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魔族和堕天使们地毯式寻找萨麦尔的时候, 路西法也用灵识查遍了地狱,可惜仍旧一无所获。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萨麦尔生存的希望越发显得渺茫,时间也越发显得寂静和煎熬了。
路西法走回王座,几乎瘫软在上面。
黑暗悄无声息,已浸透了深沉的冰冷,然而他的眼前仿佛正闪动着火光, 耳边回荡着风火肆虐的呼啸。一些回忆不可遏制地纷至沓来。
——经过九天九夜的坠落,他坠入了地狱的火湖之中。
火湖的烈焰亘古不灭,对天使来说不啻于酷刑。灼热的火舌舔舐着他的皮肤,撕扯着他的羽翼,受了重伤的他只能在烈焰当中苦苦地挣扎。
在身体遭受苦痛的时候,堕落前发生的一幕却清晰地在他的脑中一遍遍地回放着。他感到万念俱灰,已没有了任何希望, 既然已抛却了当初不灭的信仰,他已找不到任何活下去的理由。
意识渐渐变得模糊, 在一点点地被消磨被吞噬, 就在他打算自暴自弃的时候, 风与火的呼啸中传来一声声凄厉的嚎叫和痛苦的呻吟。
而夹杂在凄厉和痛苦之中的,还有他的名字。
路西菲尔!路西菲尔……
迷蒙当中,他分辨出那是随他一起堕落的天使们的呼唤声。
在他失去了一切准备放弃所有的时候, 还有别人在期盼着他,需要他去救赎。
他觉得有什么东西淹没了他的眼角,让他濒临破碎的心宛如刀割。
他可以抛却一切, 却不能抛却责任。
他明白了在舍弃过去的荣耀之后,将要为谁而活。
恍惚与迷离之际,他感到自己的力量正在一点儿一点儿地流逝,如果不快一点的话,可能将永远被困在这个刑场当中。他用自己积攒的一点儿力量冲破了火焰的束缚,终于从火湖中脱身,踉跄地跌倒在岸边的砂石里。
希望似乎重新出现,但他不知道另一场考验才刚刚到来。
因为受到光暗之剑的重创又振翅造物,他已经开始了魔化,力量流失得很快,在不久之后,他就将失去所有力量。
而这个时候,一队在火湖周围巡逻的魔兵已经发现了他。
“看那儿,有一个堕天使爬出来了,好像位阶不低,看起来伤得很重但还活着……”魔兵的头头吩咐道,“汉莫和托斯,你们两个把他带过来!”
得到吩咐,两个魔兵从队伍中脱离,径直向他走来。其他的就在原地观望着。
魔兵们举着长矛慢慢靠近。黑魔法点亮了矛身,使整个武器都带着晦暗的死气,矛尖上蜿蜒的血迹更加触目惊心。
一个魔兵颇为不快地说:“不知领主大人在磨蹭什么,堕天使军已经从火湖逃走了,我们却还在这里苦苦搜索几个没有能力逃走的堕天使。”
另一个魔兵提醒他,“别忘了,堕天使军里没有路西菲尔,路西菲尔还在火湖里。”
“算了吧,我觉得路西菲尔已经随着天使军一起逃走了,或者他伤得那么重,死在火湖里也说不定。被光耀之剑刺中了灵核,又遭受了上帝的神罚,他怎么可能活下来。”
恶魔不相信,但语气还是缓和了下来。
魔王亚巴顿曾放出话来,谁能找到重伤的活着的路西菲尔,谁就能获得十万个金币外加封地的封赏。十万个金币和封地对任何一个魔族都有绝对的诱惑力,那相当于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卒一跃升至领主,简直是莫大的荣誉。而同样级别的封赏别西卜也提出过。
“路西菲尔那么危险,魔王们为什么还要不惜代价找到他?”
“笨!以路西菲尔的地位,谁能俘虏他,谁就有了和堕天使谈判的底牌,当然,死的也有用。”
两人边说边慢慢靠了过来,这时他们发现那个重伤的堕天使竟然挣扎着自己站了起来。
猎风扬起他纷乱的黑色长发,露出一张苍白的却异常美丽的脸。他的衣襟已经被血染透了,然而依稀能从上面的装饰物上分辨出天使服装的等级。
“路……”
两个魔族瞬间戒备,转而兴奋而惊恐地尖叫道:“领主大人,这个好像是路西菲尔!!!”
魔兵小队反应很快,几乎在他们尖叫起来的同时,已经向这边围了上来。
领主对路西菲尔也有所畏惧,但他看得出堕天使已经受了很严重的伤,能站得稳都很勉强。
“来吧,给我抓住他!”坐在骑兽上的领主一声令下,魔兵们便缩小了包围。
他知道随着魔化的深入,自己所剩不多的魔力也要坚持不了多久,便带着最后渺茫的一丝希望想要冲出魔兵们的包围。然而他的羽翼几乎已经消失不见,他实在太虚弱了,在唤出天使之刃的同时他就再次倒下,再也没有力气站起来。这时他才发现自己的双手已经在火湖的烈焰中烧得焦黑,根本握不住武器。
短暂的惊愕过后,魔族们爆发出胜利的笑声,这一次他们的运气实在太好了,财富和地位几乎唾手可得。
魔兵们把他献给了领主。
意识朦胧之际,他感到魔族托起他的下颌,用一股灼热而又让人厌恶的视线在审视着他。
“呵,果然是神最美的造物……好在只伤了手脚,这脸却还完好无损。”魔族的手在他的脸上摩挲,又顺着脖子一直来到胸前和小腹,“这样最好不过,你只要留着这张脸就可以了。”
有魔兵谄媚地说:“主上,您喜欢他不如就……”
领主这时才收了手,义正词严地说:“路西菲尔是献给魔王陛下的,你不要多想。”
就在他觉得没有任何希望的时候,魔兵们忽然嚷起来,“有堕天使来了!!”
魔族的喊叫声中,夹杂着熟悉的呼唤声,“殿下!殿下!”
听到那熟悉的声音,他突然觉得心底里有了依靠。他勉强睁开双眼,看到萨麦尔已经带着堕天使军围住了魔族。
他就此晕了过去。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他已经身在一处地牢里。
他以为他们都被魔族俘获了。
谁知身边的萨麦尔笑着说:“别紧张,殿下,这座废弃的地牢是堕天使军暂时驻扎之地,非常安全,你就在这里养伤吧。”
他这才放心地闭上了眼睛。
然而很快他又焦躁地张开了眼睛。他抬起胳膊,看到自己已经如同焦炭的双手。
“殿下,会好起来的。”萨麦尔安慰他,“只要你的力量能够恢复,它们就会好起来的。”
许许多多个日日夜夜,他在地牢中不知晨昏地休息。在他半梦半醒的时候,是萨麦尔一直守候在他的身边,低声地念着,“快点好起来吧,殿下。”
体质、位阶和实力的不同影响着堕天使魔化的进程和时间,他的魔化到来得比其他堕天使都要快很多,随着魔化的正式到来,他的精神力几乎降到了零。他对周围的世界失去了曾经强大的感知,一切有关外界的信息都来源于萨麦尔一人。
他时不时就会问萨麦尔:“外面的情况怎么样了?”
“殿下,你放心,这里很隐蔽,一切都很好。”萨麦尔轻松地说。他的话总是那么稳重可靠。
这样的话被重复了一次又一次,直到他的魔化快要完成,他的灵力又渐渐恢复了回来。
他又问萨麦尔外面的情况。
萨麦尔依然轻快地回答他:“殿下,不要担心,一切都很好。”
可他知道萨麦尔受伤了。
原来为了他能不受干扰地顺利地完成魔化,萨麦尔一直在瞒他。
为了迷惑魔族隐藏他真正的休憩之处,代理堕天使军统帅的萨麦尔不得不分散了一部分军队,现在魔族已经知道了他真正的所在,并且攻下了地牢的外层防御,他们已经到了生死关头。但正是萨麦尔的悉心照料和寸步不离的守候,才让他避免了外界的干扰、安心度过了有生以来最为脆弱无助的时期。
这个期间也是堕天使们最为艰难的时候,他们打了好多次败仗,有好几次差一点儿连地牢这个落脚地都要保不住了。但即使这样也没有堕天使埋怨他。他们把他当作最后的希望,在最困难的时候包容他,守候他。
而这时,萨麦尔也已经进入了魔化期,再也支撑不住了。
他执意从床上走下来,不顾萨麦尔的反对,第一次推开隔绝地牢和外面的那扇门。
他看到了被破坏殆尽的防御结界和早已虚弱不堪的堕天使们,他们中的一部分已经失去了力量,只剩下另一部分还在顽强地抵抗着。
“殿下……”萨麦尔的声音在他身后传来,“你……”
他回过头来,坚定地对他的伙伴说:“萨麦尔,这次该我守护你们了……”
他穿过纵横交错的地道,走上长长的楼梯,从地牢里走了出来。第一次直视这片他即将要征服的土地。
黑色的伤疤从他的双手上脱落下来,在风暴中化成粉末。
新生的皮肤和从前一样白皙,但他手中出现的魔刃却比从前更加冰冷强悍。
狂风暴雪在冰原上翻滚而过,仿佛魔族们放肆的叫嚣和挑衅,但已没有什么能浇灭他此时的信念——为了守护要守护的,他要做地狱的王。
而他的新生,绝对离不开萨麦尔的努力和付出。
有关萨麦尔的过去在脑中一闪而过,路西法从王座上弹了起来。
现在他也并不是一个人,地狱还有黑暗神。黑暗神的精神力无比强大,能够洞彻细微,也许他能知道萨麦尔的情况。
作者有话要说:圣诞节啦,祝小天使们圣诞快乐~
出门浪完后别忘了看文留言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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