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行璟到寿康宫时,太后言语之间提起宋清辞,“ 哀家本来也舍不得让清辞去到离宫,哀家活了这么大岁数,看人还是有准头的,能看出来她不是别有用心之人。你父皇之前将她送出宫,哀家就不同意,虽然这天下成了咱们裴家人的,可也不必过度提防和震慑那些前朝血脉和皇亲,不然只会适得其反。”
裴行璟放下釉色茶盏,神情带着几分轻松,“皇祖母说的是。”
皇帝突如其来搞的那一出,不仅遭到了前朝旧臣的反对,甚至外面还有流言说皇帝连一个前朝公主都容不下,又如何能有治理天下的胸襟和气度。
眼下皇帝正是往回找补的时候,赶快下旨好生赏赐了宋清辞一番,又让王皇后、宋贵妃等嫔妃一一赏赐了宋清辞,力求将面子功夫做足。
皇帝要做面子功夫,太后自然不会拆他的台,“ 你父皇不方便收清辞为养女,要不哀家认她当个干孙女?”
太后欲认宋清辞为干孙女,一来是为了宋清辞好,宫里其他人不敢贸然欺负她,二来可以昭告天下,新帝仁善,并不是容不下前朝血脉。
裴行璟面上透露出淡淡无奈,前脚刚打消皇帝要收宋清辞为养女的念头,后脚太后又要认宋清辞为干孙女。
若宋清辞成了太后的干孙女,那以后和他只是兄妹关系,裴行璟可不想只当宋清辞的皇兄。
他不动声色的劝太后打消这个想法,“孙儿知道皇祖母疼宠平宁公主,可若是您认她当干孙女,怕是会招来非议。”
太后也是聪明人,一下子就听明白了裴行璟话里的意思,宋清辞是前朝公主,如若她认了太后当祖母,定会有不少人指责宋清辞早已将前朝抛到了脑海,攀附权势、薄情自私。
太后轻轻点头,“多亏你提醒哀家。罢了,等明年,哀家为她挑选一门亲事,让她风风光光的出嫁,那些大做文章的人也闹腾不了多久。”
听到太后提起宋清辞的亲事,裴行璟拨弄了下拇指上的白玉扳指,状若无意的出声,“平宁公主可有心仪的郎君?”
“ 她没有和哀家提过,哀家从没听过清辞主动提起过哪位郎君。哪像蓁蓁一样,一颗心早就扑到陆怀瑾那小子身上了。” 太后说笑着。
她接着又道:“ 哀家在宫里对那些郎君不了解,你平常多留意些,看看朝中还未婚配的臣子,还有上京那些世家子弟们的品性如何,到时候哀家也好给清辞指一个驸马。”
裴行璟淡淡应了一声,目光却晦暗几分。
当日在宫门口,他一下子就认出了宋清辞,他不打算让宋清辞离开皇宫,自然也不打算让她嫁给其他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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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日各种赏赐像流水一样,哗哗的往凤阳阁这里流,先是皇帝赏赐了宋清辞,后来又是王皇后、宋贵妃等各位嫔妃给她送来了赏赐,太子和几位皇子亦有表示。
看着那厚厚一沓的库房册子,宋清辞不由得感叹,前朝时她还没有收到过这么多好东西呢,等太子的成亲的时候,她倒是能拿得出的贵重贺礼送给太子了。
荔枝还有其他几个小宫女在整理这些东西,宋清辞过去看了几眼,看到一座盆栽大小的冰雕时,她眼睛亮了起来。
冰雕的样式是一只兔子,晶莹剔透,栩栩如生,可以清晰看到竖起的兔耳朵和长长的胡须,就好像宋清辞看到的是一只活着的小兔子,倒是新奇。
宫里有些小太监能做出各种样式的冰雕,用来讨好宫里的贵主,可在前朝的时候,这些冰雕也不会送到宋清辞这里,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冰雕呢。
兔子冰雕被摆在案桌上,宋清辞饶有兴味的碰了竖着的兔耳朵一下,指腹传来冰凉的触感,她也不嫌冻手,唇畔浮起盈盈笑意,“ 荔枝,你找一下,这是谁送来的冰雕?”
荔枝并不用翻着册子看一遍,这座冰雕精致又新奇,她一下子就记住是谁送来的,“公主,这座冰雕是从东宫送来的。”
太子送来的?宋清辞鸦青的眼睫翘动一下,太子肃正矜贵,她怎么也没想到裴行璟会送给她这样的东西。
这几日她收到不少赏赐,里面不乏贵重的玉石、珍珠等,太子送来的兔子冰雕,相比不是最贵重的,却是最让她喜欢的。
屋里热意融融,案桌上的兔子冰雕开始融化,晶莹的水滴从兔耳朵上面流淌下来,宋清辞有些惋惜,“ 好看是挺好看的,可惜一会儿就没有了。”
荔枝出着主意,“ 公主,如今是腊月,拿到外面放着,每天早上晚上泼一层水,应当能多保存几日。”
宋清辞恋恋不舍的又看了兔子冰雕一眼,吩咐凤阳阁的太监将它拿到了外面。
过了两三日,那兔子冰雕彻底融化成一滩水,宋清辞惋惜了好一阵儿呢,也不知何时能再看到这样的冰雕。
这一日,她去寿康宫陪着太后说话,裴云蓁也在那里。
明日就是祭灶节,寿康宫的宫女正在剪窗花做装饰,宋清辞和裴云蓁也加入其中。
裴云蓁凑过来看了眼她剪的窗花,“清辞,你手真巧。”
宋清辞笑了笑,边说话手中的动作不断,“ 我娘还在的时候,她教过我怎么剪窗花,家里也没有其他人,所以每逢过年那几日,我娘还有我会剪很多很多窗花,将家里布置的喜庆一些。”
被宋清辞这么一说,裴云蓁也勾起了对她娘亲的怀念,“我娘也会剪窗花,可惜那时我还小,没能跟着她学一学,她就离世了。”
“那你跟着我学,来,我教你。” 宋清辞浅浅笑着,转移了话题,省得继续说下去惹裴云蓁难过。
她们二人的娘亲都已离世,裴云蓁的怀念和怅惘,宋清辞自然感同身受。
没过多久,太子来到寿康宫向太后请安。
裴云蓁拿着剪好的窗花递到他面前,“三哥,你瞧,这是清辞教我的。”
“不错。” 裴行璟夸赞了她一下,视线移到宋清辞身上,“ 有平宁公主陪着蓁蓁,近来她倒是没缠着我带她出宫。”
宋清辞笑着道:“ 我和蓁蓁年龄相仿,在一块儿互为照应,有蓁蓁在,我也很少觉得无聊。”
她突然意识到,太子在裴云蓁和太后面前时从不自称孤,每次在寿康宫,宋清辞总能感受到太子身上的轻松。
新朝建立不久,裴行璟又是太子,肩上的担子不可谓不重,只有当着亲近之人的面,他才能真正的放松下来吧。
一旁的裴云蓁插了一嘴儿,“三哥,前几日我在你那里见到了一座兔子冰雕,挺好看的,你把它给我吧。”
裴行璟淡声道:“ 已经送人了。”
听到这话,宋清辞下意识看向裴行璟,恰好对上裴行璟望过来的视线,太子口中的送人了,应当指的就是她吧。
裴云蓁还没死心,“ 三哥,你让东宫的太监再给我弄一座兔子冰雕吧。”
裴行璟收回视线,“ 冰雕可以,兔子冰雕不行。”
“为什么啊?” 裴云蓁有些不解。
顿了顿,她拉长调子,“ 我知道了,三哥你将兔子冰雕送给了一位姑娘吧,这是你为那位姑娘特意准备的,你一定对那个姑娘有意思,所以才不让我也有兔子冰雕。”
裴行璟眉峰微挑,没出声也没否认。
听到裴云蓁那番话,宋清辞耳根蓦然染上一抹微红。
那兔子冰雕是太子送来凤阳阁的,皇上赏赐了她,皇后、贵妃还有其他几位皇子都给她送来了东西,太子给她送东西也没什么不对。
这本来是一件很寻常的事情,怎么被裴云蓁这么一说,搞的她和太子有什么特别的关系似的。并且,太子怎么不解释一下啊?
宋清辞赶紧解释,“蓁蓁你误会了,太子前几日将兔子冰雕送到了我那里。”
“原来是给了清辞。” 裴云蓁这才明白过来,“三哥你怎么不告诉我啊,害得我还以为你有心仪的姑娘了呢!”
裴行璟没回她这话,而是对着宋清辞道:“ 父皇和皇后都给平宁公主送去了赏赐,东宫送去的冰雕,还望公主不要嫌弃。”
宋清辞两靥露出笑,“殿下客气了,我很喜欢那座兔子冰雕,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冰雕呢。”
兔子冰雕一般不会当做赏赐之物送给女子,但宋清辞不会产生什么误会,况且刚才太子那番话也解释了,太子可能只是瞧着她一个小姑娘,整日待在宫里无趣,才给她送来了兔子冰雕吧。
裴行璟眼眸浮现点点笑意,那笑意很难让人发现,“公主喜欢就好。”
东宫的小太监试了很多次,最后才成功做出兔子冰雕。
这几日给宋清辞收到不少赏赐,其中不乏贵重的东西,兔子冰雕保存不了几日就要融化,然而越是短暂的东西,越让人惦记着,如昙花一现一样,以后宋清辞一想起兔子冰雕,自然能想到这是他送给她的。
一旁的裴云蓁狐疑的看了太子一眼,又看向宋清辞,怎么感觉三哥不太对劲?
皇上、皇后还有几位皇子都给凤阳阁送去了东西,三哥给宋清辞送东西无可厚非,可若只是单纯的做一下面子功夫,三哥干嘛要给清辞送冰雕呢,还是兔子冰雕。
这种东西很明显就是用来讨女子欢心的,她可从来没见过三哥给哪个女子送过这般特别的东西。别说其他人了,她身为太子的亲妹妹,还没有收到过兔子冰雕呢。
三哥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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