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落醒来之后就被人带到了钱夕月面前。
带路的人桑落没见过，不是钱夕月身边惯常伺候的人, 一路上那人走的飞快。
虽说戏是演的, 但晕却是真晕，桑落这会儿醒来可是目前的局势一点了解都没有, 他眼巴巴跟在健步如飞的那位朋友身后, 想要套出点话来。
桑落“这位朋友, 请问我晕了多久”
“半个白日，一个晚上。”那位朋友回答道。
“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老爷没事吧”桑落接着问。
那朋友停下脚步回头看了桑落一眼“到地方便知道。”
这位健步如飞的朋友，是个十岁模样帅气的少年，眼睛很亮，好像是某种在夜间触摸有巨大杀伤力的猛禽, 他看了桑落一眼，桑落便“咦”了一声。
桑落“你是昨天那个带我去换衣服的小姐姐”
桑落说完一边又肯定地重复了一边“对就是你没错”
桑落笑了“我一直以为你是小姐姐来着，原来你是个男子啊。怪不得昨日把我带过去只叫我自己换衣服，你却躲在屏风后面也不说帮把手。”
有点面瘫的英俊少年愣住了。
桑落自来熟地有凑近他嗅了嗅。
“就是你啦。”桑落拍拍少年的肩膀, “身上的味道都是一样。”
少年身形俊秀, 因为是暗卫身上也有一些特殊的藏匿手段，昨日他在执行守卫任务，裹得妈都认不出来, 桑落把他当成女的也是正常情况, 但少年没想到自己竟然被认出来了, 这世上能认出他来的怎么说也是高手中的高手了, 可眼前的小姑娘明明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寻常小姑娘而已。
少年皱着眉头赶紧后退两步“你是狗么认人还用鼻子闻的”
“你柜子里是不是还放了茉莉花的香囊啊。”桑落背着手一副压根不打算放过对方的模样, “你昨天我就闻到了，你那香囊还是专门调配的，不光有茉莉花的味道，麝香松香也有，虽然你刻意换了衣服也隐藏了气味，但是气味这个东西无处不在总有漏网之鱼，那么特别的香气我一闻见就记住了。”
少年听到这里脸色有点不大好。
桑落是随口说的，但是却点出了他职业生涯的致命失误，他身为一个暗卫是不应该留下任何会暴露自己的“小尾巴”的。
桑落知道这暗卫少年在担心什么，他又拍了拍人家的肩膀。
“我不会告诉老爷的，你回去就把香囊扔了吧，柜子里的衣服也不要再穿了。”桑落说，“放心啦，这个世上也没有太多像我鼻子这么灵的人，你以后小心些便好了。”
桑落说完就不再纠缠暗卫少年，背着手大摇大摆的往前走，走了两步遇到了岔路口又扭过头问还楞在原地的少年。
“喂，带路的，咱们该往哪里走呀”桑落笑容灿烂。
暗卫少年这才咳嗽了两声掩饰内心额尴尬跟了上来。
这次钱夕月召见桑落的地方不是书房，而是他自己的卧房。
钱夕月住的那个院子，在山庄另一边，是桑落昨日“山庄一日游”还没来得及去的地方。
暗卫少年带着桑落七拐八拐到了目的地，临别时，憋了一路都没说话的少年终于别别扭扭跟桑落开了口。
“谢谢姑娘了。”暗卫少年队桑落抱拳行礼。
“昨日的事关重大，主人心情不大好，请小姐小心应对，务必据实回答不要撒谎。”暗卫少年提醒桑落。
“干坏事的又不是我，我才不怕呢，不过还是多谢了。”桑落朝少年挥挥手跨过门槛，走进了钱夕月的院子。
桑落进到屋里的时候，钱夕月正在伏案作画神色专注。
桑落喊了钱夕月一声，钱夕月没有回应，直到他把笔下的东西画好才抬起头来。
钱夕月的脸色有些苍白，瞧着是虚弱了点，精神头却足，桑落知道他现在就是表面虚，身体比往日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能不好么。”桑落在心里嘀咕，“费那么大劲儿把咒毒给你压制住了，当然得有点成效了。”
“来了。”钱夕月放下笔道。
“老爷，”桑落立马装出半真半假的担心模样，“您怎么了您这脸色可瞧着不大好。”
钱夕月风轻云淡“病了而已。”
“什么叫病了而已您本来瞧着身子骨就弱，您还不注意保养把自己折腾成这样。我就说下雨天泡温泉肯定不能行的。”桑落道，“您让大夫瞧了么吃药了么”
“大夫瞧过了，药也吃了。”钱夕月道。
“那那大夫靠谱么”桑落问。
钱夕月“是个神医。”
“啧。”桑落不以为然，“老爷我跟您说，现在世道不行了，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外面可好些打着神医名号招摇撞骗的人。您还是得去正规医馆瞧病，那些个什么祖传秘方偏方的可不能信。”
“我原来在外头流浪的时候，还见过庸医让人吃蝙蝠治病的。”桑落嫌弃道，“您说那蝙蝠多脏啊，吃了不得死得更快么”
桑落这是见缝插针明里暗里地嘲弄钱夕月，钱夕月哪能听不出来，可他也只是无奈地笑了笑并朝桑落招了招手。
“别贫了。”钱夕月道，“过来瞧瞧。”
桑落走到钱夕月身边，瞧见了钱夕月让他瞧的东西。
那是一幅画，画上画了个一个少年，少年一头微卷的长发束在脑后，盘腿坐在一块石头上，望着不远处的银杏树，银杏树的叶子金黄金黄煞是好看。
景色好看，少年的体态也刻画的美丽生动，但是少年的面部却是一片空白。
桑落知道钱夕月画的是什么，他在龙井村救下钱夕月之后，他和钱夕月还有黄鼠狼住的那个山洞门口有这么一块石头、这么一棵银杏树，他那时没事儿便会坐在大石头上晒太阳，望着金色的银杏树一发呆就是一下午，钱夕月画的就是那个时候的他。
“呦老爷您会画画啊。”桑落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点评道，“这银杏树画的不错，可是这人怎么没有脸啊。”
“这画的是我一个故人。”钱夕月道，“我许多年没有见过他了。”
钱夕月“我原先总觉得自己的记性很好，但是一到返回去看时，总有些细节想不起来。尤其是他的脸，总怕画错了什么，到不如不画。”
“原来是老爷的朋友，那下次遇见了再画上不就好了。”桑落随口道。
钱夕月“怕是遇不上了。”
“啊”桑落抱歉，“原来是不在人世了啊。”
“尚在人世，只是他不肯见我罢了。”钱夕月道。
“你惹人家不高兴了呀。”桑落嘟囔道，“不过有些人注定不能成为朋友的，性不合适啊，追求不同啊，反正过去就让他过去吧，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嘛。”
钱夕月轻笑一声“但是不画上脸总少点什么。”
钱夕月提笔蘸墨“要不便照着你的模样画上去”
桑落连忙摆手拒绝“你画的明明是个男的，我可是个姑娘，你把我的脸放在人家脸上合适么就不说我嫌不嫌弃了，若是人家本尊以后知道了岂不是更不爱见你了。”
“说的也是。”钱夕月放下笔，把画纸揉成一团。
“不画了。”钱夕月说着吩咐人来将画稿拿去烧了。
“也不至于烧了吧。”桑落一脸心疼，“那纸张颜料不要钱的嘛”
钱夕月在下人端上来的铜盆里净了手“说来我其实有一副画了脸的画，你想看么”
桑落寻思这，钱夕月说的应该就是那副被他挂在密室小心收藏的画了。
“您想让我看我就看咯。”桑落兴趣不大的样子。
钱夕月接过侍女地上来的毛巾擦干手。
“我可不想给你看。”钱夕月道。
桑落瞪了过去“那您问我干嘛”
“因为就想看你这个样子。”钱夕月说着笑了，“一身毛炸起来像个刺猬似的。”
桑落又瞪了钱夕月一眼。
钱夕月叫桑落来赏画，逗了他，还留桑落吃了顿饭，却是只字不提昨日温泉发生的事情。
为了符合自己的人设，桑落吃饭的时候一副憋不住的模样好奇道“老爷，昨天温泉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
钱夕月夹菜的筷子一顿“你看到了什么”
“啊”桑落装作不解的样子。
“你晕过去前神色紧张，还叫了一声。”钱夕月放下筷子认真地看着桑落，“你看到了什么”
桑落低着头搓了搓手“我我也不知道自己看到了什么。就是觉得很危险，那个东西突然出现在老爷您的身后，我想提醒您，结果刚出声就没意识了。”
“那个东西”钱夕月眉头轻皱重复了一边桑落的用词。
“对，就是那个东西。”桑落尽力思考一脸绞尽脑汁想形容词的模样。
桑落“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我感觉他就在那我看不到他，但是我能感觉到他在特别奇怪的感觉我我也说不好。”
“老爷您没事儿吧。”桑落最后还不忘狗腿地向钱夕月表达一下自己的关心。
“我不是好好在这儿么。”钱夕月神色缓和下来，又动起筷子。
桑落小心试探“那那个东西到底是什么啊”
桑落地问题好像触及了钱夕月的回忆，他沉默了一会儿，神色有些落寞。
“他就是我说的神医。”钱夕月轻声道，“是延续我性命的苦口良药。”
“我还有事，你慢慢吃，吃饱了让小十送你回去，小十知道么就是带你过来的那个人。”钱夕月放下碗筷同桑落交代道，“这几日山庄人多，我让小十跟着你，但你不要乱跑，王染缕也躲着些，那丫头心机重可别着了她的道。”
桑落端着他吃饭专用的比脸还大的大海碗乖巧点头。
钱夕月起身伸手擦掉了桑落嘴角沾着的米粒。
“傻里傻气。”钱夕月嘟囔了一句就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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