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家村不大,但百十年间竟然出了十三个秀才,七个举人,四十年前更是出了个探花郎,在望贤镇一带的名声很是响亮,就连男女嫁娶之事,若听说是陈家村的人,对方也会格外高看一眼。也正因如此,陈家族中对子孙的要求格外严格些,这等偷鸡摸狗的龌龊之事向来少之又少,如今齐越家中被盗,陈家兄弟震惊之余就要跑去把事情告诉身为村长的父亲。
“不必麻烦了,反正也没丢什么重要的东西。”齐越却在这时候摆手止了两兄弟。
陈敬山一惊,“阿越,这可是大事儿!我娘前日还过来打扫过屋子,这小贼铁定是昨儿个来的,他若是偷了东西,这会子说不定赃物还在啊,族里头叫人搜一搜,应当是能找到的。”
齐越笑笑,“不必麻烦了,不过是丢了面铜镜,不值几个钱的,若是因为我家的事闹得村子里人心惶惶,我这心里怎么过意的去。”
见齐越不愿把事情闹大,知道她心里已经有了计较,沈青筠赶紧上前去打圆场:“我看这事儿就算了吧,日后我们自己多注意些。阿越赶紧去卸车,大伙儿还都等着吃饭呢。这么些日子没回,还真是想念干娘的手艺。”
既然人家夫妻二人都不愿意追究,陈敬山也不好再说什么,想起自家娘亲还等着这边的酒菜下锅,赶紧拉了瞪着眼睛一副不满意样子的陈敬林随了齐越出去。
既然得了齐越的特意嘱咐,陈家兄弟虽满脑子想不通,倒也很守信的没有在饭桌上提起齐越家中遭贼的事情,一顿晚饭下来两家人也算是其乐融融,席间沈青筠犹豫几次,不想给这欢快的宴席添了几丝离愁别绪,始终还是没能说出要搬到平凉府的话来。
等散了席回到家中,已是酉时过半的时候了,豆豆早已趴在齐越怀中昏昏欲睡。
孙大娘自怀里摸出火折子来,当先进屋点了灯,对随后跟进来的齐越道:“把豆豆放在西屋里吧,你们那屋子还要好生收拾一番,这边儿倒是没给人怎么翻腾。”孙大娘说着,想到自个儿家里被宵小之徒胡乱翻腾过,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好。”齐越应着,将豆豆轻柔地放在炕上,又顺手扯了旁边的薄被给他盖在身上,轻轻地拍了几下。孙大娘一旁见了,心中一阵欣慰。
沈青筠给大门上好了门栓从外面进来,瞧见熟睡的豆豆上前看了看,对齐越道:“今晚让他睡在这儿了?又闹得娘睡不好觉。”
“不碍的不碍的,这孩子睡觉老实的很,哪里会闹人。”孙大娘忙摆手止了沈青筠,“你们俩歇会儿,我去烧些热水,家里头可是一点儿热水都没有了。”
齐越怎么肯让孙大娘如此辛苦,本来就一路劳顿,连她自己都觉得几分疲惫,老人家自然更吃不消,她二话不说,挽了挽袖子转身便走去厨房。
“哎呀,使不得使不得!”孙大娘赶紧阻止。
“娘,您就让她去吧,赶了一天路您也累了,赶紧躺下歇歇,待会儿水好了您洗洗就睡吧,我去东屋收拾收拾。”沈青筠也心疼老人跟着自己一路折腾。
“可是……哪有男人进厨房,女人在外头歇着的道理!”
“娘,跟您说了多少次了,阿越她不在意这个。”沈青筠无奈笑着,转身走了。
半晌,孙大娘低低一叹,轻轻拍打着睡得香甜的豆豆,脸上露出个半忧半喜的笑容。
待齐越烧好了两大锅热水进屋来的时候,沈青筠已经把屋里的东西归置的整整齐齐,连地上都被打扫的干干净净一尘不染,小小的卧室又恢复了往日的井井有条,看的人心情舒畅。
“这是谁家的娘子如此贤惠啊,看看把这家里收拾的。”齐越笑嘻嘻地瞧着沈青筠,“能娶这么个贤惠的娘子,你家夫君定是做梦都要笑醒了。”
“贫嘴。”沈青筠娇嗔地瞪了她一眼,走过来心疼地拿帕子给她拭着额上的汗,“热坏了吧,辛苦夫君了。”
齐越嘿嘿笑着,“我出去打会儿拳,你跟娘先去沐浴吧,桶里的水我已经兑好了的。”
“今儿这么累,就别打拳了。”沈青筠劝她。
“没事儿,打打拳我反而觉得舒坦。”齐越说着开门出去,“院墙挡风,我去河边儿打,那边风大凉快些。”
“好,你自己小心些,早点儿回来。”沈青筠以为她是怕待在家里孙大娘沐浴会不方便,所以才出去回避下,并没有多想,只是将人送到门口。
“嗯,放心。”齐越应着,也不从大门口走,直接提气一跃从院墙翻了出去。
“哎——“沈青筠吓了一跳,随即又觉好笑,这些院墙对阿越来说简直形同虚设,得亏她没有什么坏心,不然啊,这陈家村的人怕是要遭殃了。
戌时二刻,弦月微明。
翻墙出来的齐越收敛了脸上轻松的笑容,顺手捋一下袍角,朝着村子深处去了。
自上次被齐越痛揍一顿,陈敬容已经卧床两个多月了。他虽然皮糙肉厚,看着极是健壮,但也绝对经不住齐越发狠的一顿打,虽然当时被众人拦着捡了半条命来,但他已经伤及内脏肺腑,肋骨也断了几条,每天靠药物吊着半条命,从前耀武扬威的人物如今落得这般下场,当真是生不如死。
此刻陈敬容正仰头躺在炕上呼呼大睡,呼噜打的震天响,却忽觉胸口一阵气闷。他本能地睁开眼睛,见旁边莫名其妙立着个人,不由吓得一身冷汗,瞪大了眼睛仔细瞧瞧,只见这人身形颀长,面色冷峻,不是齐越又是哪个?
“呃——呜呜……”陈敬容这一惊可非同小可,要知道齐越可曾经差点要了他的命,如今半夜三更这般诡异地出现,陈敬容不禁吓的冷汗直流,想要张嘴呼喊,却发现嘴巴里不知何时被齐越塞了一团破布,呜呜咽咽的发不出声音。
陈敬容抬手就要去扯嘴巴里的布团,却被齐越压低了声音冷喝一声吓得住了手。他想了想也就明白过来,就算自己喊来了人,齐越也是不惧的,况且这半夜三更的,自己又下不了炕,也只能将自己家里这不中用的婆娘惊醒,起不得半点作用,反倒惹怒了齐越。他想到此处,瞥了眼旁边毫无所觉踏实酣睡的妻子,不禁有些绝望,一张脸涨的通红,也不知是急的还是吓的。
看不惯一个大男人这幅畏畏缩缩的嘴脸,齐越不屑地哼了声,抬手扯了陈敬容嘴里的破布,冷声问道:“我家里前日遭了贼,是不是你干的?”她眼神冷冽,看的陈敬容下意识打了个哆嗦。
“不不不……我……我冤枉……”陈敬容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辩解,“你看我这连炕都下不了,哪有那本事去做贼啊。”
“你做不得,你的狐朋狗友也做不得么?”齐越的表情越发冷凝。
“这……我天天窝在家里,有阵子没见他们了啊。”陈敬容哭丧着脸表达着自己的冤枉。
齐越仔细瞧着,见他神情不似作伪,这才敛了一身威压,皱着眉头低声道:“我家里前日遭了贼,丢了一枚扳指。你去帮我打听扳指的下落,若是找着了,我送你些好药材,保你像之前一样生龙活虎,若是被我发现此事是你做的,你应该知道后果。”
“是是是,我知道我知道。”陈敬容点头如捣蒜,“我明儿一早就喊我那些兄弟来请他们去打探消息。”陈敬容忙不迭应承着,一抬头,发现齐越竟不知何时已经走了。
“呼——”他长长地舒了口气,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满身满脸的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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