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树梢缝隙,金色的光斑投射在两人肩头和脸庞上。两人相对而坐, 没有说过多的话, 更不像故友间想要高谈阔论的样子, 可不知怎的, 竟读出了一种岁月静好, 现世安稳的感觉。
对于段浔来说, 她是极其享受这种时刻的。上辈子经历过轰轰烈烈的人生, 这辈子她只想过平平淡淡的安稳生活, 如若可以,她不要舞榭歌台, 也不要金戈铁马气吞山河,只想抚琴弄歌, 西窗月下红烛添香。
当然最后一个心愿很难实现, 不过并没有什么要紧。重活一世,段浔深刻体会到了四个字那便是:知足常乐。
只要和南宫洛璃相处, 她便已经觉得万分幸福了,不敢再奢求更多。
棋盘横于两人中间,段浔执黑子,她轻轻道了声:“殿下, 你先请。”
南宫洛璃也不再推让,率先将手中的白子放于棋盘上, 段浔也将黑子也放入其中。如此循环往复, 两人竟分不出胜负来。
长公主殿下又将手中的一个白子缓缓放下, 然后抬眼看着段浔, 她非常诧异。南宫洛璃自诩棋艺高超,她平生还未碰到过什么对手。
北静王和皇帝的棋艺也十分高超,可每回对上南宫洛璃总是逊色许多,然而今天段浔竟然能出奇招,杀出包围圈。更出乎长公主意料之外的,这些棋招十分陌生,见都没有见过,处处透露着凌厉和杀伐的气息,就如同是在战场上厮杀的千军万马一般。
段浔上辈子精通棋道,七年在外领兵作战没碰过什么棋,虽手艺有些生疏,可自从她去常书阁中借了一本棋谱来看之后,已经领悟了不少,将从前丢失的知识全部补齐了回来。这几天又同许多棋手对弈,手感也全部如数找回,因此当她今日对向南宫洛璃时,可谓是游刃有余。
前两天小王爷的一番话,让她感触很深。所以尽量掩藏自己身上属于霍遇的那一份气息,包括下棋的招术和手法。她想,如此一来,长公主见了她便不会思念故人了吧。
她本天资聪慧,受了启发之后,便开始研究一种新型的棋招。经过几日的宵衣旰食挑灯夜战之后,终于如愿以偿研究出来了。今天刚好可以拿来同南宫洛璃试手。
段浔眉头轻扬,她心里的确是高兴的,因为从前同南宫洛璃对弈过很多次,没有一次赢过,几乎都是不相伯仲的。
她还记得十四五岁年少轻狂时,好胜心特别强,不管是斗蛐蛐还是下棋,总要分出个胜负来。有一回同南宫洛璃对弈,两个人下了整整一天,也还平分秋色。她一心想要赢棋,便不让长公主殿下离开。后来南宫洛璃觉得无奈至极,便故意输给了她。
她知道公主这是在故意承让,所以即便赢了也不大痛快。推翻其子重来,必须要分出胜负才肯回家睡觉。后来还是先帝出面将少年霍遇劝住了。
因此从那时起,她心中有一个非常强烈的念头滋生着,便是有一天一定要正大光明赢了南宫洛璃。
段浔今日再想起这一出时,觉得自己当年极其幼稚霸道,长公主殿下怎么不一巴掌呼死自己呢?竟然还纵容自己如此失礼的行为。
南宫洛璃并不知段浔心中杂七杂八的想法,她一心只扑在棋盘上。任凭她绞尽脑汁也想不出破敌招数,只被段浔的棋子死死压住。
“你赢了。”南宫洛璃淡淡道,脸上并没有露出丝毫的失望之色,对于她来说,早就荣辱淡然了。
段浔拱手,微微一笑:“长公主殿下承让了。”
“段将军棋艺当真了得,本宫佩服。”南宫洛璃道。
“殿下,可还记得您答应过太子的话?”段浔问道。
“自然记得。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本宫答应过会让他玩蛐蛐,便一定会做到。”忽然间提起这件事,南宫洛璃眉头微沉,又补充道,“我虽然同意,可有句话说的好:玩物丧志。
“太子如今很听段将军的话,本宫希望你能帮着劝说一下,告诉太子,这次的斗蛐蛐比赛他可以参加,但往后便要收拢心思,一心用在学术上,戒掉这个不良嗜好。”
“宣京城中的世家子弟大多都沉迷于此,他们个个精神涣散,哪里还是朝廷的栋梁?一心只想着赌,玩,乐。太子是国之储君,本宫对于他寄予很大希望。”南宫洛璃不经意间叹了一口气,“本宫既然输了,就会履行诺言,倘若再出面劝阻太子,便有些不妥。所以只能由段将军代劳了。”
“长公主殿下,我知道您的担忧所在。您放心,我一定会劝阻太子的。”段浔本想把斗蛐蛐的那番大道理说给南宫洛璃听,转念一下还是摇头作罢。既然小太子那么想表现自己,那便把这个机会留给他好了。
“我会告诉太子殿下,就算再喜欢一件事,也要保持适当的克制之心,不可沉迷其中。同时也会好好劝说他,每日按时去藏书阁看书。”
“嗯。”长公主又轻飘飘吐出了一句话,“多谢。”
段浔连忙道:“分内之事,不必言谢。”
而这时小太子也玩耍回来,见棋盘上已分出胜负,他兴高采烈说着:“段将军赢了。”
“佑儿,你之前说过要姑姑答应你另外一件事,你现在说吧。”
如果在没有得知段浔有未婚妻之前,南宫佑应该是非常高兴的,因为他想出来同游花灯会的节目,就是为了给自家姑姑和段浔创造的。
可现在似乎没有丝毫用处,他已经不想撮合南宫洛璃和段浔的事了。于是很随意说道:“没什么其它事,侄儿所求之事无非就是玩蛐蛐。”
说着说着,小太子特地白了段浔一眼。
“好。”南宫洛璃没有再说更多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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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宣朝的文化中有两个花灯节,一个是元宵时的花灯节,一个便是三月十五日的花灯节。
所谓的花灯节其实就是变相的民间相亲节目。这日所有待字闺中的女子,会将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以最光彩夺目的形象出现在花灯节上。
同样许多未娶妻的男子,也都穿着锦衣绸缎,把自己打扮成翩翩公子模样。未婚男女间只要相互看上眼,在这天晚上两人间便可以大胆联系,突破以往各种规矩的束缚。
正因如此,花灯节及其受宣朝百姓们的欢迎。其实参加这种节目的不仅仅是民间百姓,许多朝中显赫人员也会前来,只是和民间百姓不同的是,勋贵子弟们娶妻大多讲究门当户对,不会随意看上眼便私定终生。他们来游花灯节,仅仅是为了凑热闹。
三月十五日,朱雀街上张灯结彩,喜气盈盈。大街小巷挂满红色灯笼,风吹过一个个红灯笼随风摇曳,光彩艳丽。街上人声鼎沸,每个人都性情高涨地游花灯会。这其中有手持玉扇的锦衣公子,也有眉目含羞的小家碧玉。
大概是因为今天这个特定的节日,所以平日里许多矜持的少女们也一改常态极其活泼欢喜了起来,只要碰上合适的男子,便会主动大胆地上前攀谈起来。
段浔终究还是来逛花灯会了,不过不是和南宫洛璃来的,而是和许正、小王爷等一伙好友结伴而来。
说是结伴而来,其实最准确的表达方法应该是被强行拖来的。
段浔自己已经有未婚妻,她根本不想通过这种游花灯会的方式来解决自己的终身大事。因为她知道自己长了一副好皮囊,倘若出现在繁华的朱雀街上,肯定会被许多尚未婚配的女子看中。所以当小王爷来到段府邀请她共游花灯会时,段浔毫不犹豫拒绝了,自己闷在房中,写话本看棋谱。
小王爷见段浔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更铁定了心要带她出来散散心,见见世面,感受下花灯会的热闹气氛,也目睹一下宣朝的盛世繁华。
许正等人回到宣京,第一次碰上如此隆重的盛会,自然是满心欢喜前来。于是也帮着小王爷劝说段浔,后面段浔仔细想了想,觉得自己待在房中也甚为无聊,干脆就听南宫适所言,出来散散心,呼吸呼吸新鲜空气。
因为自己外貌的原因,段浔刻意往脸上涂抹那些东西,使这张俊美的脸庞看上去有些丑陋,小王爷见了疑惑说道:“别人都是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去游花灯会,你到好非要往自己脸上毁容。你可真是个异类啊。”
段浔也不否认,只淡淡说道:“我怕有好多姑娘会看上我,你也知道我已经有未婚妻,就不想再给自己惹什么不必要的麻烦了,感情这种事处理起来多难啊。”
小王爷想想觉得段浔所言也有道理,于是漫不经心道:“随你吧,只是你站在我们中间会有些碍眼,毕竟我和许正他们都是如此风流倜傥的人物啊,你倒是给我们拆门面了。”
段浔哑口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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