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观中听禅

    小郡主灰头土脸地起身,面色铁青, 身影摇晃, 仿佛一不留神又要摔到地上了, 幸好有段浔扶着。

    “段将军……我们……我们还是快点离开房中吧。”

    段浔轻轻一笑, 扶着南宫倾歌慢慢走了出去。出了门口, 她便不再扶小郡主, 虽然同是女子相互搀扶, 并没有什么。可段浔如今的身份是男子, 贸然和小郡主如此亲近,恐遭人闲话。

    她这一生中只想和南宫洛璃传绯闻, 并不想和其他任何人有什么纠葛。于是她松开原本搀扶的手,吩咐下人搀扶南宫倾歌, 自己则在一旁陪同。

    车夫正坐在马车上, 见南宫倾歌走出来,脸色不由得露出诧异, 因为他记得小郡主走进去时是春风得意、喜气洋洋的,怎么走出来就战战兢兢、魂不守舍了?

    车夫忙从马车中下来,走上前去问道:“郡主你怎么了?”

    因为刚才受了过度惊吓,南宫倾歌并不想说话, 一头钻进马车中,她现在只想快点离开段府, 回到自己又温暖又舒服的家中。

    毕竟南宫倾歌是来自己府中才变成这副模样的, 段浔觉得自己有必要同车夫好好解释一番, 她故意做出无比凝重的表情, 有些愧疚道:“是我招呼不周,惊扰郡主了。我有个癖好,喜欢养蛇、蛤蟆,蟑螂、老鼠,府中这些小动物随处可见。谁知小郡主很怕这些玩意,她见了之后,便吓成这副模样。”

    “哎,抱歉抱歉。改日我再登王府谢罪吧。”

    车夫虽是一个男子,可他听了段浔的话后也不由得胆战心惊,什么蛇鼠蟑螂,这些玩意想想就头皮发麻。小郡主虽然有些刁蛮,可总体来说还是挺不错的,至少对王府中的那些下人很不错,虽然会嘴上骂他们几句,可每月的工钱给得足足的。

    车夫这时也万分同情南宫倾歌,自然不好说些斥责段浔的话。再看看这段将军也是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想必对方是真的不知情。只能说段将军这审美爱好有问题。

    “段将军,告辞。”

    “慢走慢走,有空来玩啊。”

    见王府的马车渐行渐远后,段浔长长舒出一口气,心情无比畅快,哼着曲调踱步回到府中,继续研究她没有研究完的棋谱。

    小郡主的心情显然不如她这般轻松愉悦,直到回了王府后依旧瑟瑟发抖着。恰好北静王从皇宫中归来,见自家宝贝女儿头发凌乱、一副被吓得丢了魂魄的模样,老王爷心疼问道:蛮儿,你怎么弄成这副样子?是不是谁欺负你了?父王给你做主,定饶不了他!”

    南宫倾歌还没有从恐惧中回过神来,她并未回答北静王的话,老王爷于是问向身边的车夫:“你来说说,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北静王本就是威严之人,自带一股震慑力。他不说话,光站在这里便能让人心生三分畏惧,更何况他现在话语中还带着明显的怒意,车夫心中惶恐,只得把事情如实相告。

    “小郡主是去了段将军府上,才成了这幅样子。”车夫因为害怕,说话语调极缓慢,有些断断续续。

    北静王正在恼怒头上,听了车夫这话后,性情耿直的他以为段浔是对南宫倾歌做了什么事,顿时更加愤怒,眼睛中闪烁着腥红。还没有听完车夫接下来说的话后,便拂袖而去,气冲冲去找段浔算账。

    小王爷正拎着他新买的鸟儿在府中游玩,见北静王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迅速将鸟笼藏在一旁的灌木丛中,拍拍手,然后笑着走来,恭恭敬敬对北静王说道:“父王,您这是着急去哪里啊?”

    北静王冷哼一声,瞧见自家儿子吊儿郎当的模样,又训斥一番:“你每天游手好闲、不务正事也就罢了,自家妹妹受欺负,你居然还一无所知,你这哥哥怎么当的?”

    南宫适瞬间知道怎么回事了,他舔舔嘴皮,收敛笑容:“父王,我不是不关心蛮儿。只是她性格一直很独立,轮不到我去关心啊,很多事情我多嘴过问几番后,她又要找我生事了。

    “而且她都这么大了,应该有自己的隐私,我总不能每件事都要去询问吧,这一定会更加惹她讨厌。”

    北静王才懒得听儿子解释,只冷冷道:“你妹妹现在情况很糟糕,你去看看她,我这就去找那段浔算账。”

    南宫胜虽然很看重段浔,觉得她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可赏识归赏识,只要段浔欺负了自己宝贝女儿,他同样不会手下留情。

    小王爷知道自己父王一定是误会段浔了,他壮起胆子来说着:“父王,您去找段浔算什么帐啊?”

    北静王狠狠瞪了南宫适一眼,吓得小王爷不由后退两步,只能继续干咬嘴皮。

    “段浔,欺负你妹妹!”老王爷咬牙切齿说着,“本王定要将他碎尸万段!”

    小王爷不谈恋爱,可对这种感情之事懂得十分多,他自然知道自己父王口中的欺负是什么意思。这明白了,就是误会啊。

    就算南宫倾歌倒贴,段浔都不会碰一下。

    不过他这番话只敢在心中腹诽了,给他一万个胆子,南宫适也不敢当着北静王的面说出来。否则就不仅仅是关柴房面壁思过这么简单了,很可能会被当场打断两条腿。

    小王爷瑟缩两下脖子后,又不知从哪窜出一股勇气来,继续缓缓说着:“父王,我想您一定是误会了。我和段浔交情非浅,他绝对不是这种登徒好色之人。不如再问问蛮儿,看她怎么说?”

    “你妹妹都被吓得魂飞魄散了,她现在还能说出什么话来?”

    “那问问她身边的仆人啊,她总不可能是自己一人去段府的吧,定是有人陪同。”

    老王爷骂了句:“你这胳膊肘往外拐的东西,事已至此,你还变着法帮那段浔说话?岂有此理!”

    “父王息怒,父王息怒,我当然是帮自己妹妹的。可我总觉得事情有点误会。万一真有什么误解,而您又贸然冲进段府去找段浔算账,这事就很尴尬了。您不如先问问下人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北静王望了南宫适一眼,将心头的怒火悄悄压下,唤车夫前来:“你把事情所有始终经过说出来,一丝一毫也不能落下!”

    “是,王爷。”车夫于是把段浔之前同他说的话,原封不动讲给北静王听。

    老王爷轻轻一叹:“原来是这样。罢了,这事段浔也没有什么过错。”

    说完后,往南宫倾歌房中走去。自家宝贝女儿担惊受怕那么久,作为父亲的他必须要好好安慰安慰女儿,免得她心里留下什么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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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宫洛璃并不知段浔和堂妹之间还有这么一出,此时的她正在家中心烦意乱着。自太学院藏书阁中和段浔有短暂的肌肤接触后,长公主殿下似乎彻底方寸大乱了。按理来说,段浔如此逾礼不守规矩,南宫洛璃该会重重则罚她才对。

    可事实上没有,长公主殿下非但没有讨厌记恨段浔,反而时不时想起那日场景来。她无意之间,总是会把段浔当成霍遇,虽然知道这是极傻极不可能之事,可心如此,她根本无法克制。

    南宫洛璃垂眸叹息,然后缓缓走出房外,吩咐云英:“备轿,我要去皆空观一趟。”

    是的,她要去听禅。

    也许只有道观中的禅声,才能让她已经波涛汹涌的内心得到宁静和安稳。

    皆空观坐落在菩提山上,向来清静,远离喧嚣和尘世纷扰,宛若一方化外天地,是寻求宁静的好去处。在霍遇死后的这些年中,南宫洛璃经常去观中听禅。

    马车在菩提山下停住,南宫洛璃微微撩开裙摆,从车上缓缓而下,云英陪长公主殿下往山上走去。

    山风微起,草木簇动。两道身影穿梭在朦胧雾霭中,露气尤重,沾湿着她们的裙摆。长长的裙摆掠过青石阶梯,终于登了菩提山顶。

    两位守在观外的年轻女道修见长公主殿下到来,忙双手合十,行了道家礼仪,南宫洛璃微微颔首,示意还礼。一女修迅速走了进去,通报观主出来相迎。

    观主正在参阅经文,闻言后将手中经书轻轻合上,起身,出来相迎南宫洛璃。她是远离红尘之人,总觉得众生平等,庄雅的面容上并没有显现出谦卑的神色,只轻轻道声:“长公主殿下来了啊。”

    倒是南宫洛璃向来敬重这位女观主,她双手合十,“观主,许久未见。”

    女观主微微一笑,做了个请的手势:“许久未见了吗?我怎么记得殿下十日前才来过皆空观。”

    “一般人来这里听禅,觉得一年一次足矣。而殿下十日一次,却觉得嫌少。人与人之间的心境不同,因此对于同样一件事却有不同的看法。”

    三人走进观中,只见炊烟袅袅,只闻芳香四溢。

    皆空观的规模并不宏伟庞大,相反它里面的建筑偏于古朴简陋,南宫洛璃在最初的一年中提出要捐赠道观银两,将其好好修葺一番。不过却遭到观主的拒绝,观主道:“殿下来皆空观,不就是想寻求心灵一方宁静吗?明亮耀眼的东西反而会迷失人的心智和眼睛,最本质最返璞归真的事物才会教人心以宁静。”

    南宫洛璃细细品味这句话,觉自己想法实在太过粗浅,道:“受教。”

    所以道观就一直保留着最初的原始模样。正如观主所言,最古朴最本质的东西,确实能够让人心情安宁。

    鸢飞戾天者,望观息心,经纶事务者,窥观忘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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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观主大智慧。大概就是那个一禅的师父,哈哈。

    仙侠更了,宝宝们入坑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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