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难以置信

    长公主府，正厅内。

    程萍儿正在想事情, 纤细的手指摩挲在在杯盖上, 眉头略皱, 她的精力全部放在段浔和南宫洛璃身上, 对于两人间的关系, 心中有了千百种猜测。所以此刻即便是南宫洛璃走入正厅, 她也没有察觉到。

    南宫洛璃瞧见对方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唤了声：“萍儿姑娘？”

    南宫洛璃的声音本就清冷庄重, 再加上

    萍儿心虚，这一声小小的呼唤对她而言, 简直就像是一道惊雷。

    程萍儿惊呼一声，情急之下手中的杯盏摔落在地, 刺耳的玻璃割裂声回荡在正厅内。她知道自己这下失礼了, 漂亮的脸庞上露出又羞又愧的表情来。边向南宫洛璃赔不是，边欲弯下身来捡起地上的玻璃渣碎片。

    “长公主殿下……抱歉”

    凭借前两次的接触, 南宫洛璃大致知道程萍儿的性情，温柔善良、端庄识礼，见对方今日有些突兀逾矩的行为时，不禁心生诧异。不过诧异归诧异, 却全无半点责怪之意。

    “无妨，只摔碎了一个杯子而已, 不要紧。我让府中下人来收拾便好。”南宫洛璃道, “你先起身吧。”

    程萍儿遵照南宫洛璃的旨意, 停止了捡玻璃碎渣的动作, 缓缓起身。

    南宫洛璃非常想知道霍遇魂魄究竟是怎样一回事？她迅速问着程萍儿，眼中饱含期待之色：“萍儿姑娘，本宫听云英说你知道一些关于霍将军魂魄的事情。霍遇魂魄一直召不回来，这当中有什么隐情？”

    程萍儿慢慢收敛心绪，温柔的声音中染上几分庄严肃重：“我最近看了许多算卦推演之书，其中有一本书记载了招魂之事。书上说，若死者的魂魄一直召不回来，有两种情况：第一种是死者在这世上没有留恋的亲人，第二种情况则是借尸还魂。”

    南宫洛璃听到这个陌生的词汇时，心头猛然一颤，迫不及待问道：“何谓借尸还魂？”

    程萍儿回答道：“简而言之，就是魂魄并没有消散，而是寄存在了别人体内。魂魄和别人躯体融为一处，借助别人身份活了下来。”

    听到这匪夷所思堪称怪诞式的解释，南宫洛璃心越发颤抖，嘴唇竟也跟着发起抖来，重复着程萍儿刚才的那番话，喃喃自语道：“借尸还魂，借助别人的身份活下来……”

    此时南宫洛璃的心绪真如滔滔江水般绵延不绝，她初次见段浔时，发现对方身上露出了和霍遇相同的气息，那时心绪也漂浮萌动了，只是那一次完全无法和今天这一次相比。

    她脑海中充斥着千万道洪亮的声音：“霍遇还活着，霍遇还活着……”

    眼眸中有万道光芒闪过，眼神比起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明亮，她慌忙抓紧对方的手肘，肩头剧烈抖动，“你是说，霍遇还活在世上？真的么？”

    程萍儿纤细的手管覆盖在南宫洛璃的手上，她能体会长公主殿下的这种心境，爱了一个人这么多年，守了一个人这么多年，现在得知那亡人还存在活着的可能，心绪岂是用诧异激动几字能形容的了？她轻轻呼了两口气，然后回答着南宫洛璃的话：“霍将军在这世上有许多亲朋好友，纵然他生死，可没有理由魂魄不会留恋这些亲人啊？”

    “只要魂魄对这世上的人还有一丝一毫留恋，我就能用问灵之法将魂魄召唤回来，可事实上并非如此，所以我想了想，第二种可能性比较大。”

    “因为霍将军的魂魄占据了别人躯体，随即便他活了下来，身份自然是有所改变的。”

    南宫洛璃原以为霍遇死在了七年前的白雪关上，从来没有想过也不敢想对方身上还可能存在这种惊人的际遇。她并不在乎霍遇的魂魄占据了何人身体？只要这个被占据者体内住了霍遇魂魄，那么这个人就是霍遇。

    “萍儿姑娘，那你知道霍遇现在何处？假如霍遇真的重新活过来，那他应该第一时间跑到宣京城中来见奶奶啊。”

    “长公主殿下，我并不能确切知道霍将军的魂魄占据了什么人的躯体。我只是向您表达这种可能性而已。”

    南宫洛璃紧抓程萍儿的手臂，突然间垂落下来。她知道自己方才的举动实在太过于失态了，可能有什么办法呢？霍遇还活着的消息足够让她芳心大乱，足够让她把所有的礼仪内涵通通抛诸脑后。

    长公主一双熠熠生辉的眼睛，瞬间又黯然下来，继续喃喃自语道：“你也不知道他现在何处吗？”

    南宫洛璃的失态持续时间很短，很快她便暗自整理心绪，收拾心情，想起一个严肃的问题，“宣朝地大物博，人数众多，就算霍遇还活着，可在这茫茫人海之中，我又该去哪里寻找他，该怎么寻？”

    程萍儿通起卦问灵之事，会五行八卦，也懂梅花易数，可她从小到大还是第一次接触借尸还魂这种情况。

    南宫洛璃心生颤动，她难道不颤动吗？不，她也很颤动。只是她对霍遇的感情不如前者对霍遇的深，因此颤抖程度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长公主殿下说的没错，想要在茫茫人海中寻找霍将军，实在是如同大海捞针一般，很难非常难。看来我们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谁也不知道霍将军现在在哪里？也许他离我们天涯海角般远，又或许，他和我们近在咫尺。”

    望着南宫洛璃那张清冷高贵由欣喜激动渐渐转换为失望之色的脸庞，萍儿心中十分不忍。其实她是非常敬佩和同情南宫洛璃的，微微沉思一会，补充了一句话：“即便霍将军换了另外一种身份活下来，可她身上流露出来的气息，展露出来的行为举止，应当是和从前一模一样的。这条信息虽然没多大用处，可我希望它还是能帮到长公主殿下。”

    萍儿姑娘万万没有想到，她以为没用处的一句提醒之语，对南宫洛璃来说，却是意义非凡，受对方点醒，南宫洛璃忽然间脑海中组织出了一个名字：段浔？”

    段浔身上的气息和霍遇有太多相似。从最初到现在，她有好几次都把段浔误认作是霍遇。还好自己控制能力强，不至于当众失态。

    当然这个想法只在南宫洛璃脑海中存在了一秒，下一秒之后，她便为自己这个天方夜谭的想法而感到惊讶，霍遇是顶天立地的好男儿，但段浔是个女子，他的魂魄怎么可能借助女子身份存活下来呢？

    南宫洛璃重新将脑海中不断萦绕着的段浔二字慢慢抹擦掉，心绪也渐渐放缓了下来。她其实心中已经排除了段浔就是霍遇的想法，可不知为何潜意识中居然还问出了一句话：“萍儿姑娘，这借尸还魂，魂魄占据旁人身体，两人的性别一定要相同吗？”

    程萍儿看着南宫洛璃的眼眸，忍不住叹息一声，想起书上所记载的内容，将其原封不动照搬下来：“这本就是玄而又玄的事情，靠运气，靠天机，具有极大的不确定性，两人的性别未必是一样的。”

    “男人的魂魄可以寄存在女人体内，同样女人的魂魄也可以寄存在男人体内。魂魄和陌生躯体相融合，不需要讲究性别，讲究的是一种默契度。”

    南宫洛璃又被这一句话深深震撼着，平静的脸上再次浮现出震惊诧异的神色来，向来进退有度的她，此刻心中却是莫名慌张了起来。

    南宫洛璃用手撑在额头上，手指往眉心间揉了又揉。她之前本来已经否决掉霍遇魂魄寄存在段浔体内的想法，可现在听程萍儿这么一说，觉得被否定的这个想法其实是极有可能出现的。

    她思绪如潮，在迅速回忆着同段浔相处的点点滴滴。一月前在太子府初见时，南宫洛璃觉得段浔与众不同，身上有故人气息。再后来两人渐渐相熟，段浔所使用的刀法同霍遇如出一辙，讲故事时不经意间露出的小动作也和霍遇一模一样。

    南宫洛璃记得自己当初询问段浔时，对方用是霍遇的好友这些理由来解释着。如果今天没有程萍儿的这份相告，南宫洛璃不会怀疑段浔曾经所说的诸多理由。

    可现在程萍儿把这些还魂的事情说了出来，把魂魄有可能寄存在女子身上的事情说了出来，南宫洛璃再无法做到像当初那般淡定。

    因为段浔和霍遇真的太像太像了。

    如果段浔真是霍遇，那么自己又该如何面对？

    南宫洛璃的思绪混乱极了，头疼，甚至脑海中出现两种截然不同的声音。

    “段浔就是霍遇。”

    “段浔不是霍遇……”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南宫洛璃的心绪已经翻转了千百回。

    程萍儿并不知段浔这事，她看着长公主的脸色不太对劲，小声问道：“长公主殿下，您没事吧？”

    南宫洛璃心中已有了猜测，可这件事情毕竟非同小可，在没有确凿的证据之前，她是不会把这种猜测告诉任何人的，轻轻摇头缓缓道：“我没事，不过是身体有些疲乏。”

    她现在何止身体疲乏，大概是身心俱累了。

    程萍儿向来善解人意，既然长公主殿下想要去休息，自己自然不会再多加打扰。

    “殿下既然觉得疲乏，那还是快去休息吧。”

    南宫洛璃现在特别需要一个人在房中静静，好仔细思考着事情的始终经过：“好。”

    程萍儿原本来长公主府的目的是将借尸还魂之事告诉南宫洛璃，可之前她从云英口中得知，段浔身受重伤在长公主府中休养的消息后，心中便满是担忧，很想知道自己心上人的情况究竟怎么样了？

    于是她壮起胆子第一次丢了女儿家的矜持，问着南宫洛璃：“长公主殿下，我之前听云英姐姐说段浔段将军受了很重的伤，现在府中休养。他当初在天香阁中曾于我有救命之恩，我能否去探望一下他？”

    南宫洛璃现在的脑中心中全被一个名字充斥着，这名字便是段浔。她看了程萍儿两眼，“段浔在西厢房中休养，你若是想去探望她，本宫自会让人给你引路。”

    想想从上次到现在，程萍儿已经有一个月没见着段浔了，现在忽然间要见到自己的心上人，心中万分雀跃，“萍儿多谢长公主殿下。”

    少女情怀总是诗，情窦初开的小姑娘就是这般天真浪漫。

    南宫洛璃勉强装出一副镇定模样，对她轻轻颔首，然后吩咐下人带萍儿去西厢房。自己则拖着长长的裙摆，往静室走去。

    此时段浔也无心喝鸡汤，只陪着云英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完全不知道南宫洛璃已经对她起了猜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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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于怀疑了。掉马很快的！不是段将军亲口告诉的，是殿下扒的！求回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