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第 81 章

    地狱玫瑰在冷风中一波一波默默绽放, 浓浓的蓝紫色掩盖了死亡和衰败,使它们看起来永远是妖娆艳丽的模样。

    就在这时,路西法感觉有一个毛茸茸的东西在磨蹭着他的脚踝,低头一看,原来是上帝降临地狱后被他救下的小魔兽。

    路西法冲它伸出手,黑猫就纵身跳了上来,乖乖地窝在他的双腿上。

    抚摸着猫咪柔软的毛发, 路西法坐在花园回廊的栏杆上,开始静静地回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不自禁地就把目光投向万魔殿的方向。

    这次多亏黑暗神及时给了他解开封印的力量,否则营救萨麦尔绝不会这么顺利。

    不过那天黑暗神的力量的确有些不正常,他分明感到黑暗神的力量在暴走后陡然跌落谷底,只是那会儿自己一心关注着萨麦尔才没有多想。

    目光从万魔殿高大的建筑落到冷蓝色的花丛中,路西法突然从回廊边站起来, 抛下黑猫直奔万魔殿。

    虽然黑暗神时不时会做出一些奇怪的举动,导致他们之间一直僵持不下, 但一码归一码, 这次黑暗神帮了他, 他有必要向黑暗神表示感谢,顺便再次确定黑暗神的情况。

    刚刚被允许进入万魔殿,路西法就发现黑暗神的气息果然有些异样。他收起诧异和疑虑, 轻步走入殿堂,不动声色地说:“黑暗神,我已经用您的力量打开了上帝的封印, 救出了萨麦尔,现在萨麦尔已经回到了地狱,正在恢复中。”

    “吾已经知道了。”黑暗神说。

    “我是……来感谢您的。这一次多亏您出手帮忙。”坐在黑暗神的身边,路西法发现黑暗神身上的魔气竟减弱了许多,就试探着问,“黑暗神,您看起来似乎不太好,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

    “吾……无妨。”

    瞥见上帝一手撑在王座的扶手上,虚弱无力的样子,路西法向黑暗神凑近了一些,“您……是不是有什么在瞒着我?那天进入万魔殿的时候我感到有光明气息存在。而您却说那只是我的错觉……”

    【神,路西法已经开始对您的身份起疑了。】生命之树察言观色,忧心忡忡地在意识中对上帝说,【您最好还是掩饰一下。】

    然而上帝一直不发一语,好像并没有想要解释的意思。

    见上帝对自己的建议不置可否,生命之树暗暗着急。不解释就等于默认,难道神不想主动坦白,想要路西靠想象力把他的身份猜出来?!

    生命之树认为又到了自己深明大义力挽狂澜的时候了。

    捋起落在额上的几串花朵,生命之树神情凝重地对路西法说:“陛下,你可能还不知道……黑暗神的力量还远没有完全恢复,仍有旧伤存在。你那天来就是黑暗神旧伤复发的时候,黑暗神体内始终还有一部分上帝的光明力量,就是这光明力量让黑暗神始终不能恢复到最佳状态,甚至原本的力量都会受到影响啊……然而就是这样的黑暗神,他……”进入状态的生命之树哽咽控诉,“他……还要冒着陨落的危险去向上帝约战,你说他究竟是为了谁啊为了谁?”

    生命之树在八卦之外最喜欢做的事就是编故事,正是因为有如此深厚的功底,才能让它在撒旦审慎揣度的目光中手到擒来毫无障碍地说编就编。

    路西法并不完全相信生命之树的解释,但如果黑暗神的确如拉弗尔说的那样有旧伤在身,那么黑暗神挑战上帝无疑将没有一点儿胜算,这对黑暗神来说的确非常不公平。

    而这一切的起因都是为了谁呢?

    想到那场交易,路西法心中五味杂陈。

    “真是这样的吗……”路西法把目光投向黑暗神,想要他亲口证实生命之树的话。相较于造物,神灵真不容易说谎,他们已经如此强大,似乎没有说谎的理由,更没有说谎的必要。如果黑暗神就此承认,他便相信就是这样。

    在路西法的盯视下,黑暗神从王座上长身而立,似乎在犹豫着什么。

    生命之树头上的花都要急爆了。

    难道上帝要主动交代身份和盘托出真相?

    这个时候说出真相路西法接受得了吗?

    身为神也没必要那么实在啊。想要实在也要看看时间和场合啊。

    果然,见黑暗神对生命之树的话不置可否,路西法审视的目光又重新落回生命之树身上,心虚的生命之树吓得浑身一抖,一头从王座扶手上栽了下去。

    “到底是怎么回事?”路西法也从座位上起身,走到黑暗神面前,“黑暗神,那光明气息……作为地狱的撒旦,我想我有权知道真相……”

    “吾……”黑暗神的眸光落在路西法的脸上,欲言又止。

    从王座扶手上爬上来,生命之树托着脑袋等着上帝的回答。它算是想明白了,在神的面前操再多的心也没用,既然这样不如看热闹好了,它倒是想看看说出真相后上帝打算怎么善后。

    然而就在生命之树拭目以待的时候,一语不发的黑暗神却双眼一闭,突然晕倒。

    情况来得太过突然。路西法几乎想也没想就接过黑暗神软倒的身体,让他倒在自己怀中。

    银色的发丝披散开来,摊在路西法的华服之上,丝丝缕缕缠绕在撒旦的目光中。

    路西法从没想过强大如黑暗神也有晕倒的时候,所以一时间也只能揽着他不知怎么办好。

    亲眼目睹了黑暗神晕倒在路西法身上的场面,生命之树惊讶得张大了嘴巴,把上帝佩服得五体投地。它万万没想到上帝竟能演出这样的戏码,不但暂时避免向路西坦白,甚至转移了撒旦的注意力顺便还揩了油。

    看来只要上帝不要脸,撒旦只能干瞪眼。

    【神……您这招真是绝了……】生命之树在意识中滔滔不绝地对上帝表达着景仰之情,然而它突然发现上帝的神识一直没有回应,事实上,上帝的神识似乎停滞了。

    难道……

    “啊啊啊啊……黑暗神,您怎么了?!您竟然真的晕倒了?”意识到上帝并不是装的,生命之树鬼哭狼嚎连滚带爬地从扶手跳到了黑暗神身上。

    “黑暗神,黑暗神您怎么了?!”被生命之树的哭喊惊过神来,路西法摇晃着黑暗神的身体呼喊他的名字。

    然而黑暗神真的一点儿反应也没有。

    “这到底怎么回事?”路西法问生命之树。

    我怎么知道?!

    生命之树的嘴巴颤动了两下,终于没有把内心中的咆哮说出来。

    事实上生命之树的确不知道上帝怎么了。但他知道上帝曾将自己的意识分为黑暗和光明两部分,一部分继续保持黑暗神的样子,一部分去了一趟伊甸园,还把萨麦尔封印了。估计应该是这种操作太难掌握,初次尝试的上帝在其中出了差错。

    可他不能把真相说出来,只能不负责任地继续胡编乱造:“我想……创世前黑暗神不幸败给了上帝,神格也破碎了啊……如今黑暗神能从深渊中爬出来已经很不错了,旧伤复发也说得过去吧?”

    生命之树的声音越来越高。它是不打算对自己的言论负责任了,有什么后果让神来承担。

    “黑暗神旧伤复发?”粗略地把黑暗神看了看,路西法并没发现黑暗神身上有血迹或是伤痕,但看着黑暗神紧闭的双眼和瘫软的身体,路西法不能袖手旁观,“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他醒来?”

    生命之树摊开双手,“你曾经是最接近神的人,你都不知道我就更不知道了。”

    路西法思索了一会儿,突然伸出一只手指按在黑暗神的额头。

    “你要干什么?!”生命之树的嗓音拔得奇高。

    “我要窥探一下黑暗神的神识,也许能找到他晕倒的蛛丝马迹,运气好说不定还能唤醒他。”路西法说。

    “你要窥探上帝的神识?!”生命之树吓得话都说不利索了,万一路西法窥见了什么那可就不妙了,“不……不行!黑暗神可是神灵……你……你窥探他的神识就是对神灵的不敬!!!”

    “我是为了黑暗神好,窥探一下又怎么样呢?这只是一次必要的尝试,我想黑暗神不会怪我的。”路西法根本不畏惧生命之树的恐吓。

    “……”生命之树无话可说,连上帝都敢忤逆的路西法现在还会在乎一个晕倒的黑暗神的宠物吗?

    就在生命之树徒劳地用树枝一般的手臂缠住路西法的手,打算阻止他时,路西法的意识已经探入到黑暗神的神识之中……

    上一次与黑暗神比拼精神力的时候,路西法在黑暗神的神瞳中看到了浩瀚而又生机勃勃的宇宙。

    而这一次,他在黑暗神的意识中只看到了死寂般茫茫的黑暗。

    黑暗无止无尽,仿佛没有尽头。

    路西法的意识漂浮在黑暗之中,小心地前行,希望能从黑暗之中窥到一丝端倪。然而仿佛过了许久,他仍然只能看到单调的黑暗。

    “黑暗神……”路西法在黑暗神的意识中呼唤着他,期待他能够有所回应。只要黑暗神有一丁点儿的回应,他就可以尝试着唤醒他。

    然而空茫的黑暗中没有人满足他期待。

    就在路西法以为黑暗神的意识中只剩黑暗和空寂的时候,黑暗中忽然出现了飘渺的声音——

    “路西……”

    “路……西……”

    那声音从黑暗的底部幽幽传来,仿佛风雨掠过大地,潮水拍打礁石,又好像痛苦的纠缠,压抑而又低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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