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府的大管家办事向来靠谱,林晟将为齐越寻宅子的事情交付与他,这才不到一月功夫,等齐越带着妻儿老小再次来到平凉府时,新宅子早已预备妥当。
新宅子是一座一进的四合院儿,与庆安堂隔了两条街的距离,周围环境尚算清静。大门黑漆鲜亮,门环亦是崭新,天井里种了两棵梨树,此时已是挂满了青绿的梨子。
宅子被收拾的很干净,房舍内生活起居所需家具一应俱全,各色物件儿布置的倒也雅致。
“这样好的宅子,房主怎舍得卖了呢?”齐越好奇。
“齐相公有所不知,这宅子的主人家本也是家境殷实的读书人,可惜养了个不肖的儿子,父母才走了两年,就把家底败光了,急着拿这宅子换钱使呢。”林府的管家陪在一边,笑着回话。
“辛苦先生了,劳您有心将宅子收拾的这样齐整,改日在下一定设宴答谢。”
管家被齐越一句“先生”叫的笑眯了眼,连连摆手道:“齐相公言重了,这是老朽分内之事。况且,老朽也不敢冒认功劳,这宅子,却是我们家六姑娘着人仔细收拾的,就连里面许多的物件儿,也是姑娘特意叫人采办回来的。”
“哦?”齐越惊讶了,林锦儿居然和筠儿的关系好到这般地步么,堂堂一个大小姐,居然能细心到亲自带人打扫布置一座宅院?不会是……
今日林锦儿是与管家一起迎了齐越进城的,此时正挽了沈青筠的胳膊给她介绍宅子的布局。
齐越皱眉瞧瞧林锦儿扣在沈青筠胳膊上的一双素手,看她的目光就带了几丝审视,难不成她对筠儿有意?!
可怜的林锦儿,倘若知道自己的一番心意被齐越曲解至此,估计会懊恼的晕过去。
当晚,林晟在聚贤楼设宴为齐越接风,沈青筠和孙大娘也被林家老夫人请去林府赴宴。
女眷多是生活在深宅大院里足不出户的,消遣的活动自然少了些,散席后不过是闲话几回便各回各家,齐越这边喝过酒,又被人拉着出去好好“潇洒”了一阵子,这才堪堪赶在宵禁前一刻回了家,瞧瞧紧闭的院门,也不愿折腾娘子出来给她开门,干脆提气一跃,直接翻过了院墙。
西厢里正亮着灯,沈青筠显然还未睡。
齐越推门进去,见她只穿了雪白的中衣,正坐在灯下认真研读医书。
“阿越?”见她突然进来,沈青筠愣了愣,“你——翻墙进来的?”
齐越笑嘻嘻地点点头,“以为你睡了呢,怕叫门吵了你。”
“放着好好的门不走,哪有进自己家还要翻墙的道理,仔细叫巡夜的公人当贼捉了你。”沈青筠搁了书,看着她无奈地笑:“下回不许这样了,你不回来,我会醒着给你开门的。”
“好。”齐越点头。灯火昏黄,有人等着自己归家的感觉真好。
沈青筠倒了杯水递给她,“怎的这个时候才回来?”
齐越笑着坐下,自怀里摸出一个胀鼓鼓的袋子来,“啪”的拍在桌子上。
“这?!”沈青筠吃惊,袋子中竟是白花花的银子,少说也有六七十两 。
“今日雷家马场的管事——雷家的老三雷傲也在席上。这个人平日好耍钱,今儿散了席,带着大伙儿去赌坊里走了一遭。我手气不错,赢了这些回来。”齐越努努嘴,倒还有几分自得的神色。
“阿越你会赌钱?!”沈青筠眉心跳了跳,神情语气满是不可思议。
“略知一二。”齐越把玩着桌上的银子淡淡地道 。
昔日齐越因着舞阳长公主的事情有一阵子总是闷闷不乐愁锁眉尖的,齐家的老十一向来是个懂消遣会玩乐的主儿,见不得与自己交好的七哥这个要死不活的模样,便拉她到赌坊耍钱排解,她当时只觉意志消沉生无可恋的,也就跟着“堕落”了,混迹赌坊几个月,倒也学了许多耍钱的花招来。
在沈青筠的概念里,嗜酒赌钱嫖妓,几乎就是纨绔子弟的标准做派,正人君子,是一样也不该沾的。
瞧齐越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沈青筠觉得有点儿不可置信,齐越在她眼里可始终都是规规矩矩的正人君子,如今她居然跑去赌钱,且还一副很正常的样子,沈青筠觉得自己对自家夫君的认知有点儿颠覆了,但她也明白齐越绝不是个会玩物丧志的人,想必也只是兴之所至偶尔为之罢了,倒也不担心她会变成赌鬼,因此上,倒也没有对她这“出格”的行为表示出担忧来,一双眼睛里分明盛满了震惊和好奇。
“阿越,赌钱不好。”
“咳,我今晚也只是应酬而已,没有瘾的,筠儿放心。”
“我竟然不知,阿越还会耍钱啊。”沈青筠似笑非笑的,“夫君可还有什么是为妻不知道的?”
“没有了……”
“哦?当真?说起来,阿越也是当之无愧的大家子,就没像那些个风流才子一般,也交几个红颜知己啊?”
“……筠儿说什么呢,我这样的身份,交的哪门子红颜知己啊。”齐越窘然一瞥,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探究的目光看过去。
“阿越做什么这样看着我?”沈青筠被她灼灼的目光看着,下意识端起杯子送到嘴边挡了挡。
“筠儿,那个林锦儿到底怎么回事儿?我怎么觉得她对你过分热情了些?”齐越皱着眉,苦心思索的样子,“难道……她看上你了?!”
“噗——咳咳咳……”沈青筠一口水猛地喷出来,咳过之后瞧着齐越一脸迷茫无辜的样子,终于不可抑制的爆笑出来。
第二天一早,林锦儿再次登门,身边还跟了个雷家马场的小厮。
雷傲做事倒是细心,怕齐越不识得去马场的路,今早特意遣了小厮来给她引路的。而林锦儿,说的是今日沈青筠第一次到庆安堂上工,怕她会忙不过来,自己特意像之前一样过来帮忙的。
这个理由……齐越皱皱眉,上下打量了林锦儿几眼,想起昨夜沈青筠莫名其妙的一阵爆笑,又立时觉出一阵尴尬来。
“阿越驯马的时候小心些,小心仔细为上,千万别伤了自己。”见齐越收拾停当了要走,沈青筠不放心地嘱咐。
“我知道的,你放心。”齐越站定了看她,“我今日第一天上工,想必也就是大致熟悉下情况,不会太忙的,倒是筠儿你,这平凉百姓见着沈神医回来,那庆安堂今日必是人满为患的,筠儿一定顾惜着自个儿身子别太劳累,不然我会心疼啊。”
“胡说什么呢!”因为有外人在,沈青筠很是羞赧 ,嗔怪地瞪了齐越一眼,推着她出了门。
雷家的马场占地九万亩,水草丰美,景色壮丽,因是前年才建成,马匹数量不多,统共只有两千匹,但这些马多是中上等的品相,只上等良驹就有八百匹,显然,只要再多几年时间,此地前景一派光明。
果然如齐越所料,第一天是没有什么活儿干的,雷傲安排了这里最资深的驯马师带她策马在马场跑了一天,了解过各种细节,她心里明白,这个马场的配备,是专为军中的精锐骑兵营供马的。
只是……一个小小的雷家,是凭什么挣下这么庞大一份儿产业?又凭什么与西北军搭上关系?雷家的家主,瞧着倒是一位精明能干的商人,雷家也的确有养马的独到本事,但若是说这马场是属于雷家的,倒叫人有几分难以相信了呢。
心里虽然几多思量,齐越面上却是不显露分毫,将驯马师告诉自己的事情桩桩件件都认真记了,就到了下工的时候。
雷傲想她天天城里城外的跑着实辛苦,大方地送了匹马给她。
齐越谢过雷傲,骑了马赶到庆安堂,果然是人满为患!而近一个月过去了,这偌大的庆安堂里,竟然依旧只有沈青筠一个大夫!
沈青筠见她来,也只是抬头笑笑,便又埋头在写不完的药方子里,忙的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
齐越心疼地紧紧皱起眉头,耐着性子坐了一会儿,转身去后堂寻东家纪员外,却被告知纪员外方才有事出去了,不知何时才能回来,弄得她顿时一阵气闷,回到大堂睁大眼睛看着天色,此时已是日薄西山的时候了,齐越盯着那如火一般红彤彤的晚霞看了一会儿,只觉得自己胸口也有一团火越烧越旺,努力忍了忍,忽然站起来对门外的“长龙”喊道:“天色已晚,各位乡邻且先回去吧,沈大夫要下工了。”
“长龙”顿时一阵骚动,大家都不甘心排了半天队却没瞧成病,交头接耳的不愿离开。
“要瞧病的明日请早,今日到此为止。”齐越的语气一点儿商量的余地都没有,直接将沈青筠手中毛笔夺了搁在一边,“娘子,下工时间已到,随我回家。”
看齐越突然“抽风”般的闹了这么一出,沈青筠却也不好在这么多人面前驳了他的面子,只得抱歉地对“长龙”笑笑,扶着桌子站起来,又不忘交待店里伙计几句,才任齐越拉了她出门去。
“这个纪员外太不像话了!”齐越气冲冲地解了拴在门口的马,“他这么大一间医馆,难道就请你一个大夫么?!这么多的病人,怎么看的过来!”
沈青筠瞄一眼她的神色,知道她是真动怒了,温声道:“纪员外已经在找大夫了,只是目前还未遇到合适的。”
齐越冷哼,“一个月的时间,找不到合适的?!我看他是存心不想找!”齐越完全忘了她之前还因为纪员外的不拘世俗敢用女人坐堂对人家另眼相看过,因为累着了她家娘子,这纪员外立时便成了十恶不赦的罪人了。
“阿越这马瞧着倒是神骏,可是马场里的?”沈青筠抬手摸了摸齐越牵着的白马,试着转移话题。
“雷家三郎送与我的。”齐越随口答了,却并没有“上当”,忧心忡忡地道:“筠儿,这样下去不行的,你身体底子本就不好,若是每日这般操劳可怎么得了。”
沈青筠早已散去了对齐越方才“抽风”举动的不满,温柔地抚了抚皱起的眉心,“阿越宽心,我有分寸的。”
“唉——”齐越沉沉地叹口气,“你个医痴,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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