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伙人明白,若是少年发现了事情的真相,他必然会向中州仙门报告,若是中州的那帮老爷们知道了这件事,他们断然不会有好下场,于是这伙人便将这位从仙门求学归来回家探亲的少年骗到南山一并杀死。”
“若你们要问我仙门中人怎么能被普通人轻易杀死呢?俗话说,千里之堤溃于蚁穴,那蚂蚁是小蚁穴也大不到哪去①,但是就是这样渺小的东西,却可以让千里堤坝崩于旦夕。仙长们高高在上,拥有我们所无法企及的寿命与法力但是那又怎样呢?一旦低估了人心的叵测,照样还是会丧命于屠刀之下。”
“那一伙恶徒只用了一碗蒙汗药和一把柴刀就结果了这个少年的性命。”
“当初南山居住的那两位老人的尸体被他们丢入了深山之中,这山中有野兽出没尸首早已不见踪影。至于这位少年的尸身……”
“也不知道那伙人从哪里听来的传闻,传闻说吃了修仙者的肉便能百病不侵,长命百岁。于是他们将少年的血肉割下烹饪了满满一大锅,他们将那些肉并最后一笔财宝一起带回了镇子。他们将财宝分发给镇上的百姓,并且邀请整个镇子的人一同吃肉。”
“他们说南山的那两位老人决定出外远游这一锅肉便是送与镇上百姓的最后礼物,他们管这一锅肉叫‘太岁’,说是吃了可以延年益寿,百病不侵。镇上绝大多数百姓都来领肉,他们怀着喜悦的心情吃下了那一块快少年的肉。这一伙人伙同镇上的百姓,彻底将那批财宝聚为己有,并且永远绝除了后患。”
“南山夜宴的传说本应到此为止了,但是我说了,这只是一切报复的开端,真正的夜宴便自此开始了。”
“先是那些亲手杀死老者夫妇与少年的强壮男子,他们每晚都会梦游到南山的废墟当中醒来。”
“那一伙人心中恐慌,本想就此逃离镇子,但是他们却发现无论逃到哪里,他们都会在深夜踏上回归镇子的路,并在第二天清晨于南山废墟中醒来。”
“起初只是这几个人无法离开镇子,而后便是除过未满十二岁的儿童,整个镇子上的村民但凡是接受过财宝,吃过太岁肉的,都再也无法离开镇子。”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将近三个月,罪魁祸首在惶恐不安之中被恐惧的情绪折磨了三个月。”
“那些起初便意识到财宝和太岁来路不对的居民,开始质问那些始作俑者。而始作俑者当中的领头人干脆将事情真相告诉了村民。”
“那个领头人说;‘这天下哪有天上掉馅饼的事?你们本来就知道这些东西的可能来路却还是欣然接受。现在出了事情反倒埋怨起我们来了,我告诉你们整个镇子上但凡是接受过财宝吃过肉的,都是凶手。’”
“村民们痛哭哀嚎却毫无办法,他们只好将自己未成年的孩子送出镇子,让他们远远离开。可是这个时候他们发现人未成年的孩子也再也没有办法走出镇子了。”
“他们的头上好像悬起了一把刀,那把刀随时会掉落,要了他们的性命。”
“那些杀死老人和少年的始作俑者,每晚还是会不自觉离开家中,于清晨于南山废墟里醒来,但是突然有一天,从南山废墟回来之后,他们的神色变了,不再是惶恐不安,反而十分高兴。”
他们红光满面兴奋地到处说,那两位老人和少年并没有死,他们都好好的活着,南山那栋富丽堂皇像皇宫一样的宅子也没有在天火地震中毁去。他们说他们参加了一场真正的宴会,在宴会上吃到了无数的山珍海味,还有能让人长命百岁的‘太岁’。”
“从那之后,他们每天晚上都要去赴宴,每日清晨回来都会容光焕发,但是体态却日益消瘦,渐渐的仿佛一个个披着人皮的骷髅。”
“在一个月之后夜夜参加南山夜宴的这些人再也没有回来过。那些人的家人祈求镇民帮忙去南山寻找。但是镇民们巴不得这些罪魁祸首赶紧死去,没有一人会冒着生命危险忙住他们。”
“镇民们以为那些人消失之后,降落在小镇上的诅咒就能解除,但是他们想的太过简单了,冤魂的怨恨哪里会点到为止,何况镇上还有无数的共犯。”
“小镇上的夜宴每天晚上都在继续,每天清晨都有人号称自己参加了宴会,每天也都会有人再也没有回来。”
“这一场旷日持久的报复持续了多久?那位镇长也记不清楚了,直到整个镇上再也没有犯下罪恶的人,盘旋于小镇上空的诅咒才算是解除。后来离开镇子的无罪者回来了,镇幸免的孩子们长大了,小镇在几代传承之下又恢复了往日的规模,但是镇上的每一个人都记着夜宴的传说,并且谨遵祖先们的教训;‘不要贪婪,不要在深夜出门,不要去南山’。”
“这正是镇上的居民不让我们在晚上出门的原因。那时候的我的确年轻,好奇心也的确是重,在听完镇长的讲述之后,我竟然不怕死地于一个深夜前往了南山。”
“那南山之中的确是有一个富丽堂皇的宅子,宅子在深夜中亮着灯火,瞧着气派非常。我本是躲在一旁观察的,却没想被此间的主人发现,邀请我进入宅子参加夜宴。我想自己只是一个路过的客人,与小镇的往事并无纠葛,且我也没有贪念,只是好奇,便觉得身正不怕影子歪,一身正气应邀赴宴。”
“那宴会的场面十分盛大,异域风情的舞娘唱着歌跳着舞,桌上摆满了山珍海味,也的确有号称能使人长命百岁的‘太岁’。宴会之中宾客往来熙攘,我观察那多为山精鬼怪所化,因听说了此间的往事,所以我并没有吃宴会上的食物,更没有染指那所谓的‘太岁’。”
“我也不记得那宴会是什么时候结束,我又是什么时候睡去的。第二天,当太阳出来,我醒来,却发现富丽堂皇的宫殿消失了,山间鬼怪变成的宾客也消失了,有着异域风情的美丽舞娘们也消失了,我躺在一片废墟之中,身下是累累白骨,而那白骨之上长满了因陀罗花。”
商人说到此处,眼神当中竟含着一丝苍凉,他举起了桌上的酒杯,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
“我要讲的故事便是这样。”
前面七个讲故事的人,每个人故事讲完之后,坐在纱帐之后的此间主人都会点评上几句,但唯独只有这位客人,此间主人什么评语也没有给。
“那么你的愿望是什么呢?”高台之上的女官仿佛假人一般微笑着问道。
“我本姓‘应’,是应家的家奴出身,我的愿望便是在有生之年将这个故事,讲给这世上的所有人听。”
“你会实现自己的愿望的。”作于纱帐之后的此间主人说道。
这次没用女官动手,那位代表着商人的灯自己熄灭了,而后也没有让女官开口,桑落能够感受到此间主人的视线透过纱帐钉在了自己身上。
“那么最后一位客人,”他开口道,语气依旧是高傲且戏谑,“你有什么故事要讲给大家呢?”
听到自己被指名,桑落立马站了起来,此时他的注意还都集聚在身边刚刚讲完故事的商人身上。
桑落觉得这个人的故事讲得很好。
这个商人口中的那个小镇或许不在海边,也不仅仅是一个小镇,那位商人口中居住在南山宅子里的或许也并不是一个只有三口人的无名仙门世家。
桑落的直觉告诉自己,这个商人口中讲的便吉川城与应家的故事,是吉川城夜宴的真相。
见桑落一直站着不开口,那位高堂之上的女官又代主人催促了一遍。
桑落装作刚刚回过神的样子,柔柔一笑。
整个宴会上的人像是才发现此处有一个绝世美人似的,都将目光聚焦在了他的身上。
桑落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耳垂。
“我有故事要讲的。”桑落看着殿上的女官笑道,“但是在讲故事之前,我要先找到我的耳环。”
“那耳环是我的心爱之物,它好像是在我进来的时候不小心掉的,似乎挂在了姑娘您的裙摆上,不知道您是不是可以帮我找一找呀。”
桑落变装之前用银针镇住了穴位改变了自己的声音,此时他的声音暖弱,又带着小女孩特有的娇俏,一般人是不会拒绝他的要求的,何况他提的也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
女官察检查了自己的衣衫,果然在裙摆上发现了一只耳环。
“是这一只吗?”女官问。
“呀!就是她。”
不给女官反应机会,桑落提着裙摆就冲上高台来到了女官面前,一派高兴模样
桑落感受到女官见到他奔到高台上先是做出了防御的姿态,但是后来发现他并没有什么可以威胁到自己与自己主人的地方便放松了下来。
桑落本来就是为了借着这个机会印证自己内心的一个猜测并且近距离观察纱帐背后的人。
几秒钟的时间足够他收集自己所需要的信息了,桑落并没有在高台上停留,他将耳环戴上便又款款从高台上走了下来,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我要讲的这个故事是我自己的经历。”桑落笑眼弯弯诚恳道,“若是诸位觉得没什么意思还请看在我年纪尚小的份上多担待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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