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要回应路西法的话, 缥缈突兀的声音从地底深处响起,仿佛大地的沉吟、威严的号令。
“呵呵呵,有入侵者……”
寂静的森林不安分起来,无数虬结的树根在地底深处窜动,脚下的大地发出轰轰的巨响。
原本静立的树干和枯黑的树枝向路西法和贝希摩斯袭去,仿佛一群长着无数手臂的巨人要致他们于死地。
空气中的香甜气息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神秘柔和的气氛消散殆尽,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刺激异常的怪味,撕下暧昧的伪装,诠释着即将到来的暴力。
贝希摩斯对自己坚强抗揍的身板和扎实的武力十分自信,考虑到自己一路在陛下面前丢尽了脸面,这次无论如何也要扳一些回来,便义不容辞地挺起胸膛,一步踏在路西法面前, 行了个像模像样的宫廷礼,有模有样地说, “陛下, 这些小东西根本用不着您出手, 我一个人就可以轻易解决了,请您离远一些。”
路西法点头,利落地瞬移到距他好远的地方。虽然暴力非他所愿, 但不适当彰显暴力,暗中操控森林的人可能根本不想和他谈。
得到了陛下的信任和许可,贝希摩斯心花怒放, 摩拳擦掌。报仇的时候终于到了。
浓重的黑雾从他脚下升起,瞬间就覆盖了它周身极大的一片空间。
猛然间一条巨大的龙尾从黑雾中伸了出来,在空中不住地晃动,接着黑雾里传出一声怪啸,已经变成海怪模样的贝希摩斯张牙舞爪地冲了出来。
变化后的贝希摩斯身形极高,然而仍旧没有高过森林的树冠,好像这些树木根本无法用高度来衡量。
贝希摩斯大掌一挥,“啪”的一声,它面前的一片树木被拍成了碎屑,贝希摩斯吹了吹爪子上的木屑,又是耀武扬威地吼叫了一番。
它看了看头顶上依然如同牢笼一般紧紧缠绕的树枝,对身边的树木吼道,“哼,怕了没有?花花草草们?本座来了!”
贝希摩斯向前冲去。
一时间,被它拍碎的枝干上下纷飞,原本高大茂盛的森林在它面前似乎毫无招架之力,几乎在碰到它的时候就被拍得粉碎。可以想见为了一雪前耻,贝希摩斯战斗得很是英勇。
很快,贝希摩斯就凭借一己之力在嗜血森林中清出了一大片空地,空地之上的天空呈现血红的颜色,平静得有些压抑。
然而路西法旁观了一会儿,还是为贝希摩斯捏了一把汗。
这个森林有着难以估计的体量、重生力和战斗力,远不止表面看到的这么多。鏖战下去的话贝希摩斯早晚会被它拖垮。
果然好景不长,贝希摩斯脚下的大地倏地塌陷了下去,正在酣战的海怪毫无防备一脚踏空,随之跌落。
贝希摩斯纵身一跃想从深坑里爬出来,然而深坑底部突然伸出无数粗壮而又坚韧的枝条,紧紧地缚住它的爪子和尾巴,让它难以如愿。
这个时候,地底那飘渺的笑声又越发清晰响亮了,“呵呵呵,来吧,大块头,来做森林的养料吧。”
“出来,躲着算什么?”在贝希摩斯与森林战斗的时候,路西法已用精神力锁住地下的某一片区域,“再畏畏缩缩,我将召唤魔王和军队一举踏平这地方!”
随着路西法的话,一道魔光从他手中射入半空,如同烟花般炸裂为灰黑色的平面,闪亮的蓝紫光在其中游动着,片刻就形成了复杂的图案。庞大的魔能在复杂的图案中聚集运转,蓝色闪电不时在魔法阵中爆发,映得血红色的天空都变了颜色。
随着传送魔法阵的渐渐形成,嗜血森林的空间隐隐震动,好像有一道古老的大门正在缓缓开启。
看到路西法来真的了,贝希摩斯激动地吼道,“陛下,踏平这鬼地方!”
贝希摩斯挣断了捆绑它的枝条,兴奋得嚎叫起来。
地底的声音弱了下去,显然他也知道路西法不是在和它开玩笑,它在权衡利弊。
不多时,路西法身前的地面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漩涡,转瞬之间,漩涡之上的森林都从漩涡中消失,只留下一大片空旷的暗红色土地。
片刻后,一个极其粗大的黑色藤蔓从漩涡中心钻了出来。它盘旋着冲向天空,一举破坏了云霄之上就要成型的传送魔法阵。然后它在半空中弯折,如同一条危险的巨蟒低头俯视着它的敌人。
在这巨型藤蔓的最前端,一个树精灵正傲慢地叉腰站着,它的双腿和藤蔓化作一体,满身邪气。
“你是……黑暗神的宠物,伊菲尔?”看清了驾驭着藤蔓的东西,路西法吃了一惊。
要不是和伊菲尔相处了一段时间,路西法也不敢相信在他面前操纵这个庞然大物的就是黑暗神身边那个小小的树精灵。
听到黑暗神这个称呼,树精灵怔了一下,眯起血红的眼睛,似乎陷入了短暂的回忆。不过很快它又充满了敌意,满脸嚣张,“黑暗神?黑暗神是什么玩意儿?”
“你把黑暗神都忘了?伊菲尔?”
路西法展开羽翼飞到藤蔓面前,在半空中与树精灵面对面,仔细打量它。
伊菲尔的身体比从前大了好多倍,但外形几乎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它气息躁乱,正处在发狂的边缘,和从前那个小巧可爱爱说话爱凑热闹爱听八卦的伊菲尔天差地别。
树精灵嗤笑一声,“并非我忘记,但这世界上根本没有黑暗神,从来都没有。”
“不,黑暗神已经苏醒了。”路西法说,“他就在潘地曼尼南。”
“冒牌货。”树精灵不以为意地说,“传说就只是传说,你被骗了。”
路西法才不会相信树精灵的话,它看起来那么狂傲无礼,癫狂轻慢。路西法问:“既然你说黑暗神是冒牌货,那么请你告诉我,谁骗了我?黑暗神又是谁?”
“……”
树精灵一时无言以对。在它狂化的时候,它的记忆就被黑暗彻底封印占据,它想不起自己究竟是谁,当然也记不起是上帝带它来到地狱的。
树精灵的语塞无疑证明了它在说谎。路西法不想在黑暗神真假的老问题上纠缠太久,便主动问它,“好吧,现在请你告诉我,你是谁?”
“我是这森林的王,它选择了我。”
“这么说是你让沉寂多年的嗜血森林扩张,摧毁潘多拉的吗?”
“是啊。”树精灵双手环胸,又变得目中无人,“那几个小镇只是我扩张之路的第一步,接下来我不但要占领地狱第四层,还要把整个地狱纳入我的版图,让所有的地狱生物都成为森林的食物。”它伸出一根手指指向路西法,“当然,首先要解决的就是你,路西法。在我吞并潘多拉的时候得知,你自封为撒旦,统领地狱。”
此时路西法完全确认了黑暗神的话,伊菲尔不仅在嗜血森林迷失了,而且迷失得很厉害。
路西法望了望天,琢磨着黑暗神一定就藏身在空间的某处,只是不愿现身罢了。
其实黑暗神不在,路西法倒觉得自在些。既然黑暗神不愿意出手,就由他来帮它恢复正常好了。
路西法六翼张开,顿时每一片黑暗的羽毛之间都涌起黑色的能量,强烈的魔能在他的周围激起飓风,他被包裹在黑暗场中,长发肆意飞扬。
虚立在半空中,路西法掷地有声地说:“你想要成为地狱的王,问过我了吗?”
“哼!”狂化的生命之树眼中闪过邪光,挑衅道,“路西法,别以为你战胜了幻象就能战胜我!看看你的心多么柔软,再看看你那不堪的过去和心中放不下的光明,你怎么配成为地狱的王!?”
说话间,藤蔓的主体两侧伸出许多节坚硬的刺,使它看起来就像一条巨型蜈蚣。它微微向后退去,蓄势待发,就像毒蛇攻击的前奏。
空气仿佛在对峙中凝滞了。
刹那间,藤蔓的巨大身躯带着狂风向路西法扑来。
路西法不为所动,但挣脱桎梏的贝希摩斯已经怒吼一声,“不许你说我的陛下!!”然后抢先一步冲了过去,和藤蔓战在了一起。
两个巨大的身体似乎势均力敌,但很快,地底下又窜出许多长而坚韧的树根,拖住了贝希摩斯的动作。
贝希摩斯脚下不稳,被藤蔓缠在地上一时无法动弹。
“你作弊……”
贝希摩斯咬牙切齿地说。
树精灵才不理会贝希摩斯,它眸中闪过路西法的映像,突然窜到路西法面前,身上带着黑色电光的长刺如同一把把利刃从四面八方向路西法击来。
路西法的指尖跳动着魔法的闪光,催使黑暗力量保护着自己,虽然和藤蔓巨大的身躯比起来他显得那么小,但他手中的黑暗力量却轻松抵御住了藤蔓的攻击。
那看起来如同膜一般的护壁仿佛坚不可摧,在藤蔓可以轻松撕裂地面的剧烈的打击和撕扯之下竟然没有任何破碎的痕迹。
藤蔓恼羞成怒,它直立起身体,顿时在它数量众多的爪间形成了紫色的球状雷电。
可是路西法的速度比它更快,在球状闪电飞出之前,一个攻击魔法阵已经在藤蔓头顶形成,魔法阵引动的黑暗力量汇聚成一道黑色的光柱,精准地落在藤蔓身上。
藤蔓躲避不及,在这一击之下倒了下去。
“好厉害的魔法……”贝希摩斯为路西法的魔法折服。
藤蔓看似受到了打击,但片刻之后,它被魔法伤害的部分又完成了重生,不痛不痒地晃动着身体再次直立起来,眼中疯狂不减。站在藤蔓之前端的树精灵疯狂地笑道:“没用的,即使你的魔法再厉害,也不能把我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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