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普通古代世界(三)

    由于前线战事紧张,所以顾文渡等人在被官员确认身份后,就暂时安置在了一家驿馆内,等待后续消息。

    “哥哥,皇帝陛下也在这座城里!”顾文泺没见过皇帝,听闻全天下最大的皇帝就在附近,高兴地蹦蹦跳跳,宛如一只欢快的花蝴蝶。

    “对啊……”顾文渡的脸上全无顾洚等人脸上的焦虑,还笑着打开二楼的窗,指着守着驿馆门的军士笑道,“看到了么?这是皇帝陛下派来保护泺泺的!”

    一旁守着的顾洚脸上抽了抽,明眼人那都看得出,那些人是前来监视少爷和小姐的,或许等到皇帝想起来的时候,就是找顾家秋后算账的时候了。

    想到那样的后果,顾洚就觉得脖子一寒。他手紧紧握着刀柄,若是真的那般……那他,那他也陪着少爷小姐!

    但是顾文泺完全没有意识到哥哥在骗自己,她搂着顾文渡的手臂,眼睛晶晶亮:“哥哥,皇帝陛下真好!”

    “对!”与顾文泺天真的笑颜不同,顾文渡眼中的笑意就显得有些深不见底。

    送走了要去吃好吃的顾文泺,顾文渡转过身,一旁的顾洚立刻将门关上,然后将自己所知道的告知顾文渡。

    而顾文渡也通过一系列情报明白了父亲为什么与老是与这位武王过不去。

    父亲顾子岳曾为太子少傅,被齐熹帝强行与当时的太子绑定,与太子是名正言顺的师徒关系,自然是要站在太子一方说话。太子性情宽仁敦厚,也是父亲最期待的君王。而以军方为主要支撑的武王则与太子截然相反。

    父亲曾经说过:“若是将天下交与武王,不是空前盛世便是兵连祸结,而天下赌不起……”

    但是齐熹帝病重后,太子在这般纷乱的时局就死于一场未查明的暗杀。转瞬间其他成年皇子都跳了出来想要摘夺胜利果实,最终赢得军方支持的武王攻陷皇宫成为胜者。

    而齐厉帝也在那一个动荡的夜晚驾崩……

    “父亲。”顾文渡抚摸着父亲的手稿回忆着那位温润如玉又胸怀天下的君子,眼眸微垂,这些手稿记录着父亲这些日子地方执政的经验教训,也记录着父亲所有的富国安民之策及期待,只是……

    “可惜,这天下终是要陪那位皇帝陛下去赌了。”

    在驿馆待了数日后,顾文渡终于接到了来自皇帝陛下的谕旨,唤他和妹妹前去觐见。

    顾文渡微微有些惊愕,毕竟他预料的本是被一个朝中重臣接见。尽管皇帝的谕旨让他意外,但是他并没有任何拒绝的余地。

    整理了下衣物仪表,顾文渡和顾文泺就跟着其他人去了军营。

    顾文渡也不是第一次见到齐朝军士,但是这样支齐朝军队明显与泾州拼凑出来的士卒截然不同。

    从身高、体格、武器、队列来看,这些军士全身上下都突出了两字——“精锐”!

    顾文泺知道这次是去见皇帝陛下,尽管有些紧张,但因着有哥哥陪伴,她也没怎么慌乱,只是乖乖牵着顾文渡的手好奇打量周围的一切。

    顾文渡则是目不斜视,让一旁传谕旨的太监都高看了一眼这位年仅六岁的童子。

    最中央的军帐上缠绕着至高无上的龙腾,军帐顶端绣着“齐”的旗帜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太监掀起了军帐的帐帘,让顾文渡和顾文泺进去。

    里面满满当当地塞满了人,而顾文渡一个人都不认识。

    但是在先前顾文渡已经被简单指导了下面圣礼仪,所以他直接恭恭敬敬地对着坐于中央的男子作揖:“草民顾文渡拜见吾皇。吾皇万岁。”

    一旁的顾文泺虽然面上显得比顾文渡紧张数分,但是依旧口齿清晰地跟着哥哥把觐见的礼仪做足了。

    “顾子岳果然有一双好儿女啊……”

    坐于中央的男子刚到而立之年,有着皇族普遍的好相貌,一双眉毛斜飞入鬓,使得眉眼多了几分洒脱大气。他没有身着皇袍,而是穿了一身与台下诸将相似的玄甲,玄甲的护心镜上有多次磨损,提醒着其他人铠甲主人过去的戎马生涯。他的眼睛微眯,饶有兴趣地看着面前的两个孩子。

    “知道朕为什么要找你们么?”

    “文渡不知。”顾文渡摇了摇头。

    “这孩子虽然没有长大,倒是把他爹那不知变通、顽固不化的样子学了个十成十!”赵元任哈哈大笑,诸将也是随之放声大笑。

    这时候,台下的顾文渡深吸一口气,掷地有声地开口:“家父已为国家鞠躬尽瘁直至……还请陛下慎言!”

    他不觉得赵元任是如此昏聩的人,更何况当着人子面前辱及父亲,是个人都不能忍。联想到自己需要在赵元任面前塑造的人设,顾文渡索性放开胆子一争。

    赵元任愣了愣,随即收敛了面部的笑意看向了一旁默不作声的一名文官:“及明,你看看,这次还是朕赢了,这小子果然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敢让朕住嘴!这倔脾气像极了他的那个爹。”

    “小子,我这句话我可是夸奖。”没等到一旁文士的回话,赵元任走下了台,正色道,“于情于理,顾爱卿和夫人戍国有大功,可惜……所以朕打算奖赏你们。”

    看了眼一旁懵懂的小姑娘,赵元任自然也明白顾文渡没有明说死亡这件事的原因,因而也就顺着没有说破,随后饶有兴趣地看向了顾文渡。

    “顾文渡,你有什么想要的么?”

    赵元任阻止了一旁自己的新任命的宰相想要说的话,而是继续循循善诱,“想要什么?金银?官爵?什么都可以说!”

    直视着那个皇帝深邃的瞳孔,顾文渡大声道:“文渡心无他愿,唯有一件事万望陛下成全。”

    “噢?”赵元任摸了摸自己刚刚蓄起的胡须,觉得有什么超出了自己的预期,但是他隐隐又期待这样的意外。

    “驱逐匈奴,壮我大齐,勒石燕然,封狼居胥!”这四句凝聚了顾文渡对于匈奴所有的恨意,也是顾文渡这一世最大的心愿。

    所以不需要什么刻意的演技,顾文渡只需要抛弃所有的冷静和自持,跪于地面,双拳紧握,豆大的眼泪就自然而然地流出了眼眶,润湿了地面的毛毯。

    只是这次赵元任沉默了。

    他看向了其他将领和官员,没有人敢接下这个小小童子提出的十六字豪言。

    他们麾下虽是精锐且营造出了浩大声势,但是他们自己心知肚明,这些精锐的数量远远不及匈奴,能让匈奴退兵就已经是最好的结果,至于这十六字,宰相陶及明也与自己说过,没有二十年绝对做不到。

    “这个不是你的愿望,也是朕乃至天下万民的愿望,所以做不得数,再说一个!”赵元任并没有直接说自己力不能及,而是话锋一转,再次把问题抛给顾文渡。

    还跪在地面的顾文渡瞬间汗湿了后背。

    这个皇帝明显就是在逼他!

    他如此施恩赏赐,并召集诸位大臣前来无非不过是想要借臣子之口,向天下昭示他的宽阔胸襟,来踏着父亲这么些年积攒下来的民心以及为国战死的名望增加自己刚登基的声望,也同时表明自己对于文臣的看重,宽慰大部分文士的心。

    但是一旦自己接受这样的功名利禄,也就意味着——自己和妹妹的结局很有可能就是被赵元任养废,甚至是在时局安定后以一种看似自然的方式死去……

    因为他们的利用价值已经消失了。而赵元任也是人,有极大的可能会把当年在父亲身上受到的气在日后发泄到他们身上。

    这运气……

    被至高无上的皇帝逼着接受命运,去当一个一无所有的废物,可真是再糟糕不过的局面——才怪!

    顾文渡顶着来自前方巨大的压力施施然跪直了身躯,似是一根瘦弱坚韧的青竹,任四面狂风我自巍然不动。

    他可不会轻易放弃。赵元任既然如此逼迫,那他变得有利用价值就好了。

    用手擦拭去眼角残余的泪,顾文渡低垂的眼眸中透出了一丝难以捉摸的愉悦:

    你有谋划你的张良计,我自然也是备好了我的过墙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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