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普通古代世界(十七)

    靠着出色的的表现,尽管顾文渡没有刻意去做什么,那其他金吾卫还是非常主动地笼络了这个治安人才。

    当一个人的能力远远超越他们时,这些比他大上四五岁的金吾卫也不会产生一点点嫉妒的心思。更别提,后来他们还打听到顾文渡是大齐军神的唯一弟子,因而顾文渡很快融入了金吾卫中。

    顾文渡也逐渐适应了军伍中的相处和生活,而他被参的奏折也开始多了起来。毕竟,在京中横行霸道者中,纨绔只是占了一部分,而顾文渡的做法明显碍着了其他人。

    这几个月,楼连云与顾文渡的见面机会也大大减少了。楼连云没让顾文渡来看他,却每旬都精确记得顾文渡的日子,然后期待着这个自己徒弟的下一次来访。

    这一天,见顾文渡一如往常什么都没说,只是陪着他进行沙盘演练,楼连云用插着狼旗的木块腰斩了顾文渡中军,忍不住问了一句:“文渡,听说你惹了高贵妃的弟弟?”

    “高大人当街纵马,一无辜小儿差点送命。我只是在履行金吾卫的指责。”顾文渡没有多抵抗,毫不犹豫地将代表自己兵马的红色木块分为两支作战兵马,直接通过穿插直奔匈奴的单于王庭,“师傅不必担忧,文渡心中有数。”

    “嗯。”楼连云伸手将顾文渡的棋子去掉了一部分,“考虑得还是得细致些。长途行军人和马都吃不消。”

    “是!”看着沙盘上的红色被蚕食,顾文渡笑了出来,“这样就够了。”

    楼连云本还未明白,却发现沙盘上的全部匈奴棋子已经被吸引去了北漠,被匈奴所占的泾州已经空虚一片,只需要大齐的一支千人骑兵,就能收回。而这样,就已经够达成最初的目的了。

    “注意点自己。”楼连云也松开了执旗的手,有些别扭地关心了一句,之后也就没有再提此事。

    但是等顾文渡走后,他立刻让胡亲卫带人时刻探听高家的动向。

    在他眼里,这个徒弟虽然长进了不少,但是那和他爹一个模子里出来的牛脾气还是改不了。

    他作为他的师傅哪里能放心,必须得严防死守,不然这头牛犊子很有可能就被算计进了天牢。

    他不知道的是,顾文渡确实没怎么担心这件事。

    早在一开始,他就在赵元任处立下了一个敢于直言的倔强人设,因此他被调去巡街恐怕很有可能就是赵元任借他整顿京城治安的意思。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在皇宫边上办着皇差,有什么好怕的。

    更何况,他也还有后招。

    但是出乎他所料的是,他没急,赵元任也没急,但是有些朝中官员急了。

    听闻谏议大夫李阮前来觐见,赵元任下意识回忆了下自己最近有没有做什么。

    之前斗鸡的时候都是只有心腹在场,没道理传到那个老古板耳中呀……

    李阮已经花甲高龄,因此平日里领着闲职,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拄着拐杖追着皇帝喷。

    以前齐熹帝上位前就把他踢得远远的,但是自赵元任把他召回京城,这位老先生就又精神矍铄且尽职尽责地劝谏了起来。

    “李爱卿,来朕殿中所谓何事?”虽说畏惧那张名嘴,但是为了营造明君形象,赵元任还是放下了手中的奏折,让人搬椅子请这位老先生喷的时候舒服些。

    李阮虽然言辞犀利、滔滔不绝,但是引经据富有逻辑,他的意思并不难懂。

    无非就是指责最近皇帝过分宠爱高贵妃,导致后宫秩序混乱,前朝高家党羽嚣张肆意,无视国法,胆敢冲击国家军队。

    眼看这位谏议大夫要把自己比作那些美色误国的前朝暴君,赵元任不得不保证自己定会秉公处理。

    等李阮走后,赵元任百思不得其解,为何他会为那个顾家小子求情。

    而李阮则是端端正正地坐在了自家小小的马车上,一路上晃晃悠悠地归家。

    听着马车外细雨击打屋瓦的声音,他叹了口气。思绪飘回了不知多少年前。那时,他是进士科的考官,而顾子岳正是他那一年的状元。因着这一层关系,尽管他被齐熹帝贬回了老家,但是作为忘年交的两人一直有书信往来。

    那些年他虽然没见过那个顾文渡,却几乎是通过书信看着他长大。那是个聪慧的好孩子。

    在去送顾子岳最后一程时,他是想要将那个孩子收入门下给个依靠的,但是那个孩子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他也就没出声。

    只是当那孩子有难时,他还是尽力伸出手帮上了一帮,这是他为那位英年早逝的忘年交唯一能做的了。

    “敢去招惹宠妃的弟弟,还真像当年的你啊……”

    第二日,赵元任又从内侍手中拿到了一份来自顾文渡的奏折。

    本来按照顾文渡的官职是远远不能上达天听,但是顾文渡的任状是他盖印的,底下人也就把这份奏折送上了御案。

    赵元任这是第一次收到顾文渡的奏折,刚接过就觉得眼皮子猛地一跳。

    这遒劲有力的字,已经担得起那句“细筋入骨如秋鹰,字外出力中藏棱”,让他不由想起了那个总是与自己对着干的家伙。

    看来顾子岳不仅把那倔驴子脾气传给了顾文渡,还把这令他头疼的书法也传了下来。

    虽是头疼,但是赵元任不得不承认这是一手好书法,让他多少提起了些许继续看下去的兴致。

    这是一篇看似普普通通的陈情表。

    顾文渡从六岁父母双亡说起,字字都充斥着一股愤然和怒意,表达了自己对于匈奴的痛恨。后他笔锋一转,提到了皇帝对他的知遇之恩以及自己在京城这些年的经历,深感自己在诸位前辈的带下成长不少,因此欣然且心怀感激地接受了这份职务任命。

    他没有提什么巡街时的具体情况,只是顿了顿笔,倔强地说了自己身负皇恩,没有辜负皇帝的期望。

    最后他在文中再次叩首,重述了自己年少时许下的十六字愿望,主动阐述了自己愿意年年岁岁去北疆当大齐的一名戍卒,延续父志,护山河无恙。

    赵元任摸了摸最后纸面因沾染泪水而起的褶皱,心里的最后一丝犹豫散去。

    顾家子这些年根本没有怎么学习文章,因此这一份陈情表与花团锦簇四字完全无关。那少年只是如武将般直来直去地用最为平实的笔触陈情,情意恳切,委婉畅达。

    让他也不得不感受到那少年郎那不变的对外敌的愤恨,以及滚烫的满腔报国之心。

    与这样忠诚又有能力的少年相比,那个最近在京城在昏了头的高家实在是需要敲打了。

    随着权力的集中以及国力的提升,他越来越希望自己的治下能够天下太平。

    在这样的前提,正如李阮所说,他必须约束他的欲望,去效仿那个不知是否存在的圣人。而那个当街纵马差点碾死一幼子,还倒打一耙要金吾卫赔马的小舅子,就用来杀鸡儆猴吧。

    在何家,听闻了高贵妃之弟被查出数项重罪、罢官充军的消息,何知度笑眯眯地看着那个催促他写折子救顾文渡的三子:“你爹会说错?来来来,去找几篇夸赞圣上的文章,让你爹好借鉴一二!”

    在金吾卫的衙门中,一众得到消息的金吾卫也松了口气。

    在一间闺房内,一名尚未及笄的少女吹干了自己刚写完的信,听着侍女传来的消息,少女如一泓清泉的眼微微泛起了些许笑意,素手轻抬,直接将刚写好的信纸扔进了碳火中。

    “是我多虑了,他并不需要我这份情。”她一手托着如玉的脸颊,一手把玩着手中的玉如意,浅笑着露出了两颊的梨涡,“日后相见,这价码又要加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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