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口头承诺

    南宫洛璃听罢事情始终经过,眉头微沉,沉默良久。

    赵炳虽自诩珍贵,可在南宫洛璃面前,他不得不收敛嚣张气焰,装出一副恭敬模样。见段浔说话,他也不会沉默:“长公主殿下,舍弟赵敖虽有不妥之处,可已被人打成重伤,这帮人动手殴打朝廷重臣,罪无可恕!”

    赵炳说这话时理直气壮,丝毫没有认错悔改之意。

    “他们罪无可恕?难道不是你们有错在先吗?”南宫洛璃瞥了一眼赵炳,“天子脚下,竟有强抢民女之事发生,赵敖眼中可还有律法?仗势欺人,恃强凌弱,你们赵家之人眼中可还有律法?”

    “这群人不过见义勇为,何罪之有?”

    长公主殿下的声音极冷,赵家众人听罢在心里忍不住打颤。

    南宫洛璃同当年的霍遇一样,最看不得恃强凌弱之事发生。若今天在天香阁聚众闹事者不是赵家之人,她随随便便就可以治这些人的罪。可现在不行,赵家背后势力滔天,莫说她了,就算皇帝南宫策在这里,也不敢轻易定赵氏兄弟的罪。

    赵炳其实和长公主殿下有相同的顾忌。他觉得,自己家族势力再怎么庞大,目前来说也不能公然和南宫洛璃撕破脸。因为这长公主并非一般的女流之辈,而是在三月之内打败叛军的奇女子。因为这份畏惧,让赵炳不得不暂时低声下气。

    “长公主殿下说的对,确实是我们有错在先,我等回去之后定会静思己过。微臣先告退。”

    “等等,你们怎么能这么一走了之呢?天香阁的东西被打坏,天香阁的美人受到不少惊吓,我这些兄弟们受了很严重的伤,这些账该怎么算?”段浔双手抱拳,好整以暇地看着这些人。

    赵炳恨不得现在一剑劈死段浔,他握拳的手指被攥的有些发白,心中气血翻涌,咬紧牙根道:“你想怎么赔偿?”

    段浔直接无视赵炳的愤怒,她幽幽道:“赔钱道歉。然后向天香阁众人保证,最好是下一个保证书。从今以后再也不冒犯此地,再也不会欺负这些姑娘们,再也不会欺负我的这些兄弟们。”

    她想了想,赵氏兄弟如此阴狠卑鄙,未必会遵守诺言。于是笑着对南宫洛璃说道:“长公主殿下,有劳您今天做个证。”

    南宫洛璃微微颔首:“此法可行,相信赵小侯爷是言出必行之人。”

    赵炳用他平生最大的忍耐力将心中的怒火压制到最弱,在心中暗暗发誓:如果这辈子不杀了段浔,他枉为人。

    他果真按照段浔所说的话去做,向众人赔钱道歉,然后又下了保证书。做完这些事之后,才带着一帮手下的人气势汹汹地离开天香阁。

    段浔将一大叠银票塞到王妈妈手中,“天香阁被我们弄得如此狼藉不堪,这些钱是赔你的。”

    王妈妈一直摆手,拒不接受:“打碎些东西不算什么,说来你是我们天香阁的救命恩人。如果不是你仗义相救,萍儿姑娘早就受那赵敖的欺负了。”

    段浔摸摸鼻子:“我虽出手相助萍儿姑娘,可差点也连累了你们天香阁。功过相抵,我算不得是你们的大恩人。”

    “真正于你们有大恩的是长公主殿下,如果不是她出面,恐怕我们大家已经死在赵家人的手上了。要谢就谢长公主殿下吧。”

    王妈妈点头:“对,对,对。姑娘们,我们要好好谢谢长公主殿下的救命之恩。”

    南宫洛璃淡淡道:“谢就免了。我进来此,是为寻找一人。宣京青罗布庄老板程天龙之女何在?”

    这位叫萍儿的美貌姑娘从众多女子中间走了出来,对南宫洛璃恭声道:“启禀长公主殿下,我就是程天龙之女,名唤程萍儿。”

    南宫洛璃看着这美目盈盈的女子:“你可曾拜入过司命星君门下,可精通问灵之术?”

    程萍儿微微一怔,如实回答道:“家父虽是一商人,可精通占卜之术。早年司命星君有交情,因这层关系,我年少时同司命星君学过一段时间的问灵之术。”

    南宫洛璃道:“很好,你随我去长公主府走一遭吧。明天是故人忌日,我想让你施展问灵之术。”

    “是,长公主殿下。”

    长公主吩咐手下带萍儿先回去,然后又让人去请宫中御医过来给这些伤者看病。最后用寒星般的目光盯着段浔:“段中郎,你随本宫出来。”

    段浔又惊又喜,巴不得南宫洛璃每时每刻召唤她,忙乐滋滋地跟在未婚妻身后。

    天晚夜深,长街外已不如之前那般车回马龙,喧嚣热闹。风势渐大,吹的街头灯笼摇晃,树影婆娑。两人并肩而行,青石板街道上留下一紫一白两道影子。

    段浔问:“长公主殿下,唤我出来所为何事?”

    她心花怒放,表面上却装出一副严肃认真的模样。

    南宫洛璃轻垂眼眸:“你可知你今日得罪的是谁?”

    “赵家人。”

    “你又可知赵家人的身份地位?”

    南宫洛璃觉得段浔来自边陲小镇,断然不会知道赵家人在宣京中的地位。

    “外戚之臣,侯爵之尊,先帝在位时,尚且礼让他们五分。”

    段浔说出这番话时,南宫洛璃倒是有些惊讶:“你既已知赵家人的身份,那可是得罪他们的下场吗?”

    “我不怕。”

    “为何?”

    “因为我有人护着,护我的人身份地位比他们高贵多了,我怕赵家人做什么?”

    南宫洛璃道:“你来自靠近边塞之地的邺城,据本宫所知,朝中并无边邺城籍贯的大臣。何人护你?”

    段浔轻轻一笑,眉宇间露出骄傲得意的神色:“护我之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既然是长公主殿下您啊。”

    南宫洛璃莫名其妙问道:“本宫何时说过要护你?”

    “赵炳刚才在你面前保证过,说以后不再欺负我们。这意思再延伸一些,可不就是指你会保护我吗?”

    “长公主殿下你想啊,如果我日后身受重伤或者遇到什么不幸,那么赵炳所说的话就成了一些废话。”

    “他言而无信不要紧,可关键是他践踏了长公主您的威严,那赵炳很怕你,所以他应当不会对我动手。”

    “所以可不是您在保护我吗?”段浔认真道,“殿下不仅救我一命,还承诺任何护我周全。大恩大德段浔无以为报,日后长公主殿下若是有需要我的地方尽管吩咐。”

    “往后我就是一门大炮,殿下指我,我就往哪里打,绝不含糊,绝不皱眉,绝不退缩!”

    段浔说这话时一气呵成,中途没有半点停顿,好像事先打过草稿一样。事实也如此,段浔重生这些日子来,她在心中已将这种话语训练过千百遍了,就指望有一天在南宫洛璃面前滔滔不绝说出来。

    长公主定定地看着段浔,敛去眉峰上的冰霜,她未曾想到一个武将竟然比文臣还能说会道,“段中郎可真舌灿如莲。”

    段浔谦虚道:“长公主殿下谬赞,我只是有感而发而已。救命之恩大于天,我必定要舍身忘死相报啊。”

    “不必报本宫,报陛下。”南宫洛璃话音一顿,“刚才你所言虽有理,可这想法并不完全正确。正所谓明剑易躲暗箭难防,赵家人不会明面上对你动手脚,可暗地里谁又说得准呢?你,好自为之。”

    “毕竟害死一个人有千万种理由。”

    段浔急声问道:“殿下,你难道不护我周全了吗?”

    虽然她在战场上威风赫赫、叱咤风云,但实际上她也想做长公主殿下保护的女人啊。

    只听南宫洛璃一声沉重叹息:“很多事情不是我能护得了的。你,切莫小瞧赵家人的能耐,某些时候连陛下也得对他们万般忍耐。”

    “这天下是陛下的,赵家虽然权势大,可毕竟是臣子,陛下可以如此忌惮他们?”

    七年了,朝中局势已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段浔并不知这盘根错节的势力。她是以七年前的想法和思维来分析事情。

    “你初来宣京,并不知朝中局势,待日后会慢慢知晓。总之你自己小心,对象上赵家人时多留一个心眼。在能力范围之内,本宫会护你周全。”

    看样子,南宫洛璃并不想谈具体朝中局势细节,段浔自然也不会过多询问。虽然方才说到赵家人时,心情有些不愉快和沉重。

    然而最后听到长公主殿下的这句:能力范围之内我会护你周全时,她分外心安,沉重的心情随夜风消散,无影无踪。

    “殿下,我有一事不知当不当问?”

    “问。”

    “你为何待我如此之好?”段浔在翘首期盼着南宫洛璃的答案。

    南宫洛璃望着天边的月色,裙摆随风摇曳,像是一只在黑夜中翩翩起舞的白蝴蝶。她往前走着,一句轻飘飘的话,顺着夜风灌进段浔的耳中:“因为你故事讲得很好,小太子和本宫说他以后还想听。你如果发生意外,他就听不到这么好的故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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