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越平日里似乎有些寡言少语,沈青筠又是敏感的身份,两个人虽是认识,但除了偶尔在村长家遇到的时候互相打个招呼,是没有任何交情可言的。
沈青筠没有接齐越手里的粥碗,而是忍着右脚的不适福了福身子很是诚恳地道谢:“多谢齐公子仗义相助,沈氏感激不尽!”
齐越挑了挑眉,齐公子?陈家村里长辈和同辈人大都唤自己“阿越”,小一点的叫“阿越哥哥”或“阿越”叔叔,倒是很久没有听到过“齐公子”这般文雅的称呼了。这个沈氏不但懂医术,言谈举止竟也不像一般村妇,看来倒是个有故事的人呢。
“不必客气。”齐越摆了摆手转身走到篝火旁,“你既醒了便过来坐,吃些东西填填肚子。外面风雪估计一时半会儿停不了,我们今晚只能在此凑合一宿。”顿了顿又道:“以后就和其他人一样叫我‘阿越’吧,我不过是个猎户,不是什么‘公子’”。
沈青筠有些讶异齐越一下子竟跟自己说了这么一长串的话。她点了点头,脸上却满是焦急之色,快步走到洞口,咬牙使劲推开挡在洞口的一块大木板,在露出的空隙间钻了出去。顿时一阵冷风呼号着扑面而来,天地之间已是白茫茫一片,鹅毛般的大雪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地上已经铺了厚厚的一层银毯。
“这……真的没有办法下山么?”沈青筠的声音有些焦急不安。
齐越怪异地看了她一眼,“这么大的雪,山路根本走不成,要是摔下去可不是闹着玩儿的。”顿了顿似是想起什么来,又道:“外面有那死虎守着,一般的野兽不敢靠近这里。而且——你放心,今晚我就守在洞口。”原来,刚刚沈青筠昏睡之时,齐越已将方才射死的老虎拖到了洞口放在雪地里。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沈青筠急急摆手辩驳,“我只是……唉!”她没有说出来只是什么,齐越却在那双美丽的眼睛里看到了几丝无助和脆弱,心弦竟然微微颤了下。
沈青筠又坐立不安地等了一会儿,在齐越的劝说下勉强吃了几口东西,见风雪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脸上的不安更甚,终于一跺脚,也再顾不得什么礼数,抬起头来直直盯着齐越,眼神异常坚定,“阿越,多谢你救了我,但是我今晚必须回家!”
齐越放下正啃着的兔子腿,愣愣地瞧着沈青筠把她小竹筐里的干草小心地揣进怀里,又奔到洞口咬着牙费力地推开那块用来挡风的大木板,然后义无反顾地冲了出去。
“哎——回来!”齐越喊了一声,回答他的是洞口被狂风卷进来的几片雪花。他瞪着那几片雪花呆了片刻,终于很是无奈地摇了摇头,起身到床边拿了他的熊皮袍子,看到放在一边的兔肉,又似是想起了什么,迅速地冲到角落里翻出来一打油纸,将剩下的整只兔子包好塞进怀里,便推开木板走了出去。
外面的雪已经积了一尺来厚,几乎能没过沈青筠的小腿,她身子本就孱弱,右脚又受了伤,因此跋涉起来异常艰难,齐越虽刚才耽误了一会儿,她也并没有走出几步远。
齐越盯着沈青筠狼狈的身影看了片刻,只觉得心口处隐隐的有些发热,咬了咬牙,三两步冲到她身边,一把将瘦小单薄的沈青筠捞起来带进怀里,将熊皮袍子塞给她,命令道:“穿上它!”语气威严,不复以往的温和。
沈青筠正艰难地跟风雪搏斗,却冷不防跌进一个温暖的怀抱,她怔愣了一瞬,在听到齐越那句颇为威严的命令时反应了过来,顿时气恨交加,咬着牙狠狠地把齐越推开,声音也很是冷冽:“请你自重!”
被那冷冽的语气一震,齐越浑身的威严之气一扫而空,语气也变得柔软温和,语气诚恳地道歉:“对不起,我刚刚无意冒犯,希望你不要生气。”
沈青筠没有心思计较别的,绕开齐越抬腿就要走。
“哎——”齐越想要伸手拉住她,想起她刚才的反应,又赶紧收回了手,紧紧跟在她身边劝着:“天气这么冷,你还是把这袍子穿上吧,否则你会冻坏的。”
“多谢好意,沈氏心领。不过小妇人无功不受禄,还请阿越赶紧回去。”沈青筠语气依旧冷然,说话的时候却有些气喘,嘴里呼呼冒着白气,动作也有些僵硬,显然已经冻累的狠了。
齐越瞧着她咬着唇倔强的样子,突然大吼一声“沈大夫!”
沈青筠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抬头去看,只见齐越面无表情地瞪着她,漆黑深邃的眼睛里幽幽地泛着怒气,霸气逼人。
齐越吼了这一嗓子便再没了下文,见沈青筠呆呆地站在那儿,不管不顾地抖开熊皮袍子迅速地给她套在身上。
齐越身量本就比沈青筠高了一头,他的袍子穿在沈青筠的身上又肥又长,齐越却很是满意,将袍子往上提了提,几乎将沈青筠都头都埋在里面了。
沈青筠在齐越浑身的威压下竟然也不敢太过挣扎,直到她的双脚突然离了冰冷的雪窝,这才彻底清醒过来,原来齐越已经将她背在了背上!
这如何使得?!
“齐越,快放我下来!”沈青筠愤怒地大叫,奈何她身子虚弱,喊出的声音本就不大,又加上狂风“呜呜”的呼号声,她自己都觉得自己的声音很是有气无力。
齐越更是恍若未听见的样子,闷头只管往前走。
沈青筠急了,开始极力地挣扎起来,这样不堪的样子让她感到既羞耻又愤怒,奈何齐越的双手竟似铁钳般结实,无论她如何拳打脚踢仍然挣不开它们的束缚。
“沈大夫!”齐越的声音仍然很有震慑力,“别再动了,否则我们俩都得落到山沟里去!”
“我倒宁愿你把我扔进山沟里!”沈青筠丝毫不惧,不甘示弱地厉声反驳。
沈青筠的语气虽厉,齐越却听出了几丝颤抖和微弱的鼻音,她哭了?
“沈大夫,不要再犟了。”齐越把语气放柔了一些,又把沈青筠往上拖了拖,扶稳了才道:“你这个样子自己怎么回家?就算半路不被狼吃了也会被活活冻死。就算你命大侥幸回到家,照你的脚程算算,要等到什么时候?等着你治病的人能等到吗?”
沈青筠的丈夫前年便得病死了,如今她家里还余三口人,一个是她的老母亲,村里人都称孙大娘的;还有一个便是她今年才三岁的儿子豆豆。
齐越听陈紫兰说过豆豆身子有些弱,经常生病。沈青筠这样不顾生死的冒雪往家赶,也许是她的儿子又病了。
明显感觉到沈青筠挣扎的动作停了,齐越知道自己猜对了。
“你放心,今晚的事情不会有人知道。”齐越顿了顿又道:“孩子的病更重要!”
说完再不多言,攒足了力气用最快的速度往村子里赶。
豆豆经常来村长家找陈敬山的儿子宝哥儿玩耍,齐越见过几次,很漂亮可爱的小男孩儿,自己当然也不希望他出事。
沈青筠彻底安静了。
她趴在齐越背上,把头埋进暖和的熊皮袍子里,莫名地信任着这个背着自己努力与风月搏斗的人。
老天,你说我不守妇道也好,说我□□无耻也罢,我只是需要享受这片刻的安宁,这感觉太美好,而我,已经累得太久太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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