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质问

小说:凡妇俗子gl 作者:水姻缘
    李荀一窒,下意识地抬眼望向齐越,依旧的声音温润,俊颜如玉,可脸上已再不见半分温柔爱恋的柔软神色,望向自己的双眸清幽深邃,眼神却是淡漠疏离,眼底竟然还藏着淡淡的戏谑。

    一年的夫妻,李荀早已习惯了齐越的温言软语倾情相待,早已习惯了她的温柔和迁就,如今猛一见着这样的她,李荀觉得陌生极了,不知怎的,心口处竟然有微微的刺痛伴着难以言说的失落蔓延开来,叫她有些惶恐和迷茫,可骄傲如李荀,怎么可能在人前展现出自己片刻的脆弱,微微扬起下巴正要斥责齐越的无礼,却见她已经恭恭敬敬地弯下腰去,作揖行礼。

    “臣齐冲拜见长公主殿下,不知殿下深夜驾临,怠慢之处,还望恕罪。”语气平淡,一板一眼官腔十足。

    李荀瞪了瞪眼,低头瞧着眼前人乌黑的发顶和精致的白玉冠,一口闷气憋在胸口发不出来,缓了缓神,终于冷冷地哼了一声,狠狠甩了甩袖子又迈步坐回了椅子里。

    齐越莫名其妙地眨眨眼睛直起身子来,觑了眼满脸冰霜的李荀,不知道她突然哪里来的火气,感受到旁边沈青筠关切担忧的眼神,不由侧头对她微微一笑,拱手对着李荀道:“殿下,犬子年幼,长途奔波劳累,始终不肯安睡,如今正闹着要娘亲,殿下若无事,可否准内人先行告退?”

    听齐越一口一个“犬子”“内人”叫的顺口,李荀只觉刺耳至极,可又实在觉得这两个人杵在自己面前鹣鲽情深的模样太过碍眼,紧紧抿了下唇角,这才很是不耐地挥了挥手示意沈青筠退下。

    沈青筠当然不想走,这位公主很明显是来兴师问罪的,她不想扔下齐越一个人独自承受这位金枝玉叶的责难,犹豫不安地看过去,就见齐越眼神柔软,以口型轻轻道了一句“放心”,倒是叫沈青筠真的放下心来,想想毕竟是在太原府的地界儿,晋王又已经是默许的态度,这位公主再如何,也翻不起多大的风浪来。

    等到沈青筠最后一片衣角消失在门口,李荀冷冷地,似怨似嘲地道:“你对她倒是上心。”

    “臣与她是结发的夫妻,自然上心。”

    话音一落,只听“砰”的一声闷响,李荀手边一樽青瓷茶盏被她狠狠掼到了齐越脚边。因为正厅里铺了地毯,茶盏并未应声而碎,不过是在地毯上滴溜溜打了几转儿,冒着热气的茶水洒出来,有几滴甚至溅到了齐越黑缎的鞋面儿上。

    齐越盯着鞋面儿上的几滴茶渍微微蹙眉,还未等她说话,只听李荀居高临下,怒不可竭地吼道:“齐冲,你不要欺人太甚!”

    “公主何出此言?”齐越抬头,神色微微不悦。

    “你少给本宫明知故问!”李荀眸光冷冽,漂亮的桃花眼微微眯起, “口口声声与他人是结发夫妻,你打算将本宫置于何地?不要忘了,本宫与你才是圣旨赐婚名正言顺的夫妻,你如今这般作为,是要天下人看谁的笑话?!”李荀吼完,见齐越仍是一脸平静地看着自己,不由微微冷笑起来,“即便你要借此羞辱本宫,本宫丢的不过是个脸面,而你——身为驸马,却公然另娶,犯得可是大不敬的死罪!”

    “殿下息怒。”齐越抬眼平静地看着李荀,语气淡然,似乎长公主殿下的震怒和恐吓丝毫没有影响到她。

    不过,她越是这般波澜不惊一板一眼的说话,越是这般看似恭敬实则冷淡的态度,却叫李荀心头的一股无名火越烧越旺。

    “公主,臣方才醉酒,这会儿正脚下虚浮,不知可否开恩赐座?”

    李荀瞪着她,气得一个踉跄往后微微退了一步,闭上眼睛缓了缓,胸腔狠狠地起伏几下,这才盯着齐越,自牙缝里蹦出一个字来,“准!”

    “谢殿下。”齐越拱手谢恩,端端正正地在李荀左侧下方坐好,一派淡然地对李荀做出个“请”的手势,“殿下也坐吧。殿下且莫动怒伤了凤体,三载未见,臣倒是有许多的话不吐不快,不知殿下可否赏脸听一听?”

    声音温润,嘴角含笑,漆黑的眸子里星光熠熠,盛怒中的李荀不由呆了一呆,竟然下意识点了点头,待到自己反应过来,又是一阵尴尬憋闷,却还是在齐越的注视下,不情不愿地坐了回去。

    “当年在北关,我军三千人与蛮贼五千精兵发生遭遇战,虽然奋力拼杀,我方将士仍然死伤过半,难以突围,几乎是到了全军覆没的境地了。”齐越闭了闭眼,想起当年惨烈的战况,轻轻咬了下唇,“臣当时本就生无可恋,心里头想着,我齐家列祖列宗,历代都有马革裹尸的英烈,臣若死在战场上,也算是死得其所,不至辱没了家门,所以,臣当时是抱了必死的决心的,最后,虽然九死一生地活了下来,却是前尘尽忘,过去种种,于臣而言,已经恍如隔世了。”

    李荀默然,心头燃烧的怒火渐渐平息下来,她当然知道眼前这个人为何生无可恋,眼神复杂地盯着一派淡然的齐越看了又看,这个人给她的感觉,却是与从前再不相同了,当真是……恍如隔世。

    “臣身为驸马,却又另娶他人,的确是对殿下的大不敬,可念在事出有因,还请殿下能够包容海涵……”

    “你……”李荀听她这么一说,忍不住又要发难。

    “殿下稍安勿躁。”齐越淡淡笑笑,平静地望着那张曾让自己魂牵梦萦的绝色容颜,“臣何德何能,当然不敢叫堂堂的长公主受这般委屈,臣明日便上折子,请圣上罢了臣这个假驸马,当然,臣会仔细地斟酌言辞,断不会伤了半分公主的名声。”

    “请辞驸马?”李荀嘴角微翘,讥诮地道:“古往今来,你可听过驸马之位还能请辞的?真是荒唐!”

    “事在人为,古往今来,也没有女人做驸马的,你我这假凤虚凰的婚事,本就是一出闹剧,合该早早结束了才好。”

    “假凤虚凰?闹剧?”李荀怒极失笑,“你与那沈姓女子的婚事又怎么说?”

    齐越抬眉,“臣与她心中有情,自然另当别论。”

    “心中有情?!呵呵,两个女人……再是有情,也逃不过‘假凤虚凰,悖逆伦常’的大罪!”

    “公主,道不同不相为谋。”齐越眸子里的冷意一闪而过,端起茶盏来呷了口香茶,“臣的私事,就不劳公主费心了。”

    见她一副端茶送客的姿态,李荀愤恨地站起身,三两步走到她面前来,怒道:“齐冲,当日先帝赐婚,你为何不上折子请辞,本宫十七岁下降你晋王府,却嫁了一个女驸马,白白蹉跎了这许多年的光阴,如今你自个儿寻到了可心的情人,便要请辞?你把本宫当做什么?!我皇家的尊严,岂容你这般践踏?!”

    “殿下。”齐越平静地注视着李荀眼里的火光,嗓音平静中压抑着几丝冷酷,“当年的婚事,臣也是身不由己,殿下要怨,只能怨命运弄人,你我都是身不由已的可怜人,做了别人的棋子尚不自知。如今,臣已幡然醒悟,决意摆脱桎梏去过自己的生活,殿下聪慧,也莫再执迷不悟,你我既同病相怜,又何必苦苦互相为难?早早放彼此自自由,岂不是两全其美?”

    “两全其美?”李荀喃喃,“本宫成全了你,可谁又来成全本宫?”

    齐越蹙眉,“臣听说,殿下府里头也有几个……”

    “住嘴!”李荀突然怒喝一声,打断齐越即将出口的话,觉得在这个人面前片刻也待不下去了,“本宫乏了,先行回府,日后会再召你进府。”说完,吩咐了侍从摆驾,又如来时一般,浩浩荡荡地走了。

    齐越送走了李荀的凤驾,便直接到了后院正房,卧室里亮着灯,轻手轻脚地推门进去,只见豆豆已然在安睡,沈青筠坐在旁边,正歪头对着烛火出神。

    “回来了?”见齐越进来,沈青筠忙起身相迎。

    见到筠儿,齐越只觉心上一松,浑身舒服又安然,情不自禁地抬手摸摸她的脸,将人整个儿拥进了怀里。

    沈青筠乖顺地任她抱着自己,语气轻柔,“阿越,你可还好?”

    “有你在身边,怎能不好?”

    “呵呵,油嘴滑舌。”沈青筠顿一顿,“阿越,我怕公主她……不会善罢甘休。”

    “嗯,殿下她身份尊贵,自然容不得别人侵犯她的尊严,不过……她并不糊涂,等她自己想明白,一切会好的。”

    “真的?”

    “嗯,真的。”

    “假若她想不明白,要一直与你纠缠呢?”

    “假若她真的如此……”齐越故作苦恼,在沈青筠担忧地又提起一颗心时,突然笑嘻嘻地伸手挑起她的下巴,“假若她真的闹起来,你家夫君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沈青筠微微一撇头,又拍落齐越不安分的手,“你不是软柿子,你是个酒鬼!又不长出息地借酒浇愁了!这位公主就这么让你上心,时隔多年,竟还能为她这般失态?”

    “哎?筠儿,你这可是冤枉我了呢。”齐越急忙辩解,“我承认胡乱喝酒是我不对,可……也不是为了她啊……”

    “哼,你难道不是见了她和别人生的孩子才……”

    “那个孩子,我早就知道他的存在,只是今日猛一见着,终究是有些不知如何面对。”齐越沉涩悲凉地叹口气,“可真正让我伤心的,是这偌大的王府里头,这么多的血脉至亲,竟再难找到个真心相待的人了,我这一回来,便又是诸多算计。”

    “阿越……何出此言?”

    “筠儿,我听常青说,喻哥儿出生不久,三哥院子里伺候的人,全部被清换了。”齐越看着沈青筠,表情认真。

    “你的意思……”沈青筠几个呼吸之间猛然了悟,不由惊呼,“你是说——”

    齐越自嘲笑笑,“不然筠儿以为,王祖父王祖母何以毫无异议地默许了你的身份?不过是让我认下喻哥儿,遮掩家丑的交换条件罢了。”

    沈青筠不再多言,深深窝进齐越的怀里,极力地想暖一暖身边人凉透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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