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弯弯拐拐的街道,便是竞技场。
据阿统木所说,这类竞技场有两大卖点,第一种是放食人巨蟒、深渊海妖一类极端狂暴的魔物互相厮杀;第二种则是让拥有一定智力水平的类人形生物在魔物进攻下挣扎求生,看他们拼死反抗的狼狈模样。
这次的任务对象,就是第二种模式下的牺牲品。
竞技场没有名字,表面以一处其貌不扬的小卖部作为伪装,打开后门沿着楼道往下,就能闻见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江月年在路上耽搁了一阵子,这会儿竞技比赛已经结束。三三两两的看客结伴而出,挡住下行的去路,经过她身边时,总会有意无意地瞥上一眼。
站在楼道角落的小姑娘安安静静,即使身形被墙角的阴影盖住大半,也能明显散发出与这条街道截然不同的气息。
四周是厮杀的余烬与喧嚣嘈杂的人声,狭窄楼道中混乱不堪,她却始终安静得近乎沉默,与所有人隔开一段安全的距离,不发生任何身体接触。
明明温和又乖顺,却叫人难以接近。
等人潮渐渐远去,江月年便抓紧时间走下楼梯。在下楼过程中,又想起昨晚阿统木为她介绍的任务对象基本信息:封越,男性,十五岁,融合了人类与狮猫的基因。
“别看他现在可怜兮兮的,几年后可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冷血狂。”它一边说一边啧啧叹气,“明明是最没有杀伤力的猫,打起架来却又狠又不要命,脑袋也聪明得过分。这家竞技场被警方查封后,他便流落街头独自打拼,断了一只手臂,毁了一只眼睛,染了一身病,最终凭借一己之力爬到地下世界的权力巅峰,并成为了动乱的主要发起人之一。”
“打架厉害,人又聪明,还担任了领袖的角色,”江月年在心里小小惊叹一声,“他会不会很凶?”
阿统木笑了笑:“这个你尽管放心。现在封越年纪很小,跟以后的形象完全搭不着边,你把他看作无家可归的小可怜就好。”
两者谈话间,不知不觉就到了楼梯尽头。一扇深黑色铁门虚掩着露出缝隙,她向前一步,听见陌生男人不耐烦的声音:“这家伙怎么处理?看起来快不行了。”
另一个人漫不经心地回答:“还能怎么办,简单包扎一下,扔回笼子里呗。挺过去就继续上场,死了就丢进垃圾堆——不过伤成这副德行,应该挺不过今晚吧。虽然这小子打得不错,但咱们又不缺这一个奴隶。”
居然用了“奴隶”这种词。
江月年不悦地皱起眉头,真想爆锤他们脑袋,然后大喊一声:大清早就亡了,白痴。
她对长乐街一无所知,直到阿统木昨夜孜孜不倦地进行了科普,才勉强了解一些关于这里的情况。
聚集社会上最贫穷与最混乱的住民,游走于法律边缘与灰色地带,毒/品、军/火与情/色/交/易层出不穷,由于鱼龙混杂,且往往在暗处交易,通常很难受到管控。
奴隶制度在多年前就遭到废除,长乐街中口口相传的“奴隶”,其实是指被拐卖进竞技场、黑工厂、风月场所等地的异常生物。
一旦被贴上这个标签,就等同于丧失全部尊严,像货物那样悲惨地活着,没有身份证明、家人和朋友,无法逃跑,也得不到希望,只能在鞭打与呵斥中一点点被榨光利用价值,最后被残忍抛弃。
江月年神色稍敛,轻轻推开铁门,终于看清屋子里的景象。
内部建筑被布置成格斗赛场的模样,中间的空地被血污染成红色。一高一矮两个中年男人侧对着她并肩站立,在他们跟前躺着个伤痕累累的人。
那人无力匍匐在地面,看不清长相,只能隐约辨认出是个身形瘦削的男性。
他的头发居然是银白色泽,可惜沾染了血迹与灰尘,显得污秽不堪;一对毛茸茸的耳朵生在头顶,这会儿颓软地耷拉下垂,长长的白色绒毛有被撕扯过的痕迹,显出一块块狰狞血痂。
上身没穿衣物,露出精瘦纤细的身体,放眼望去是苍白得毫无血色的皮肤、烫伤、鞭伤、抓痕与被利器刺破的裂痕,最显眼的,是侧腹部一块被利齿啃咬过的狰狞血口。
仅仅是看他一眼,江月年就觉得浑身发痛。
“别装死,快给我站起来回笼子。”
高个子男人咒骂一声,用右脚狠狠踢在那人腹部,惹得后者浑身战栗,蜷缩着瑟缩一下。
另一人见状笑笑:“碰他干嘛?把你鞋子弄脏了。像他这种玩意儿——”
他一句话没说完,就听见一阵沉缓的敲门声。竞技已经结束,按理说不会再有人来,他有些疑惑地扭头转身,脸上的表情就更加纳闷。
来竞技场的都是些寻求刺激、早就习惯了斗殴的长乐街住民,然而站在门口的小姑娘看上去不过十六七岁年纪,与周遭阴暗的氛围格格不入。
她长相漂亮,圆杏眼,红润的薄唇微微抿起,显出柔和又拘谨的模样。这样的女孩子不应该出现在贫民聚集的街区,更适合呆在无忧无虑的温室。
他没有闲心理会这个看上去迷路了的乖乖女,不耐烦地摆摆手:“哪里来的小孩?出去出去,别捣乱。”
可那姑娘并没有转身离去,而是蹙起眉头轻声开口:“我不是来捣乱的。”
她说话时直勾勾看着男人的眼睛,居然没表现出丝毫惧怕的情绪,嗓音温温柔柔,却带了不容反驳的笃定:“我要买他。”
买他?谁?这里总共只有四个人在场,她当然不可能想买下这两位竞技场负责人,唯一符合条件的……难道是地上躺着的那个死气沉沉的奴隶?
高个子不敢置信地啧了一声,又踢了他一脚:“你要买他?这个快死的杂种猫?”
感受到腹部传来的剧痛,封越在半昏半醒间溢出轻微呻/吟,迷迷糊糊睁开眼睛。
他意识模糊,对周围发生的一切一知半解,空空荡荡的脑海空白一片,只剩下仅存的一个念头:疼。
他在不久前与三头恶犬进行过殊死搏斗,被咬开的破口仍在往外涌出鲜血,无止境的疼痛一点点吞噬理智。
男人的拳打脚踢从来不会控制力道,这会儿正中他小腹中央,不仅带来五脏六腑破裂般的剧痛,也踢开了本已经结痂的旧伤。
自己可能快要死掉了。
为了能逃出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他曾经尝试过无数次反抗与逃离,无一例外被发现后痛打一番,几天都无法动弹。
明明忍气吞声苟延残喘了这么久,明明每天都在憧憬着自由,可到头来拼尽一切也无法光明正大站在阳光下,直到死去,也还是在这个阴暗又恶臭的囚笼。
如果挺不过今晚,一定会被他们扔去垃圾场吧。
几天前死于蛇毒的精灵曾告诉他,这是他们无法摆脱的宿命。即使逃出这里,也注定只能生存在遭人唾弃的阴沟,因为他们是不被世界容纳的怪物。
意识恍惚间,他听见熟悉的男人声音:“买他?你有钱吗?”
另外一个满带了不屑地接话:“去去去,小孩别来凑热闹,你的零花钱可不够买奴隶。”
他们在说什么?有人要买……买他吗?他这个半只脚踏进了鬼门关的怪物?
封越神情微冷,嘴角勾起嘲弄的嗤笑。
也不是没人会挑选奴隶买走,然而离开这里并非救赎,而是一场更为残酷的噩梦。来竞技场的多半是暴戾嗜血的血浆爱好者,买下奴隶的目的只有一个:厌倦了作为只能在一旁看着的观众,想要亲手尝试虐待与杀戮的感觉。
曾有些奴隶满怀期待地跟人离开,再回来时无一不四肢残缺、奄奄一息——原来是那人玩腻了,嘱托竞技场帮忙处理尸体。
他勉强集中意识,不让自己昏倒过去,期间听见一阵越来越近的脚步与陌生嗓音,听起来像是年轻的女孩:“不用,我就要他。”
“既然你要买他,”高个男人脾气火爆,语气很冲,“就先把钱掏出来。这奴隶虽然伤成这样,但也是我们竞技场拿得出手的招牌,收你一万块不过分吧?”
听见这话,跟前的女孩果然露出了诧异的神色。
一万并不算多,对于贫民窟来说却算是个不小的数目,更何况是放在封越身上,这价钱就更加高得离谱。
奴隶身份低微,绝大多数是被以四五千块的价钱卖来这里,而这个兽人奄奄一息、满身是伤,估计没多少天可活,她要是把他带走,竞技场大概还得倒贴点遗体处理费。
之所以坐地起价,只不过是对这个娇生惯养的小姑娘看不顺眼,念及高中生一般不会有太多零花钱,便想让她知趣地离开。
一个三好学生一样的女孩,心血来潮要买一个快死掉的奴隶,逗谁玩呢。
他刚要赶客,就听见那女孩满目震惊地脱口而出:“只要一万?”
两个男人愣了。
江月年也愣了。
她在无忧无虑、吃穿不愁的优渥条件里长大,从没考虑过人命会被明码标价,因此更不会想到,有人的生命居然只值一万块的价格。
甚至赶不上她笔记本电脑的费用。
“钱我会付给你们,”江月年心情复杂地开口,“我要先看看他的情况。”
“真搞不懂……”高个子男人半信半疑地看她一眼,低头冷声呵斥,“喂,还装死?快抬头让她看看。”
他说着又想抬脚,被江月年沉声叫住:“大叔。”
她笑了笑,眼神却是冰冰冷冷:“既然我买了他,他就是我的人——你还是不要碰他比较好。”
“是是是!”
万万没想到这居然是个小富婆,高个子还没来得及发作,矮个子就殷勤笑着朝她靠近一步:“小姑娘,其实这是我们竞技场最低级的奴隶,你要想寻刺激,我还有许多更好的推荐,保证漂亮又乖巧,只不过嘛,价钱可能要稍微高一点。”
瞥见她欲言又止的模样,矮个男人搓着手继续说:“你看,他模样吓人,浑身都是伤疤,性格也木讷得不得了,有时候还会谋划逃跑,要是被你带走,指不定会干什么出格的事儿。这就是个没什么用的废物,不如——”
江月年不假思索地打断他:“你们竞技场里,最高的价格是多少?”
对方咧着嘴笑,用手指比了个数:“三万。”
她说话时盯着男人的眼睛,没察觉到地上的少年后背微微一僵。
那人说得不错。封越想。
他不讨人喜欢,长相也称不上多么好看,身体更是被饥饿与搏斗毁得丑陋不堪。花那么高的价钱将他买下,实在过于倒霉。
所以她会选择别人,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三万吗?那我花两倍的价钱……”
那女声顿了顿,再响起时,似乎离他更近了一些:“买他。”
她语气坚决,目光却并没有与矮个男人对视。
而是低低垂眸,伸出右手,指向少年所在的方向。
高个男人破了音:“他?封越?六万?你开玩笑吧!”
封越心头一震,仓促抬头。
通过被血污模糊的视线,他看清那女孩的长相。与想象中趾高气昂的刻薄模样截然不同,她看起来文文弱弱,见他抬起脑袋,眉眼弯弯地笑了笑。
“没开玩笑。在我看来,他完全担得起这个价格。不对——”
江月年说着蹲下来,视线与少年直直相撞:“他的价值,可是要比这些钱高得多。”
真神奇,他居然有一对颜色不同的眼睛。
眼前的封越看上去消瘦又青涩,脸上残留着许多深深浅浅的伤疤,贯穿眉眼、下巴与鼻梁。他长相清秀,居然是邻家弟弟那种单纯无害的模样,头顶耷拉着的耳朵雪白雪白,更添几分温顺乖巧的气质。只可惜伤痕大大破坏了原有的美感,让少年看上去像一幅被撕毁的风景画。
最为引人注意的,还要属那双别具一格的猫瞳。
圆润眼眶里是一黄一蓝两个瞳孔,由于神色黯然,眼睛里失去了应有的神采,让她想起暗夜里的稻田与深海,广阔深远,却寂寥得让人害怕。
一条雪白色长尾从腰椎末端生出来,狮猫以长毛巨尾闻名,因此他的尾巴比大部分猫咪粗壮许多,像一团血迹斑斑的巨大绒球,软绵绵趴在地上。
至于封越身上那些不停渗着血的伤——
江月年看得心惊胆战,匆忙从背包里掏出事先准备好的绷带,笨拙绑在他腹部血口上。在这之后,又拿出一件深黑色短袖上衣。
她早就想到经过一番苦战,封越大概率衣不蔽体,于是在来这里之前特意买了套衣裤。
在大庭广众之下露出伤痕累累的身体,他就算嘴上不说,心里一定也不会愿意。
“我给你买了件衣服,在离开这里看医生之前,先穿上它吧。”
纯棉上衣小心翼翼地套入少年上身,封越被这个动作惊得忘记了动弹,茫然与她对视。
其实在夏天,他往往得不到上衣,唯一遮羞的物件只有粗制滥造的破烂裤子,只有在寒冬的时候,才能得到薄薄一点衣物御寒。
那些衣物闷热又扎人,像小刺那样恶狠狠折磨着伤口,唯独这件上衣轻薄得不可思议,软绵绵触到伤痕时,如同一缕轻薄的风。
有些痒,他并不讨厌这种感觉。
封越悄悄抬起食指,指尖停留在那单薄布料上,如同抚摸不可多得的宝物。他迟疑着想要告诉他,自己的血迹会把它弄脏。
少年拘谨且茫然,在下一秒钟忽然看见眼前的女孩毫不犹豫伸出手,轻轻握住他胳膊上尚且完好的地方。
封越:!!!
这副让人们连踢一脚都会觉得恶心的身体……
正在被那个人触碰。
她不嫌脏吗?
察觉到对方身体的下意识回避,江月年把力道放得更轻:“抱歉,弄疼你了吗?”
“不是。”
封越仓促低头,避开她关切的视线。他许久没有开口说话,如今的嗓音干涩难听,像是电锯割断木头发出的喑哑声线:“我……身上很脏。”
即使被套上了一层布料,但如果与他产生身体接触,血液与灰尘还是会弄脏她的衣服。
更何况她握住的胳膊并没有覆上衣物。
江月年微微一怔,心里莫名有些酸涩。她姿势不变,声音很轻:“你受了伤,我扶你起来,可以吗?”
少年犹豫几秒,轻轻点头。
他的手上绝大多数地方没有一块好肉,好不容易找到了完好的地方,江月年只敢使上三分之一的力气,以免不小心触碰到伤口。
他真是太瘦了。她想,摸起来只有骨头和薄薄一层皮,好像用力一推就会碎掉。可也正是这具无比羸弱的身体,曾一次又一次击败了饥饿且癫狂的怪物们。
封越到底是怎样活过来的呢。
付款交货一气呵成,竞技场专做异常生物贩卖的生意,不会对人类下手,因此两个男人并没有为难她,只当这是个拥有特殊嗜好的富家小姐,临别前还千叮咛万嘱咐,等这个奴隶被玩腻,可以再来这里挑选玩具。
江月年没有接话,毫不拖泥带水地转身离开。她表现得镇定自若,等走出竞技场,才后背一软,长长舒了口气:“终于出来了……吓死我了。”
她说到底只是个没见过大风大浪的高中生,能在凶神恶煞的男人面前不露怯,已经顶了很大压力。
这句话刚出口,小姑娘便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看身旁的封越一眼:“你别看我好像很拽,其实口袋里的手机一直停在紧急呼救的状态,要是他们动手,我就马上报警。”
封越没说话。
正常女孩子无论如何也不会看上一个快要死掉的怪物,她将他带出竞技场的目的是什么?虐待?残杀?还是要……
一想到最后那个念头,少年悄无声息红了脸颊,随即神情黯淡地抿紧双唇。
可他长得并不好看,那是最不可能的一种猜测。
“对了,我叫江月年,你的名字是‘封越’对吧?别害怕,我对你并没有恶意,我知道你和竞技场里的其他人都是被迫在战斗,所以想帮帮你们。”
女孩的声音继续很近很近地响在耳边,她似乎很喜欢说话:“对不起啊,你不是商品,我却跟那些人商讨价钱,还用六万块把你买下来。可他们实在太过分了,我只是——”
他看见她侧头抬起眼睛,乌黑瞳孔里噙着小心翼翼的温和笑意。
小姑娘的声线轻轻柔柔,和夏天夜里的晚风一起传入耳畔:“我只是觉得,如果这样做,或许能帮你出出气。其实你和世界上其他所有人一样,拥有无法被衡量的价值哦。”
她说着顿了顿,带了点神秘地继续补充:“还有一件事情,或许会让你感到开心一些。”
封越茫然眨眼,死气沉沉的瞳孔里看不出丝毫情绪。他沉默着挑起眼皮,恰好看见她从口袋里拿出手机。
凌乱的街区嘈杂一片,他听见江月年近在咫尺的声音:“您好,请问是歧川市警局吗?”
空空荡荡的心脏没由来地紧了紧,封越恍然抬头,与身旁的女孩四目相对。
她含着笑斜睨他一眼,修长食指放在唇边,示意不要出声:“我要匿名举报,在长乐街215号的杂货铺下面,藏了个涉嫌人口贩卖的竞技场。对,没错,参与竞技的人都是被强制贩卖进那里,并且伤亡十分惨重。你们如果尽快赶来,说不定能正好撞上负责人在清理场地。”
头顶残破的猫耳微微一动,少年悄悄攥紧衣摆,指节因为太过用力而泛白。
她居然通知了警方,这也就代表着,不仅是他一个人,竞技场里其他受难的奴隶也能逃出地狱。
如今发生的一切像场不切实际的白日梦。竞技场守卫森严,奴隶们都被关在狭窄肮脏的小笼子里,他们无处逃脱,更不可能报警,只能凭借一己之力找寻出路。
在以往的无数个日日夜夜里,他曾用祈求的目光看向观众台,希望那成百上千的看客中能有一位良心发现,帮助他们重获自由。可每当视线环绕于人群,看到的只有一张张无比冷酷又无比傲慢的脸孔,望向他的眼神中没有怜悯,只有看待玩具般残忍的癫狂。
想来也是,会对他这种怪物产生同情的人,又怎么会来观看如此血腥残酷的闹剧。
可身旁的这个女孩却不一样。
也许……她是真的想帮他们。
他可以信任她么?
“对了,等抓到那些人,您能代我给他们带句话吗?就说——”
江月年惬意地勾起嘴角,语气不复最初的温和礼让,而是带了点嘲弄般的轻笑,上扬的尾音得意洋洋,像不易察觉的小勾:“大清早就亡了,还在这儿做奴隶主的梦吗?白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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