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了酒能睡得很快,其实睡眠质量不怎么好。
陶令醒来是因为口渴,他迷迷糊糊地半坐着,端着床头的水喝了一口,喝完才愣了一下——这水什么时候放这儿的?
顿了两秒,他忽然惊醒了。
自己倒是睡了,闻清映呢?
他急急下床,出了卧室门朝客厅一看,顿时静了。
陶令喜欢在沙发上躺着看书,有时看着看着就会睡过去,因此陶君在沙发旁边安了一个夜灯,免得他半夜不方便。
此时淡黄色的灯光映照出了一小块区域,闻清映正坐在沙发一角,头歪着倚在靠背上,半边脸被微弱的光线笼罩着。
睡颜安静到了极点。
陶令慢慢走过去,本想叫醒他去屋里睡,但是在旁边蹲了一会儿,见他睡得太香,于是作罢。
半晌,陶令回屋抱了枕头和被子。
他半跪在地上,帮闻清映脱了拖鞋,轻手轻脚地将他双腿搬到沙发上,垫了枕头在他脑后,调整好他的睡姿,最后给盖上被子。
闻清映的睡眠质量让陶令羡慕到了极点,在这整个过程里,他的呼吸从头到尾都没有乱过。
不过正是因为他的沉眠,让陶令安心了许多。
肆无忌惮地打量他,就好像心底那点不堪觊觎也变得安全起来,被夜色笼罩,情意就算流淌成河也能不被发现。
只要不划开自己的胸膛,喜欢就能一直藏下去。
陶令继续杵在沙发边,半跪着累了,最后干脆就直接坐下去,双手搁在沙发边上,愣愣地看着闻清映睡觉。
从喜欢看到喜欢之间究竟隔了多少距离?
陶令想不清楚。
正在发呆,闻清映忽然像是做了噩梦,眉头不由自主地锁了起来,牙猛地咬得死死,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痛苦,他握紧了拳头,胸膛剧烈起伏几下,呼吸也变得急促非常。
陶令吓了一跳,跪直了身子,以为他即刻要醒。但闻清映只是面容扭曲了一会儿,又逐渐平静下去,只剩眉心还微微皱着。
不过几分钟前后,他整个人倏地就不一样了,刚才还是平静英朗的,此时看上去竟然脆弱苍白到了极致。
陶令心里难受,却什么也做不了,观察片刻,确认了闻清映仍旧在梦中,他像骤然着了魔似的,竟然倾身下去,在他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
跟喜欢的人碰触会上瘾吗?
陶令不知道,以前也没有感受过,他只是在无人可知的深夜里放纵了一回,屏住呼吸,嘴唇轻颤着,吻过了闻清映的额头,又吻到眉间。
最后在愈发控制不住的心跳里,他仓惶起身,去了洗手间。
太失态了。
陶令接了一池凉水,憋了气把脸埋进去,手指还在抖。他心觉闻清映是如玉的干净君子,而自己是个卑鄙无耻的阴暗小人。
这点自我厌恶来得猛烈,几乎要撕裂他的心。
一刻钟之后,陶令揉了一把热毛巾出来,给闻清映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
兴许是因为洗过脸舒服了些,闻清映的眉心渐渐舒展开来。
“闻清映,晚安,梦到想梦的。”柔和的夜里,沙哑的声音响起。
第二天闹钟响,陶令起床发现闻清映已经走了,不仅走了,饭厅和厨房都被收拾得干干净净。
桌上放了一碗粥,还热着,另外还有一杯果汁。
杯子下面压了张纸条,上面写着:“先生,我走了,谢谢招待。上班前可以先洗个热水澡,果汁是蜂蜜柠檬水,可以缓解宿醉头疼。擅自动了先生橱柜里的东西,抱歉。”
话毕,还照着习惯落了款,名字旁边有朵小花。
这得起多早啊?
陶令有点心疼,顺便惊讶了一下,原来后半夜自己睡得这么沉。
一边喝粥一边回忆昨晚的事情,第一次睡前的情景大都记不得,依稀只记得带闻清映去了书房。中间醒来的事情倒是清晰无比,清晰得让陶令再次唾弃了一下自己。
吃完东西去上班,经过花店的时候门还没开。
班上到中午,陶令心里一直空落落的,直到站到宗教所背后的走廊边,他才突然意识到,这事情过分简单。
只是因为早上没见到闻清映而已。
你他妈完了陶令。
陶令想。
昨晚月亮明晃晃的,上半天也晴了,到下午忽然就刮起风来。窗户大开着,外头阴云密布,风卷进来掀起办公桌上的纸张,纷乱。
脚下放着一个快递,是陶令午饭后去取的。
当时拿到手一看寄件人,他心里就全是怒火,回办公室也不管是什么东西,朝地上一扔算结束。
临下班,张老师抱着茶杯,笑说:“陶老师,这段时间状态不太好?”
陶令一怔,听到他接着说:“情绪没以前平静?本来以为你生活有了什么新颜色,但是这两天看上去又不像。”
依然不等他开口,张老师又说:“我就是这么顺口一说,陶老师不想说话就不用说。”
过了一会儿,陶令笑了:“张老师,我一直就想说,您看事情真通透。”
“什么通透不通透?”张老师摆摆手,呵呵笑,“就是比你多看了二十多年的人。你们年轻人有能力有抱负,虽说要踏实踏实,总是一成不变地过日子怎么甘心?不过心思活泛了铁定要难过些,看你怎么选嘛。”
慢悠悠地说完这番话,张老师自顾自地整理好东西,哼着小曲儿下了班。
静坐了片刻,陶令也收拾了包。还没出办公室,夏朝阳突然发了一条消息来:“陶师弟,东西还要拜托你帮忙带回家。”
他一说这话,陶令就肯定了自己的猜测,明天陶君生日,这东西是给陶君的。
都死了还送什么礼物。
陶令有点不耐烦,犹疑片刻,还是拿着快递出了楼。
刚到校门口,雨点子开始啪嗒啪嗒地掉,等过了斑马线,暴雨几乎立刻就倾盆了。
陶令疾走几步,看到花店门口的花架已经空了,闻清映正站在门口朝这边望。
跨进店的那一刻,闻清映迎接似地在他手臂上轻抚了一把,他继续朝里走,闻清映在后面掩上了玻璃门。
“我的天,这雨,下得跟三伏天一样。”陶令把小箱子扔在桌边,拍了拍身上的水珠。闻清映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拿着干净毛巾帮他擦了擦。
陶令抬头看闻清映,宿醉之后重新见到他,让他觉得自己又活了一次。
兴许是昨晚没睡好,闻清映眼下带了点乌青,神情却也算不上疲惫。他拿了手机打字,露出小虎牙:“先生进来得好及时,这应该是今年最后一场暴雨了吧。”
“是啊,”陶令没用手机,笑着说,“等这场雨下完,冬天就真的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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