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得好好生活,不能让我的小令变成没人爱的孩子。”
闻清映从书上移开视线,看向陶令背后,却正好看到那装着碎花瓶的玻璃缸子。
顿了两秒,他紧紧闭了眼,抱着陶令的手愈发用力。他把脸埋进陶令的头发里,一手揽着他腰,一手在他背上来回重抚。
陶令失声痛哭着,他终于在当下抛掉了所有理智,把自陶君离开后的这三年,甚至是从小到大的所有难言痛苦都宣泄而出,在心爱人的怀抱里。
除了陶君,还从来没有人让他这样肆无忌惮过。
闻清映是他的稻草,压得他惶恐不安几欲奔逃,但又在此刻给了他唯一的支撑。
哭了太久,眼睛疼得实在睁不开,头脑也昏昏沉沉,脑门处发着凉,有点像重感冒,但心里已经平复了很多。
理智姗姗回归,陶令有点不好意思,他想放开闻清映,闻清映却始终抱着他不松手,一手轻摁他后脑勺,让他继续枕着自己的肩膀。
这动作太过亲昵,陶令心下紧张,很想看看闻清映的表情,却挣不脱他的双臂。僵持片刻,他干脆彻底放弃了对自己的掌控,环紧了闻清映的肩颈不撒手。
大概是哭累了,困倦感渐渐漫过口鼻,陶令打了个哈欠,不自觉地在闻清映肩上蹭了蹭眼睛。闻清映察觉到这动静,才小心翼翼地放开他。
彼此对视上,闻清映表情如旧纯粹,眉间露出担忧的意味。看了陶令好半天,他抬手轻轻摸了一下他眼尾。
有点痒,陶令抬了手像是要去挡,一动作却是抓住了他长且有力的手指。
半晌,彼此手默契地分开,好似无事发生。陶令回身在桌上找手机,翻来翻去怎么也翻不到,闻清映就那么站在原地看他忙。
过了一会儿,他准确地掀开一本书,拿起陶令的手机递过去。
陶令仓促地笑笑,接过来,打了一行字:“对不起,我失态了,今天我哥生日,我没处理好情绪。”片刻加了一句:“谢谢。”
闻清映看完这话,忽然夺过他的手机,轻轻放在桌上,而后再次抱住他,给了他一个无声的回答。
想哭的冲动再次涌上来,陶令堪堪忍住,知道闻清映什么都懂。
后半夜,两个人一起坐在宽大的沙发上,肩靠着肩,盖着同一床被子,什么都不说,也努力地什么都不想,直到不知不觉陷入沉眠。
陶令睡了很沉的一觉,甚至没有梦。醒来时他发现自己靠在闻清映怀里,枕着他的手臂。
清晨,光线黯淡到像起了雾,闻清映还在熟睡,陶令小心翼翼地歪了歪头,嘴唇好似不经意般,轻轻碰到了他的侧颈皮肤。
一触即收。
两秒之后,陶令正过身子,转头看到书房门还大敞着。光从阳台处开始,逐渐过渡到身下。
“早啊闻清映。”他轻声说。下了沙发。
十多分钟之后,闻清映醒来。
眼睛肿得太厉害,陶令临时请了半天假,闻清映是将近中午时离开的,走时跟陶令约好了晚上一起吃饭。
下午下班,陶令刚到花店门口就闻到香味,进去看到闻清映正在盛饭,竟然是用电饭煲做的煲仔饭。
见陶令脸上有惊喜的样子,闻清映笑了起来。
这场暴雨过后,天气果然彻底转凉,街口的梧桐树沧桑,最后一点残破的绿意也消失无踪。
又是周五,平台课上的人越来越少,这回只坐了大半个教室。打了铃,陶令心血来潮,说要抽点名。
话一出口,下面的人纷纷拿出手机。
闻清映见状笑了笑,陶令佯装不经意地看他一眼,说:“不用通知你们的同学来,从现在开始,进来一个报一个的名,全部算旷课。等下抽点,没来的没抽到算运气好,没抽到但是迟来的算运气不好。”
“来了必死无疑,不来有一半生机,自己选。”
教室里一阵哄笑。
陶令说话的时候面无表情,甚至称得上冷漠,闻清映认真看着他,想的却是他私下笑时的样子。
不过自那天过后,他更多时候想的是他的眼泪。
台上陶令还在点名,有几个不怕死的从后门进来,真的被他一个个问清了学号和姓名,而后再没人敢以迟到做借口。
“行,上课。”
闻清映安静地坐在角落的位置,感觉到手机一直在兜里震动,不依不挠的。不用看他也知道是谁,也知道对方会说什么。
过了很久,他掏出手机来关掉,继续看陶令讲课。
他头顶刚好有一盏灯,在他浑然不觉的时候,整个将他从上到下笼住,在他身上渡了一层细绒绒的光芒。
陶令的目光偶尔从他身上扫过,心里会像触电一样惊讶一下,他实在是想不通,世界上为什么会有闻清映这样的人。
“从实证经验出发,詹姆斯提出不同宗教之间的一致意见是不安,宗教的存在需要解决不安。本质经验为主的宗教现象学也提出,宗教背景下的人们一直在寻求神圣解脱。我们把目光投向中国中古时期,道教上清一脉形成的过程中,这种宗教特征时时存在。”
“从西王母信仰的扩大……对神仙体系的继承与整合,都是力图在乱世当中建立起神圣秩序,以此来解决人们生存的不安。”
“换句话说,我在我自己的研究中,一直用个人宗教的理论来理解道教,是因为道教同样关心个人命运。为方便理解,我们可以揪出一个比较西方化的宗教词汇来——救赎。”
课上到这里已经接近尾声,陶令说这些的时候,闻清映忽然翻转了笔记本,在最后一页写了一句话:
“带着对生的担忧,想求得跟你的直接感通,以期得到不安的解决。”
这一晚两个人像往常一样聊完天才各自回家。惦记着星期六闻清映不开门的事情,第二天中午起床后,陶令专程出了趟门。
他晃荡到花店门前,门果然关着。
悻悻回了家,闲着没事,陶令打开了很久没看过的学校贴吧,想进去看有没有说闻清映的贴子。往下拉了两页,果然看到一个标题——“我和花店老板的二三事”。
陶令:“……”
点了贴子一看,主楼里说:“他说他会骑着七彩祥云来娶我。”
陶令哭笑不得地看下去,突然看到有一楼说:“我那天去买花问过他了,我直接问他有没有女朋友,他说有爱人。”
下一层说:“靠?结婚了?”
接下来整个楼里全是猜测,乱七八糟的。
陶令看来看去,最后还是看回了那句话。
没有女朋友有爱人,什么意思?怕被人追求故意这样说?
思来想去心觉无聊,陶令决定下一回直接问,既然说了是朋友,问一问也没什么关系。
周日,吃了中饭陶令再次打算出去转转,顺着上班的路走过去,到地方却愣了一下。
花店门口围着些人,都指指点点地在说些什么,他心觉不对匆匆上前,发现店被人砸过。
地上到处都是碎瓷片,各种鲜花散落四处,沾上了泥和水。连玻璃门都被碎了一半。
陶令扒开人群,花店里没人。
他往前两步进店想确认,发现几乎没有能下脚的地方,一动就要踩到花。他匆匆扶起一盆常青树,转头问外面的人:“老板呢?”
有人摇摇头:“不知道啊。”
另一人说:“好像是追着闹事的人去了。”
店门口众说纷纭,听都听不清,陶令立马想给闻清映打电话,掏出手机来却僵住了。
他竟然到今天才发现,认识这么久,他根本就没有闻清映的联系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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