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041

    “我不去魔界。”

    程喜出声打断了褚玄机的美好设想。

    后者习惯性面露不悦, 想起来眼前这是女儿,又换了一张略带讨好的笑脸“你是不是还在生阿爹的气,我也不是故意不和你说的, 纯粹是忘了。”

    这话似乎还不如不说, 说了不知怎么听着让人更气。

    意识到自己的话有歧义, 褚玄机忙又改口“不是, 其实这个忘了不是我有意为之,在凡界的那些记忆, 我都不记得了,不然的话我绝对不会违约。”

    程喜看着他“既然忘了, 那我们便不是父女了。”

    她修真之后,脱凡胎,身体其实都算是重新塑造了一遍。

    这样论起血缘来说, 他们两个人之间应该也没那关系。

    至于褚玄机, 前生是前生, 今生是今世, 若是失去了那段相处时光的记忆。就只是有着同样面容的两个人罢了。

    她爹叫程桀, 乃是大夏朝的天子, 不叫褚玄机。

    褚玄机道“这不是瞧着你, 阿爹我又记起来了吗别的事情我记得不多,乖女的事情我是牢记心中,半刻也不敢忘, 这才忘了多久的功夫, 你看, 瞧着你第一眼,那记忆就全回来了。”

    都说刻骨铭心,有些东西刻在骨子里,就是因为某些意外被磨灭了,一时间记不住,日后也一定会想起来。

    某些爱情如此,亲情更是如此。

    从程喜出生到她及笄,整整十五年,他作为父亲参与了她的人生十五年。

    对修士来说十五年的时间其实很短,但是作为人类而言,特别是人类帝皇来说,人生也不过三四个十五年。

    因为寿命,每一天相处的日子就会显得尤其珍贵。

    对现在的褚玄机来说,十五年的时间足够他铭记在心,没法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再说了,褚玄机说“人世间凡夫俗子众多,你生下来便不俗,和你爹我一样一样的,你又有修真的天赋,还是在修身界都难得一见的天灵根,这就说明你该是我的女儿,是我的血脉。”

    褚玄机投胎成人间天子,当时还是襁褓时,便天降异像,他在战场上所向披靡,也是因为出身的不寻常。

    之所以会有头疾,那是因为他转世的时候留下的毛病。

    他接着举事实来佐证自己的说法“你看谢玄尘,同我有仇,这父债子还,他算计来算计去就算了你头上了。”

    不对,他也不欠谢玄尘什么,倒是谢玄尘欠了他的,但是现在人都死在他的手里,也算是彼此两清。

    这个理由程喜勉强能够接受,只是她仍然不打算去“阿爹是阿爹,我是我,女儿终归是长大了,不能一直在父亲的羽翼下接受庇护。”

    褚玄机不以为然“做父亲的对女儿好,这怎么能叫一直让你接受庇护呢,你看什么宰相的女儿,将军的女儿,不都是如此。家里的山珍海味不吃,非要去学着那路边的乞儿吃萝卜白菜,那是傻子。”

    这就是钻牛角尖,脑袋瓜子不太清醒。

    一旁的陶厌心中腹诽,路边的乞儿哪有萝卜白菜吃,吃的是残羹剩饭,人家不要的缩水。

    不过说句实在话,接受庇护也没什么不好,一直以来他就算是在接受程喜的庇护。

    要不是蹭了这么多天下的好运气,他极有可能在炼气的时候就死了。

    修真者除了会的法术比凡人多些,寿命更长一些,有些时候其实比凡人还脆弱。

    “我修的道同你并不相同。”

    程喜道“阿爹当年许是伤了心才堕了魔,我却没有什么值得伤心的。”

    正道修士转为魔修,基本上都要受到重大的打击,被人背叛,亲人死亡。

    有些人心神不坚定,很容易就被歪斜的心思入侵。

    但是心性坚定者,如当年的褚玄机,非要有人在你的心口划上那么一刀,搞得你鲜血淋漓,露出一个大口子,好让心魔趁机而入。

    这说的倒也是,褚玄机作为父亲,对女儿多有了解。

    若是非要让程喜伤心才能让她成为一个魔住,那他还是宁愿她能够一辈子安平喜乐。

    “说是如此,可你一直待在修真界,也算不上安全,这今日一战,怕是这修真界惦记你的人便多了。”

    一直不做声的陶厌出来说“是啊,就算殿下你不跟着去,也有很多人会把你同魔修联系到一起。”

    今天发生的事情虽然主要是无极宗宗门内部的纠葛,扯的还都是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可谁让褚玄机如今是那些魔修的头呢。

    程喜不想招惹麻烦,总是会有一些麻烦自己找上门来。

    没道理她吃了亏,受了罪,一点好处都没有。

    程喜不爱计较,他可都替她记着呢,不能让随便什么阿猫阿狗占了自家殿下的便宜。

    “你到底是站在谁这边”

    陶厌便往程喜这边站了两步“我哪边也不站,哪边为殿下好,又能让殿下高兴我就站哪边。”

    他对褚玄机那是没多少好感,又是让殿下伤心,又有着做父亲的高高在上。

    陶厌自己没有父母,但是他接触过很多父母和孩子,见过形形色色的人。

    程桀,或者说褚玄机,带给殿下的不全都是美好,还有很多不那么令人愉快的回忆。

    要知道当初知道这人出事的时候,程喜状态便十分不好,人险些出事。

    好吧,他不承认这是因为自己嫉妒对方在程喜心里份量重,人家父女情深。

    现在程喜要是不高兴,说明她在乎。她要是完全不介意,父女之情才叫淡薄呢。

    “陶厌。”程喜突然唤了一声。

    “我在呢”不管程喜什么时候喊,他都一定在的。

    “你想不想同我去魔界边沿走一趟”

    她终归是长大了,决心坚持自己的道路,纵然前路艰难险阻,她手中执剑,这片荆棘,由她自己来斩断。

    但是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正道与魔界交界之处,乃是修真界当中最为艰苦的地方之一。

    正道修士不会闯到魔修的地盘来,那个地方的魔气也算不上特别深厚。

    但是如果陶厌不愿意,她也不勉强,毕竟这是去吃苦而不是享福。

    “你去哪,我就去哪。”

    这么来说,他比这位魔界的王者到这儿有优势的多。

    做女儿的迟早都要离开父亲身边的,还是他才能够陪伴程喜长长久久。

    这么一想,陶厌心里瞬间美滋滋。

    “也罢,你从小便这般倔强,什么时候若是后悔,你就是撕开这卷轴。”

    程喜执意如此,褚玄机也不拦着她,只是又塞了一些好东西给女儿。

    都是一些在关键时刻能够保命的东西。

    在交界处,总归他还是能够多照看她两分。

    在分别之际,陶厌替程喜问了“陛下,先前那试图伤了殿下的人,现在如何”

    褚玄机轻飘飘一句“死了,已经魂飞魄散,无法再入轮回。”

    “可是对方是大乘期,怎么会死的这般轻易,手中保命的东西应该也不少。”

    “这还是阿喜的功劳,那个女人没了,他心死如灰,自然是死了。”

    褚玄机说“当年的事情,你要是想听,我便讲给你听。”

    故事其实无非就是那些爱恨情仇,谢玄尘本是天之骄子,修炼的又是无情道,但是无情之人动了情最为可怕。

    魔修跟正道本来就不两立,属于此消彼长的关系,那魔修混入宗门来,勾动了谢玄尘的一颗凡心。

    当年两者大战,他为了那女子的一句谎言,直接搭了师门多少性命进去。

    纵然事后受了责罚,他却执迷不悟,上了一次当,又上了第二次。

    走不出,便成了长长久久的心魔。

    只是说来讽刺,如今他叛离宗门,成了魔修,还做起了这些魔修的君主。

    死个大乘期的修士,那又没有什么,渡劫期,该死还是一样死。

    他提到程喜,陶厌便信了。

    敢动他们家殿下的人就是该魂飞魄散,灰飞烟灭。

    “对了,阿喜。”

    褚玄机忽然说“你天资聪颖,修行速度极快,若是能够压境界的话,就压一压。”

    谢玄尘只是程喜里的一道门槛,是第一道,但不会是最后一道。

    褚玄机望着苍穹之上,欲言又止“你如今不过是元婴期,待你修为更进两个大境界,我还有话要讲给你听。”

    他想要程喜转魔修,自然不是想让她吃苦,而是忧心这穹顶之上,那双冰冷凝视着这方小世界的眼睛。

    修真界几千年来,根本没有任何人能够飞升成仙。

    正道修士飞升成仙,魔修是成魔。

    倘若他能成功召唤出魔君,便能打破这禁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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