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判断

    秦烈颓然道:“那若想要潜伏宫中伺机刺杀狗皇帝,更是难于登天了吧。”

    “何必要潜伏宫中刺杀?”南宫夜阴郁的脸上渗出一道森然笑意, “一个月之后便是春猎时节, 皇帝定要去木兰围场狩猎, 这又给我们刺杀计划提供了一个契机。”

    秦烈颓败的心情忽又间得到修复, 像是捕捉到了一个将功赎罪的希望, 这才敢抬起头来看向南宫夜, “这么说来, 我们可以提前在木兰围场中做手脚。”

    “没错。不过兹事体大, 我们仍需从长计议,要仔细部署一番。”南宫夜将掌心间的一片树叶捏得粉碎, “具体的狩猎规则我们不清楚,皇帝那时会带多少护卫跟随在身边, 我们也不知道。所以还需要宫中那人将确切消息传递出来才行。”

    南宫夜缓缓张开手掌, 掌心间的碎叶缓缓落下随风飘扬,跌落林间。他眉心紧拧, 怅然一叹:“皇宫是高墙深院,每从里向外传递一次消息,都极其不容易。本以为上次是最后一次传递消息,没想到我们的计划居然失手, 看来又要麻烦她一次了。”

    南宫夜鲜有担心的人,可他却是真的关心宫里那女子的安慰。他转头对秦烈道:“这次刺杀任务失败, 皇帝一定会让人彻查此事的, 难保不会查身边的人。你下次和她接头时, 一定要更加小心谨慎才好。”

    黑衣男子往前走着, 有些沉重的脚步声在林间回荡,嘴里慢慢吐出一句话来:“你和她接头时,倘若察觉情况不对头要迅速撤出,不能连累到她,一定要尽最大可能保她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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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身体不宜动弹,段浔这几日一直在客栈中休养,南宫洛璃亲自照顾她,从喂药到清理伤口,每一个动作长公主殿下都拿捏得小心翼翼。

    在南宫洛璃的精心照顾下,段浔的情况已有了很大的好转。到了第五日,她可以下床进行些简单的肢体动作。

    客栈条件再好,也终还是比不上正阳长公主府,因此南宫洛璃打算将段浔接回长公主府中修养。

    当长公主说出这番话时,段浔大为惊讶。南宫洛璃肯亲自照顾她,她已经觉得受宠若惊。现在对方要将她接回长公主府,段浔觉得这实在太出乎意料了。

    虽然她是女子,可外人并不知道这身份,所以只当她还是男子,一个尚未成婚的男子贸然住进长公主府中,这事若是传出去,宣朝百姓肯定会在街头巷尾好生一顿议论。

    段浔并不在乎自己的声誉,可是她担心南宫洛璃的名声啊,毕竟长公主殿下身上可是贴着“痴情第一人”的标签。

    “殿下,您将我接回公主府,这似乎不太妥当吧,我怕会惹人非议。”

    南宫洛璃面色平静,她是一个深思熟虑之人,做任何事情之前早已将所有的可能性盘算其中了,只听她缓缓说道:“你的身份需保密,不能让外人知道,所以只能由我亲自照顾你。我府上的人口风紧,就算有人将你带回长公主府,也不会有人将这事抖露出去。倘若你回段府,我日日往段府中跑,这恐怕更会惹人非议。”

    段浔仔细想了想,觉得南宫洛璃说的话很有道理,长公主想的比她还要周到,顿时脸色尴尬,觉得自己提出的担忧好没档次。

    其实段浔也挺想去长公主府中看看,看看那里的花草树木有没有变样?看看那里后花园中的风景是否依稀如当年般?

    算算时间,她已经有七年没有去正阳长公主府了,何不借此机会旧地重游?于是段浔忙笑着说道:“那就多谢长公主殿下。”

    南宫洛璃看了一眼段浔已渐渐恢复红润的脸色后,又道:“你现在已经能下床,我们今日就回长公主府。”

    段浔点头:“好。”

    南宫洛璃招呼店主夫妻,让二人去叫马车。男店主动作麻利,很快便叫来了马车,然后迅速走至房中去向南宫洛璃汇报。

    南宫洛璃满意点头,从袖中又掏出几张银票想要给店主,男店主见状忙摇头拒绝接收:“这位姑娘,你不用再给钱了,昨日那位公子给的已经够多了。”

    长公主向来不会勉强任何人,既然对方不愿意接受,她也只好将银票重新装回袖中。

    段浔以手撑床缓缓坐起,然后在南宫洛璃的搀扶下慢慢下床。男店主见二人动作迟缓,本有心前来帮忙搀扶段浔,不过被长公主的一句:“不必,你去忙你的打发走了。”

    南宫洛璃觉得段浔现在是伤员,她有责任有义务挡在对方面前,帮她排忧解难,抵挡一切困扰烦恼。其实不只是现在,假如以后有人想要去靠近段浔,南宫洛璃应当都会帮她挡了回去,不让段浔的女子身份被人察觉到一丝一毫。

    段浔看着南宫洛璃,感受着长公主身上散发出的气场,她顿时乐了,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只被护得严严实实的小鸡仔。她在战场上叱咤风云惯了,偶尔做做南宫洛璃背后的小女人也自得一番乐趣。

    咦,段浔自得其乐完,忽然又意识到一个问题,她心道:自己如果是小鸡仔,那长公主殿下可不就是一只母鸡了么?

    南宫洛璃如此高贵不凡,就像是九天之外下来的仙女一般,怎么说也要把她设想成一只优雅的白鹤,怎么能把对方比作是一只母鸡呢?

    段浔觉得有些小罪过。

    在这短暂的时间中,她脸色起码变了好几回,一下子欢喜一下子小郁闷,这些神色都被南宫洛璃瞧在眼中。

    长公主一般询问段浔的都是些重要的问题,像这种别人的心情问题她都不会开口去问。她只是觉得段浔这人孩子气十足,和小太子南宫佑又有得一比。

    两人走出房门走出客栈,来到门口,南宫洛璃将段浔扶进了马车中,然后对车夫道:“去正阳长公主府。”

    车夫生活在社会底层,所接触的一般都是些小人物。因为大人物出行时,乘坐的都是府上自备的马车,不会乘坐这种马车。车夫所搭载过的最大一号人物便是某个小官员,他从来没有搭载过长公主这号尊贵人物。

    所以听完南宫洛璃说的话时,这车夫不由吓了一大跳,连忙掏了两下耳朵,生怕自己听错话,又问了一遍:“这位姑娘你要去哪里?”

    南宫洛璃面无表情,又淡淡重复了句:“去正阳长公主府。”

    车夫这下是听清楚了,可依旧觉得不可思议。因为他再怎么生活在社会底层,也还是听过名满天下的正阳长公主南宫洛璃,民间传闻这位长公主殿下风华绝代,容貌无双。

    除此之外,车夫还知道长公主殿下和霍将军的话本故事,在宣朝人心中,南宫洛璃就是一个下凡的谪仙。

    所以当车夫这回见了真人时,先是又惊后是又喜,过了一会儿心绪才渐渐平复下来,想要再去瞻仰一下长公主殿下的绝世容貌,然而在他心绪徘徊的这些功夫中,南宫洛璃早已上了马车,放下帘子。

    车夫为自己没有抓住见长公主殿下的机会而懊悔,暗自拍了自己一巴掌后,挥鞭驾着马车前往正阳长公主府。

    因为刚才南宫洛璃在上车之前是没有放下帘子的,所以段浔将车夫的表情看得十分透彻。她这回斜靠在马车上,笑着对南宫洛璃道:“殿下,那车夫刚才的脸部表情真是丰富极了。”

    南宫洛璃正襟危坐,听闻此言后,抬起目光看着脸上挂满笑意的段浔,想起对方刚才在客栈中同样露出了丰富的面部表情时,一时间来了兴致,轻轻说道:“你之前的面部表情比这车夫的还要丰富十足。”

    坐马车原本是一件有些无聊的事,因此段浔便想着找些乐子来逗南宫洛璃开心,以缓解这有些乏味的旅途,却不知这乐子最后竟然还是绕到了自己身上来。

    她脸上的笑容微滞,这会更加尴尬了起来,摸摸鼻子,不知该如何作答,原来南宫洛璃已经将她的所有都看穿了啊。

    段浔真觉得自己现在在长公主面前根本就是一个透明人,身份被揭穿了,至于其它的也被看穿了。

    想起这件事,段浔唇角一弯,微微笑了起来。上辈子她和南宫洛璃一直保持着疏远关系,从不敢这样和长公主殿下接触,都是躲在远远的,瞧几眼就好。

    无论是前世或今生,她都不敢有半分奢求,然而却没想到,这次的受伤却给了她意外之喜。

    真是,福兮祸之所倚,祸兮福之所伏。

    受伤没什么要紧的。毕竟日日由长公主殿下陪伴在旁。

    段浔觉得既开心又荣幸。丝毫不担心,南宫洛璃会把自己女扮男装的事抖露出去啊。

    这一刻,她忽然觉得自己心中的包袱已经卸下不少。能和南公洛璃接触是她前世今生最荣耀的事,好在这种荣耀之事还能持续很长一段时间。因为接下来长公主殿下要日日为她换药,两人间有很多独处机会。

    段浔翘首期盼,只希望南宫洛璃时时刻刻能给她换药就好了。她现在心绪漂浮不定,脑海中想到的都是长公主殿下轻轻碰过那抹柔软时的情景。

    这么一幻想,面色发红。

    南宫洛璃对上对方一张又呆又傻又惊喜又潮红的面庞时,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觉得段浔的变脸功夫比自己的侄子南宫佑还要胜上许多许多。

    长公主也知道段浔这回正在兴头上,本不该打搅她,可毕竟还是有重要事情要同对方商量,于是轻咳两声:“本宫有些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说。”

    段浔一下子又被南宫洛璃拉回了心神。看着长公主那一张清冷风华绝代而又不可亵渎的面庞时,觉得自己刚才的思想有些小小的邪恶,不免又心虚,悄悄垂下眼眸,待酝酿好了话语后,这才又抬起头来,直视南宫洛璃的目光,轻轻道:“殿下请讲。”

    在段浔面前,南宫洛璃无需卖关子,她问道:“你对这次醉仙楼中的刺杀事件有什么看法?”

    段浔的面部表情忽然间一下子严肃到极致,再也没有之前的嬉皮笑脸,她沉思片刻后声音也有些沉郁:“这次刺杀事件很明显是敌人有备而来的。特意挑好了行凶场地,又布置了那么多杀手,敌人势力很明显非常庞大。”

    南宫洛璃点点头,又问向段浔:“那以你看来,什么人最有动手刺杀陛下的嫌疑?”

    段浔一直将南宫洛璃当成自己人,所以将心中所想毫不避讳说了出来:“我觉得想当皇帝的人都有刺杀陛下的嫌疑。陛下虽然登基七年,可朝中大权大多掌握在外戚手中。这些人的心思长公主殿下应当比我更清楚,他们有些人狼子野心,势力庞大之后,并不仅仅只想甘于做一个臣子,可能想在陛下头上动土。”

    段浔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南宫洛璃自然了然:“外戚之臣以赵家为大,也以赵家为最,那以你这么说来赵泰之流有最大的嫌疑了。”

    “赵泰算是一个吧。”段浔吐出一句话来,“谁知道其他人有没有动要杀陛下的心思?所以殿下你刚才询问我的这个问题涉及到的范围实在太广了,我初来宣京城不过一个月,对于朝中的局势所了解的还不是十分透彻,让我现在就作出判断,恐怕有误。”

    “那天打斗时,小王爷不是带着援军赶到醉仙楼了吗?我相信那些刺客应当也都落网了,仔细严刑拷打,可能会问出点什么蛛丝马迹来。问那些被捕的刺客,可能要比问我有用的多。”

    南宫洛璃想了一会后,觉得自己刚才提的那个问题,确实有些为难段浔了。可是她也不知道为何,总觉得段浔身上有一种吸引力,值得她把自己心中所有的疑问全部透露出来。

    可能在她的潜意识中是觉得段浔能够给出一个满意的答案来,现在听了对方这些话后,心中还是不免有些许失落,当然她不会把失落表现出来,接上段浔的话语:“你说的没错,这次刺杀事件确实很严重,需要好好去审理一番才能得出结论。”

    段浔上辈子是一个武将,她的责任是为朝廷领兵打仗,可是因为她结识了许多江湖上的人,所以对江湖上的一些功法还是了解许多的。她又回想起那天在醉仙楼中所看到的刺客们使用的刀法,心中又冒出来一个疑问,总觉得这些人和江湖有关。

    段浔也知道这次刺杀事件非同小可,所以只要抓住一点蛛丝马迹,她都会和南宫洛璃说清道明:“长公主殿下,我细细回想一番,总觉得这些刺客非常奇怪。特别是为首的那个身法诡谲,绝不是朝中之人,应当是来自江湖上的某些门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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