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华蓁微微垂头注视着那个香囊, 不由蹙了蹙眉,她实在是不明白顾文渡究竟是怎么回事。
上来先送一把匕首,然后再是把她赠予的贴身之物还了回来。
若不是她眼神好, 能够通过这个憨憨的眼神看出来先前他并不想把香囊还回来,恐怕早已认为他是一朝得势,打算与她分得清清楚楚, 划出一条边界线了。
顾文渡见她不说话,只觉得坐立难安。这件事是他做错了, 他索性率先道歉“抱歉。”
赵华蓁并不清楚他到底在为什么道歉,但是她也想搞清楚这个憨憨到底在想什么,就没有阻止顾文渡的话, 示意他继续说。
“我应该在拿到你的贴身之物后,尽快进行归还。但是我拖到了现在。”
顾文渡说不清楚这中间的因果关系,因此只能模糊带过,同时他努力保持目光的清正, 认认真真地向面前的女子道歉。
他本以为面前的赵华蓁至少也会表示不满, 但是他没想到她竟然用团扇捂面, 随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赵华蓁哪里会不明白顾文渡这中间的因果关系,他分明对她也怀着那样的心思。
她将那个香囊推了过去, 目光灼灼“你不用觉得抱歉,这是我赠予你的。”
顾文渡微微一怔,有些不明白赵华蓁是什么意思。但是值得信任的伙伴都让他收下了,应该也有别的用意,可能日后有重要用途。
于是, 顾文渡对它的重视又提高了一层,小心翼翼地将它放回了胸口的夹层中,打算回去好好珍藏。
“那你能说说为什么送这把匕首么”见第二个疑问解决了,赵华蓁将注意力切回了第一个问题。
问完后,她很快就后悔了。在接下来的两盏茶时间内,被提问专长的顾文渡详细介绍了这把刀的来源、历史、材料、工艺等等,以及它的实用性、便携性以及隐蔽性,还为赵华蓁简单演示了一二这把匕首的使用,譬如在被绳索乃至锁链捆绑时如何最高效逃生,如何在面对壮硕歹徒时一击致命。
赵华蓁没有打断顾文渡的讲述。
虽然他说的大部分超出了她的理解范围,但是听着顾文渡言谈中对于这把匕首的喜欢,注视着顾文渡眼中的璀璨光芒,赵华蓁就明白这件礼物的价值以及这份礼物对于顾文渡而言的重要性。
这对于面前的憨憨而言,可能是最为贵重,也是他最喜欢的一样宝贝了,但是这个憨憨还是毫不犹豫地给了她,仅仅是希望她能在那几乎不可能发生的危险中平安。
尽管他本人可能都没有意识到那份温柔,但是赵华蓁已经察觉到了这匕首中那厚重的情谊。
付出后得到对方回应的她整颗心都不由暖洋洋的,嘴角的梨涡不由再次显露了出来。
事已至此,赵华蓁也便一如既往、坚定不移地选择了迁就面前男子在感情方面的憨傻。
“谢谢。”
顾文渡看出了赵华蓁话语中的真心,他不由轻扬嘴角。
何聪说的果然是错的,他就应该坚持己见
“当然,我今天见你也并非是为了这件事。”赵华蓁这才发现时间已经过了很久,就赶紧长话短说,“你对和亲什么态度”
顾文渡回答得不假思索“反对。大齐我们会保卫,没有必要牺牲你们这些女孩子。你为什么要问我这个问题难不成”
“我这边得到消息,这次匈奴就存了和亲的意图。”对于这种朝廷对外大方向之事,作为大齐郡主的赵华蓁也只能点到为止,“文渡,关于这件事我只是给你提个醒。”
顾文渡点了点头,这个消息对他很重要。作为这次吞掉匈奴左部的主将,与匈奴的谈判一旦开启,他倒是也有资格去参与。
大齐自建国,为了与匈奴交好以及边疆安宁,这样的举措早已被采取过不止一次。
这种做法既能展现大齐的大国气度,在史书中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也能在大齐居于弱势时,给大齐喘息的机会。
但今时不同往日,在大齐已经占据优势、匈奴贼心不死的情况下,顾文渡只能看到这种做法的弊端放弃战略时间、损己利敌。
因此他确实需要做好进言驳斥的准备。
赵华蓁再次品了口顾文渡泡的茶,让茶的芬芳馥郁洗去这件事带给人的不快“另一件事,我希望你能够帮我。”
顾文渡有些不解,面前的美人绽开一笑,不由让人想到诗经中的“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她朱唇轻启,面上带着几分狡黠“帮忙杀杀前来与我们商社谈判的匈奴右部的威风。”
在得到顾文渡的同意后,赵华蓁也满意地与顾文渡分别了。
坐在马车上,她抚摸着清凉的匕首外鞘,思索着怎么把这把匕首的价值放大到最大。
于是不久后,在家的赵元敬就被女儿递来的一把匕首所吸引。一阵上下翻看后,他近乎手舞足蹈“这可是已经失传的西钢锻造的,爹在宫里曾经得以一见,这千金难买啊,蓁蓁,你这是从哪里拿到的是要孝敬给爹吗”
这种男人的浪漫对于一个战将的吸引力几乎是无解的,曾经征战沙场的赵元敬也不例外。
赵华蓁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她无视了父亲锃亮的双眼,施施然把匕首收了回去。她不能告诉父亲她去见了顾文渡,于是她如此解释“这是文渡托人给我的,可不是给父亲的。”
赵元敬眼睛一瞪,瞬间不满了起来,为自己女儿抱不平“他送你一把匕首什么意思这是送给女孩子的东西么”
随后,他就用了近半个时辰的时间,听女儿一脸娇羞中带着幸福地诉说了顾文渡送她这件礼物背后包含的心意。
明白顾文渡怎么想的赵元敬也说不出什么了这不就是个傻憨憨么
正如他以前对赵华蓁所说,作为父亲,他更喜欢一个对女儿好的老实人。因此在赵华蓁的精妙话术下,他对这个拐骗他女儿的家伙总算又改观了不少。
赵华蓁见自己的计策有了成效,也就见好就收,向父亲告退。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护女心切的赵元敬觉得自己作为那个憨憨的未来岳父,也有要点拨未来女婿的责任,总不能让那家伙以后再送那样的刀具,那像什么样子
于是第二日,顾文渡得到了来自江夏王府的一个口信,江夏王让他送礼要懂得女人心思,合适的礼送给合适的人。
其中的未尽之意就是对他这位岳父的话,就可以送一送匕首之类的刀具了。
但是顾文渡并没有想到那去巴结岳父的第二层,他更在意赵华蓁的想法。
难不成他当时看错赵华蓁的表情了
这是送错了
筹办婚事之类的事情大部分由长辈们操心,匈奴使者这几天也是按兵不动,据传是在京都里了解大齐文化,因此顾文渡这几日还算清闲,也就找了比较靠谱的妹妹询问,毕竟妹妹这些年在京城贵女圈中也算是左右逢源,而且女人总比男人更懂女人心思。
随后,他就看着妹妹眼瞪如铜铃,听着妹妹把他从头到脚、劈头盖脸地说了一顿。
“哥哥你可长点心吧”顾文泺恨不得把自己这个傻哥哥给摇醒,送什么不好送一把杀气满满的匕首
顾文泺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坐在顾文渡对面开始指点“哥,先不谈送匕首吉利不吉利,这样的行为分明就是在暴露你对她喜好的无知”
顾文渡老老实实说“我确实不知道”
“那你派个丫鬟去棠梨那儿打探一二”顾文泺虽然觉得这个哥哥有些带不动,但还是努力出着主意,“问问郡主喜欢什么”
顾文渡在心底不由发出一声和何聪当初一般的感叹给女孩子送礼真麻烦。
尤其是赵华蓁这样的贵女,顾文渡真的想不出来她会缺什么。但无论是出于拿了别人贴身之物却擅自不归还的道歉,还是为了加深他们两人之间的合作友谊,又或是出于自己心底希望她真正高兴的小心思,顾文渡都觉得自己要补一份真正的好礼物。
第二天,他得到了棠梨的消息“郡主没什么特别需要的,只要是您真心诚意给的就好,之前的草编兔子郡主都还放在桌头呢”
棠梨觉得她这句话说得非常好,既隐晦地点出了郡主自身条件的富足,不让未来姑爷看轻,又表达了郡主对于顾文渡的一片深情厚谊。
但是顾文渡的注意力全被最后一句话吸引了。
草编兔子,原来如此
赵华蓁这几天都在家中绣嫁衣。但是商社传来的消息一直让她难以静下心。
关于这次牛羊的出售价格,那群匈奴人狮子大开口直接要一个比正常价高了数成的价格,还觉得自己很给合作数年的她面子。
这世间,哪里有那么好的事情。更何况,这次战败的是他们,又不是大齐
找到一个好时机,她约出了顾文渡,让顾文渡陪着自己商社的人去杀一杀那位据说是匈奴右贤王之子的锐气。而她也是不愿错过这次谈判,将在包厢的暗房里偷听,根据匈奴人的情况,确定这次匈奴人是否有诚意,以此判断商社接下来该走哪一步。
不了解边疆商贸的顾文渡知道自己只需要充当一个恐吓的角色就好。因此在一开始,穿着一身常装的他也就无所谓地在单间里品茶,顺便观察那个匈奴右贤王之子。
但是似乎这些战败的匈奴人与先前的匈奴左部没什么不同,依旧自大地把这里当作由他们说了算的草原。
顾文渡很快失了继续观察的兴致。万里商社的管事已经很是尽职尽责地解释了这个价格的不合理,以及他们继续长久商贸的好处,但是那位匈奴右贤王之子根本不在意,继续咄咄逼人,甚至拔出了弯刀。
贸易谈到这份上,是个人都能已经确定他们并没有多少诚意。顾文渡只得出手。他拿着茶盏走过去坐在了管事的身边,一边喝茶一边毫不客气地笑道“在这里动刀子可是违反大齐律的。”
那个头上扎着不少小辫子的右贤王之子以为顾文渡不过是个敢管闲事的家伙,继续挥舞刀子想要威胁,下一瞬,他被一股巨力重重地按在了桌子上。
他的脸被压得紧紧贴着桌面,这让他感到分外屈辱。他使劲挣扎,却无法挣脱,因此只得发出含糊不清恐吓道“我是匈奴右贤王之子,你胆敢”
作为右贤王最宠爱的儿子,不知道这次踢到了多大一块铁板的他如此作威作福惯了。
“我连左贤王的脑袋都割了,还差你这个么”顾文渡差点被这句话所逗笑,他随意夺出了那把弯刀,双眼在刀锋寒光显得更为凛冽,灵巧且纤长的手裹挟着刀光翻飞,最终深深嵌入桌面,让在场的匈奴人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谁准你在大齐放肆的”
一旁的匈奴人见自己要保护对象的性命捏在了对方手里,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他们听不懂顾文渡说了什么,只得拔出刀,继续用着匈奴语恫吓。
而听懂了顾文渡话语的右贤王之子则是终于记起了顾文渡究竟是什么人。那个仅次于单于的左贤王连带着二十万大军就是死于他手中,他这条小命对于他而言还真的算不上什么。
这次单于派来的大使就已经明确警告了他,这个人的师傅是前大齐军神,身后站着几乎整个大齐勋贵,又得大齐皇帝宠信,他自己现如今手上也是有着两州兵马,不得招惹。
更别提他的小命还被握在了他的手中。一番思想斗争后,他最终还是屈辱地低下头“是我失礼了,还请您放开我。”
顾文渡这才松开了手,但是一旁的匈奴战士并听不懂大齐官话,见保护对象脱离了危险,就继续提刀想要把这个家伙拿下。
顾文渡瞥了眼那个已经飞速躲到旁边,准备看好戏的右贤王之子,嘴角的弧度更是提高了不少。
竟然把自己私人感情置于大局之上,要是匈奴都是这样的“人才”就好了。
尽管心中一直在祝福着匈奴,顾文渡手上的速度丝毫不慢。因为暗间里的赵华蓁见到血可能会害怕,所以他没有选择拔刀搏斗。
顾文渡看着文质彬彬甚至有些瘦弱,但是在这幅外表下,他的力量已经足以与何聪那样的滚刀肉媲美,更别提他的速度和精准度。
袍角伴着腿部的动作划出一个完美的弧度。顾文渡一脚直中一个匈奴亲卫的胸口,与此同时,他伸手握住了一名匈奴亲卫劈来的手腕,轻轻一带就将他与另一个匈奴亲卫撞在了一起。
还没等他们保持平衡爬起来,顾文渡就一个肘击将他们彻底砸晕过去。
顾文渡轻轻松松地在人群中穿梭,身姿缥缈如仙,但是下手却是丝毫不拖泥带水,次次直击对方命门。
不多时,不大的包房内就躺了一地晕厥过去的匈奴人。
暗间内的赵华蓁只能听到一阵肉搏声,以及重物被砸到墙壁、栏杆,甚至什么被扔出窗外的声音。不过一切开始得骤然,结束得也迅速。
等没了声息,担心顾文渡的她还是忍不住走出了暗间。
在这时,顾文渡走到了还妄图反抗的右贤王之子身边,连手都没有用,直接一脚踩在了他的手腕上断绝了他最后反抗的希望。
那是赵华蓁从未见过的顾文渡。他幽黑的眸子如同深潭,居高临下的姿态好似看着一只虫豸。没有丝毫君子该有的温和儒雅,唯有冰冷而漠然。
无视了脚下之人的痛呼,他命令道“大齐并不是你们能够放肆的地方,转告那位大使,麻烦下次派个能明辨形势的人来罢。”
似是感觉到了身后有人,顾文渡这才松开了脚,话语中带上了维护和温柔“蓁蓁,别看。”
赵华蓁并不厌恶顾文渡这样的一面,但她还是给予了足够的信赖与尊重。她缓缓地合上了暗门,将剩下的一切交给顾文渡。
在金吾卫赶到后,顾文渡把刚才发生的一切叙述了一遍,当然,他将自己描述成了一个对这些商人出手相救的利益无关者。
金吾卫中有不少人都崇敬大胜归来的顾文渡,自然不会多加为难,更别提这件事本就是匈奴一方的过错。
这些热血男儿还表示他们一定会上报这些匈奴人在大齐京都做出的恶行。让他们付出代价
顾文渡看了眼那些已经鼻青脸肿,腿断胳膊折的匈奴人,配合地露出了一个笑,表示自己非常赞同他们的观点,这些欺压大齐良善的匈奴人必须付出代价。
等其他人走后,顾文渡这才敲了敲暗室的门。赵华蓁打开了门,递过来一杯水温恰好的茶盏“辛苦了。”
“不用谢。”那些匈奴人也算的上是百里挑一,一番战斗下来顾文渡确实觉得有些渴,也就毫不客气地接了过去,然后他记起了这次来的另一个任务,“上次江夏王派人说应该送一个和你心意的礼物,我这次”
顾文渡一边说一边抬起手去摸放在衣衫内侧的礼物。下一瞬,他感觉触感有些不太对。
顾文渡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僵硬。他之前去问了文泺怎么体现礼物的真心实意,文泺指导他可以亲手做一份礼物。
加上棠梨的草编兔子的重要情报,他就特意去找了卖草编兔子的小商贩,诚心地亲自学,诚心地亲自做。
奈何他天生不是做这种事情的料,在稻草不知道被编断多少根、手指被划开无数次后,除了学文练武外第一次这么拼命的他总算在见面前熟能生巧,编出了一只勉勉强强能算兔子的东西。
然后,现如今,他发现自己可能编得太松了,加上刚刚意料之外的剧烈运动
赵华蓁见他的脸色变得奇怪,总觉得现在发生的一切与数日前过分相似,她带着些许不好的预感示意顾文渡继续拿。
坐在对面的顾文渡也和数日前一样,宛如赴死般毅然决然地缓缓松开了拳头,露出了一团干枯的稻草
作者有话要说 赵华蓁小问号,你是否有很多朋友
今天五千加,我超棒的兴奋求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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