩下的是一种威严感。
“消极怠工，罔顾规章，你们这分局确实得整顿一下子了。”
见没有人动作，江阎皱了下眉，加重了语气：
“怎么，你们局长该不会不在吧，现在可是上班时间。”
江阎的话一出，警局里顿时骚动了起来。
所有人都惊疑不定地看着江阎，小声地和旁边的同伴们议论。
“他说自己是江阎，还说是总局刑警大队的，你们有谁见过江队没，是长这样吗？”
“我们局里怎么可能有人能见到江队，那可是大忙人，一年到头都在弄案子，我总局的朋友都没见过几次呢。”
“该不会是假冒的吧，可是那证件看着像是真的哎。”
“这，要是真的是江队长的话，要不要去叫局长来啊？”
终于，有人弱弱地说道。
刚才还吵吵闹闹的人顿时都安静了下来。
之前一直怀疑江阎身份的女警员也住了嘴。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想站出来领差。
这时，有个女警员突然指着站在江阎面前的男警员说道：
“让小李去吧，不是他要把人赶出去的吗，他去最合适。”
听她这么一说，原本心里忐忑的警员们顿时有了目标，赶紧附和道。
“对对对，让小李去吧，他和局长熟，肯定没问题。”
还有心急的人直接冲男警员催促道：
“小李，赶紧去叫局长过来吧。”
“对呀对呀，搞快点，人、人还在这儿等着呢。”
警员们虽然没见过江阎，也不确定身份，但都对他身上的气势有些发憷。
突然被按头了任务去找局长的男警员震惊地看着同事们。
之前不都好好的吗，怎么一下子就把事全都推在他身上了？
“我……”
男警员立马就想拒绝，江阎却不想再继续等下去。
“就你吧，去叫下你们局长。”
见男警员愣在原地，江阎眉头皱得更紧。
季甜感受到周围的气压明显变低了。
她看了一眼江阎，心想不愧是总局那位传说中连S市总局局长也不敢怠慢的江队长。
之前看着还挺好说话，没想到一进入工作状态，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男警员被江阎突然爆发的气场给镇住了，原本心里那点抗拒的心思，现在消失得一干二净。
他嚅嗫了一下，最终低下头，不敢再看江阎。
只听他妥协道：
“那你等着，我去叫局长来。”
离开的时候，男警员似乎是觉得刚才的样子有些丢脸，想挽回一点颜面。
他瞟了江阎一眼，在对方看过来时又飞快地收回目光，不怎么坚定地放了句狠话：
“你要是现在走还来得及，等下我们局长来了，你再后悔的话可就没用了。”
竟然还是不相信江阎的身份。
江阎也不在意，他挥了挥手。
“赶紧去，别说那么多废话。”
男警员走后，警局内立刻陷入了诡异的寂静中。
谁都不敢发出声音，也不敢去看江阎。
而冯歆也是这时候回来的。
她看了一眼江阎，发现两个男警员里少了一个。
江阎见冯歆看过来，主动说道：
“那个男警员叫他们局长去了。”
冯歆不置可否地点了下头，将手里的粥递给季甜：
“应该不烫，喝慢点。”
“谢谢。”
季甜见推脱不了，只能接下。
她不忘向冯歆道谢。
冯歆愣了一下，将塑料勺子拆给季甜，假装随意地说道：“没事。”
她本来想说应该的，却觉得不妥，只能遗憾地咽下。
季甜打开杯口的塑料盖，从里面传来一股蘑菇和米香混在一起的味道。
大概是顾忌季甜一天没进食，冯歆买的粥炖得很软很稠，季甜喝了一口，发现味道竟然很不错。
“御品记的粥。”
一边的江阎意味不明地说了一句，又立刻在冯歆威胁的目光下住了嘴。
他在心里感叹道。
冯歆什么时候这么会照顾人了。
说是去买粥，本以为只是找个路边小店，实际上却特意去了附近有名的老字号。
如果是正经排队的话，这一杯粥就得排上两三个小时。
‘还真是稀罕得紧啊。’
这时，走廊上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季甜正在低头喝粥，听见声音连忙抬起头。
脚步声凌乱且沉重，透露出主人的来势汹汹。
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一个发福秃顶的中年男人出现在了警局的前厅，他的身后跟着方才离开的男警员。
“哪个人说他是江阎？”
一进来，中年男人就不耐烦地开口道。
他身上穿着警局的衬衣，但似乎是在衣柜里塞久了，刚拿出来穿上，又因为身材肥胖，显得很是违和。
季甜放下勺子，打量了一下。
这就是局长？
跟她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看着一点警察的样子都没有，活像哪个生意场上天天吃喝敬酒的老板。
王局长先是下意识将视线投向一边的警员，警员们不敢说话，还是男警员站出来，指着江阎对他提醒道：
“就是前面站着那个，他说他是总局的大队长，要跟您谈谈。”
王局长看向江阎。
他原本脸上满是不屑，神情间还带着点烦躁，像是刚被人从睡梦中叫醒。
他眯着眼睛，戴上了挂在胸前的眼镜，在看清江阎脸的那一刻，他的表情猛地变了。
王局长快步上前，脸上表情跟翻书一样，先前的不耐烦立马不见，然后瞬间挂上了谄媚的笑。
他比江阎矮了不少，来到面前后，有些讨好地搓了搓手，说道：
“原来是江队啊，什么风把您刮来了，怎么、怎么不先跟我说一声，您看我这都来不及接待……”
“接待就不用了。”
江阎像是早就料到了王局长的反应，打断了他的话。
“今天来是有事要办，其他的都不需要。”
“是是是，江队说得对，我们不搞那些。”
局长被截了话，也不敢说什么，只是一个劲地附和。
随后，他舔了舔嘴唇，一边观察着江阎的表情，一边小心地试探道。
“那，您今天来是？”
“你们这里今天是不是收了个叫费星霞的人。”
坐在椅子上的冯歆忽然插话道。
“这……”
冯歆出去一趟后又把口罩戴上了，王局长不知道这突然冒出来的人是谁，有些谨慎地没有回答。
江阎看出了王局长的顾虑：
“跟她还是跟我说，都一样。”
江阎的话听到王局长耳朵里，就是在让他回答冯歆的话。
王局长脸上的笑僵了僵，又不能装作没听到，只能如实答道：
“是有这么个人，这位小姐怎么想起来问这个？”
冯歆闻言嗤笑一声。
“为什么问这个，你自己心里不清楚么。”
“我问你，你们警局办案，是不是都是让受害人来做个笔录，然后就打发人回家？”
冯歆这话问得直白，明摆着在说警局办事敷衍，还是当着所有人的面说的。
王局长听了，额上都开始冒汗了。
“也不能这么说，我们办案都是按流程来的，您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当着江阎的面，王局长自然不能瞎说，只能打着哈哈，想要蒙混过去。
他昨晚和几个领导一起喝了酒，今天一天都在办公室里睡觉，之前因为电话被吵醒，安排下去之后他又重新睡下。
正是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就听见外面有人敲门，一声比一声急。
他忍着宿醉的恶心起来开门，发现是局里的警员小李。
小李一见到他就嚷嚷，说是有人找他，让他赶快下去。
王局长想也不想就回绝，让他转告那人说自己不在，下一秒却被小李话里的名字吓得魂都要飞了。
“……你说谁找我？”
“江阎啊！局长，总局刑警队的江阎！”
江阎这个名字，在S市的警局里，就没人不知道的。
这人年纪不大，却屡屡侦破各种旁人束手无策的大案，获的表彰和功绩足以让全国任何一个从事这方面工作的警察瞠目结舌，是S市总局局长捧在手上恨不得供起来的宝贝。
有传闻说，等这一届的总局局长退了，顶上的就是江阎。
在S市警局，没有哪个人会不长眼惹到他头上去。
王局长也不例外。
这一下吓得王局长酒都醒了。
但冷静下来一想，他又觉得不对。
江阎最近刚破获一起贩毒案件，捣毁了一条巨大的贩毒制毒链，今天分明是要在总局接受采访的，没理由会来他这个小分局啊。
这么一想，王局长顿时平静了不少。
他猜底下那个所谓的江阎，指不定是谁假扮来糊弄他的。
王局长见过江阎一面，印象很深，自然不会被蒙骗。
保险起见，他还是换上了许久不穿的警服衬衣，雄赳赳气昂昂地就跟着小李去了警局的前厅。
本以为是个假货，结果一看，居然真的是江阎？！
王局长的心脏都差点停跳了一拍。
现在，看着明显是来找事的江阎，王局长的心顿时就沉了下去。
而听到冯歆提起费星霞这个名字，王局长瞬间就知道他们是为了什么事来的了。
想到之前他睡得迷迷糊糊时接到的电话。
“喂，是王局长吗，我是星宇的老费啊，是这样，我女儿今天闯了点小祸，被你们警局的带走了，你看给我行个方便，小孩子家家的不懂事，这事，你看就算了吧？”
自己是怎么回答的来着——
“哦哦，是老费啊，侄女怎么被我们局里的带走了，哎呀小姑娘那么听话，肯定是警员一时糊涂搞错了！”
“你放心，我这就吩咐下去，保证把人给你安安生生送回去，这个点还能回家吃个晚饭呢……”
电话那头的人很是满意，许诺改天一定请他吃饭，还状似无意地提了一句最近得了几瓶好酒，还有出国给王局长的夫人带了几套首饰。
王局长哪能不明白这其中的意思，立马笑得牙不见眼，两人客套了一会儿就挂了电话。
电话一挂，王局长就找来了局里的警员，把事情吩咐了下去。
他不知道对方做了什么，不过料想也就是件小事。
就算不小，那只要没闹出人命，在王局长心里都算不上什么麻烦事。
“你们自己看着办，总之把人伺候好了，至于那个报案的，随便糊弄一下得了。”
王局长了解了事情经过后，随口问了下对面的身份，得知是住在附近老公寓的普通人，当即放了心。
“既然如此，你们就自己看着办吧。”
在王局长看来，对面也是个女人，年龄还比他这边的大些，那小孩跟大人恶作剧，又没出什么事，用不着这么上纲上线。
再说了，那可是星宇老总唯一的女儿，一个住在破公寓里的穷人，跟人家娇生惯养的千金能比么。
肯定是随便敷衍敷衍就完事了啊！
然而，王局长看着站在他面前的江阎，还有一旁坐着，似乎和江阎是熟识的、看不清脸的女人。
能和江阎那么说话的，怎么想都不可能是普通人。
要知道江阎除了总局大队长的身份，那背后可还站着人呢。
江家祖辈没少出军功，而这个戴着口罩的女的，浑身和江阎不相上下的气场，看着就不像是普通人家里能养出来的。
就是一般的富贵家庭也扛不起。
一眼看过去，不像是警察，除开那股过于嚣张凌厉的气质，举手投足间的一些习惯，倒像是，在哪个军人世家里教养出来的……
王局长猛地打了个哆嗦。
他不敢再想下去了。
王局长心里交战得激烈，面上讪讪地笑着。
冯歆听了王局长的话，眼神逐渐阴沉，里面像是蕴含着风暴。
“哦？误会？”
她站起身。
“据我所知，费星霞还是个未成年人。”
“十七岁，确实未成年，还在读高中呢。”
江阎说道。
冯歆看向已经在擦汗的王局长。
“我朋友说，她刚做完笔录，你们就让她回去，是有这么回事吧？”
突然被叫到的季甜点了点头：“嗯。”
不过，她和冯歆什么时候成朋友了？
王局长被两道极具压迫力的视线看着，背后的衬衣都让冒出来的冷汗给打湿了。
“是这样吗？”
冯歆重复了一遍。
感受着身上倍增的压力，王局长心里叫苦不迭，事到如今，他虽然不情愿，却也只能老实地应道：
“应该是局里的警员一时疏忽，不是什么大事。”
“既然是疏忽，那现在被发现了，是不是该按规矩来？”
王局长还能怎么办，左边站着江阎，右边站着冯歆。
无论哪个，他都得罪不起。
他咬了咬牙，知道今天这事是糊弄不过去了，但他还是不愿就这么放弃。
这事要是解决不好，连带之前那些事被上头知道了，别说全身而退了，他就是不死也得脱层皮！
“是该按规矩来，要不，我们在附近寻个酒店，一边吃饭一边慢慢商量？”
王局长最擅长的就是在酒桌上解决问题，只要能把人哄上桌，那一切都还来得及挽救。
冯歆冷冷地看着还在试图挽回的王局长。
对于这种人，她一点怜悯之心都不会有。
就在王局长以为事情还有回旋的余地，有些惊喜地想继续说点什么的时候，冯歆缓慢地说道：
“那就请局长，给这位费星霞的监护人打个电话吧。”
也许是王局长震惊的目光太过明显，冯歆呵了一声，无情地撂下了最后一剂猛药。
“毕竟，按照流程，未成年人犯了事，监护人理应到场陪同。”
她看着如遭雷击般、满脸不可思议王局长，随意地做了个手势。
“别浪费时间，赶紧打吧。”
这一刻，一直以来顺风顺水了几十年的王局长，头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惊慌失措。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和今天的更新，二合一
肾虚了，要评论才能起来（开始撒泼
冯歆越写越嗨是怎么回事
感谢在2020-04-25 16:25:02~2020-04-27 00:57: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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