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不了何燕微想。
从她的视角只能仰视那个人。她竭力想调动剑气,但每一寸肌肉都软绵绵的毫无力气, 丹田中的灵力也难以调动, 遑论发出攻击。
她好不甘心。要是听了思齐的话,不要贪心这最后一道纯阴罡风就好了
她不甘心地说“谢师妹, 你太卑鄙了”
“卑鄙, 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 是高尚者的墓志铭。”
那个人笑嘻嘻的,毫不在意地说出这句话。何燕微难以置信地瞪着她, 简直不能相信她竟然能把卑鄙说得这么理直气壮。
“你你你”
何燕微气得说不出话。
石无患倒是撇撇嘴,故意大声跟佘小川哔哔“虽然没看过那句话,但根据我的经验,原文一定不是那个意思。”
佘小川满脸认真“谢师叔博闻强识、举一反三”
石无患
谢蕴昭不理会他们, 只一边催促队友去拿他们的乾坤袋、将玉盒全部倒出来,一边语重心长地说道“兵不厌诈,兵不厌诈嘛。年轻人,你们还是太缺少社会的毒打了。我这么做, 不也是帮你们增长生活经验吗。你们应该感谢我才对。”
地上三人都听得满面悲愤, 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乾坤袋被人拿走。谢蕴昭抱着玉盒,盘腿坐在地上,笑眯眯地看着他们。。
陈楚楚“阿昭太卑鄙了”
顾思齐“你强词夺理”
连石无患都不由回头嘲讽“刚刚是谁说身为朋友不能踩伤口的”
“嗯我没踩伤口啊。”谢蕴昭无辜地瞪大眼, “你仔细看看, 我这分明是给他们身上重新再开一个口子啊”
石无患
佘小川满脸钦佩, 恍然大悟“谢师叔威武”
来自佘小川的崇敬值 1
“不要跟她学”
所有玉盒都拿出来后, 谢蕴昭数了数, 确认无误后,毫不客气地把它们全塞进了自己的乾坤袋。
“我宣布,”她站起身,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这场只有第一名和最后一名的比赛,正式结束”
佘小川用力鼓掌。石无患有气无力地跟着鼓了两下掌。
地上三人异口同声“你太无耻了”
来自何燕微的悲愤值 10
来自顾思齐的悲愤值 10
来自陈楚楚的悲愤值 10
水镜面前。
同样盘腿坐在地上的掌门,双手托着下巴,也再一次重复那句感慨“阿昭真是太可爱了。枕流,你说,阿昭要是来做我徒弟、跟我修太上忘情道,该有多合适啊。”
风不时经过风来山顶。蓝天之下,只有风声和掌门懒散的说话声,还有草叶摩擦的碎响。人人屏息不言;他们好像只有身体在这里,神魂早就逃到了另外的空间里。
风同样轻轻吹起掌门披散的长发。
也拂过卫枕流的衣袍。那上面镶嵌的细微金丝,如同是将阳光揉碎了嵌在他身上。但他身披温暖灿烂的阳光,眼里却只有无边的清冷,是月下积雪,也是夜色幽凉。
他正认真地注视着水镜。那认真的程度,就像他害怕自己一旦转开眼,就再也看不到那个人的笑容了一样。
掌门的问话落在风里,摔在地上。
山顶更安静了不,反而稍微嘈杂了些,因为人们的呼吸声难以遏制地沉重起来。
卫枕流却如毫无所觉。
直到水镜画面消失,他才退后一步,低头恭声答道“师妹顽劣,难修忘情大道,恐会辜负师叔期望。”
掌门瞥他一眼“是吗”
他忽地冷哼一声。这个细细的声音如惊雷在上空炸响,人人都微微一抖,顷刻汗如雨下。
“一个个地,都像我会吃了阿昭一样。”
不敢
掌门言重了
还有人试图对卫枕流使眼色,想让他顺着掌门心意说些话。后者却铁了心,只以微笑示人。
“好吧,随便你们。”掌门懒得听他们说,打个呵欠,“就让她去和冯延康那老头儿种地去吧。”
清风再次吹过。
那道身披鹤氅的身影也如风消失。
卫枕流站在原地,略有出神地看着天际。他站了很久,也就看了很久、想了很久。
没人打扰他。此时此刻,也没人敢打扰他。事实上,人们甚至很难想象竟有人敢反驳掌门说的话。
也许,毕竟,卫师弟是后山的
一片诡异的沉默中,阴风洞中的弟子们陆续被白鹤送了出来。最先回到山顶的,自然是刚才镜中嚣张大笑的女修。
“师兄”
有人跳下白鹤,欢快地朝卫枕流跑过去。
“我拿了第一名第一名还用你教我的飞剑术把陷阱全部挂在了上面”她洋洋得意,又转去看蒋青萝,手一伸,“蒋师姐,三万灵石不打折,多谢厚爱”
飞剑术是那么用的吗人人都这么想,人人都没说。
唯有蒋青萝转眼就忘了刚才掌门带来的压迫感,当即气得一蹦三尺高“你算计我师妹,还敢找我要灵石”
“那可不。”谢蕴昭振振有词,“我为了稳妥起见,还特意包揽了前三名呢为了蒋师姐的三万灵石,我是多么努力啊”
“你你你”蒋青萝憋屈的样子,竟然和刚才镜中的三人小队有几分神似。
有人一声嗤笑。
这个耳熟的声音悄然吸引力全场的注意力。
始终出神的白衣青年终于回过头。午后的风温柔地吹着他的衣衫,也令他眼里的雪色、凉夜、幽寂全都与阳光融为一体。他的笑容好似没有改变,却又分明因为带了温度而变得异常温柔。
“蒋师姐。”他说。只这三个字,别的都不说了。
威风堂堂的摇光真传僵了几秒钟,忽而怒气冲冲地丢出一块玛瑙色的玉牌“接着凭这信物,自去摇光峰领三万灵石吧”
转身登上月牙形的飞行器,冲天而去。
谢蕴昭接住玉牌,大喊“谢了啊蒋师姐”
她说完,再去往四周一看,察觉诸多目光,便往师兄那儿再靠近一些,压低声音问“怎么,你心情不好”
卫枕流笑容微微一滞,接着却变得更温柔起来“无事。”
谢蕴昭还想追问,却被他抬手轻轻摁了摁头顶。她抬起目光,却只看到他眼中那片看不清的迷雾;那道额心红痕好似白玉滴血,恍惚竟令那分温柔的笑意多了一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感伤。
这一点感伤之意好似春水涟漪,转眼无痕。再仔细看去,他分明还是那个温润如玉、骄傲内藏的剑修。
“师妹,转身。”他柔声道,“看你,头发都乱了。站着别动,我替你重新绾好。”
学年大比的最终结果没有马上颁布,而是经过了整整一周的讨论。
每五年一次的学年大比,似乎还从没出过这样的结果。
一队包揽所有任务目标这样的事
启明学堂的师长们从藏书阁里抱出了厚厚的档案,一届届地往前查资料,期望能找到类似的事迹。最后,功夫不负有心人还真让他们给找着了。
大约九百年前,北斗仙宗里同样有一名不动境的弟子,带头横扫当年的大比。根据档案记载,那名弟子的灵根只比天灵根差一点,同样喜欢招猫逗狗、到处惹事,性格上同样张扬、霸道、半分都不给别人留,嘴巴还特别毒。
老师扒着记录看了半天,好不容易找着了那个九百年前的小霸王的名字
“王伯章”老师喃喃自语,“这个名字好像有点耳熟。”
旁边优哉游哉喝茶的山长,突然一口热茶呛在了喉咙里。
“咳咳咳谁”
“王、王伯章啊。”
一众师长大眼瞪小眼,好半天。
山长颤巍巍说“那是掌门的名字啊”
其他人“啊”
然后“啊”
于是人人恍然大悟怪不得风来山顶,掌门对谢蕴昭如此青眼有加九百年前的闯祸头子碰上九百年后的闯祸头子,那能不亲切吗
半天后,学年大比的最终结果被人心急火燎地宣布出。
“呃,那么,这次学年大比的结果已经确认,获得第一名的小队是谢蕴昭小队,组员有佘小川、石无患。第二名同上。第三名也同上。”
山长毕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在将胡须揪断好几根之后,他表面已经恢复了淡然,还能笑呵呵地将前三名的奖品全部颁发给同一组人。
第一名的奖励是进入宝库任意挑选一样师门珍藏,第二名的奖励是一人一件上品灵器,第三名是一人一瓶蕴灵灵丹。
丰厚的奖励都给了同样三个人虽然很羡慕,但众人出来后都看了水镜录像,不得不承认谢蕴昭是靠实力过关,佘小川也起了无可替代的作用,甚至最后石无患的那段分析也让人刮目相看。
只有何燕微三人,原本觉得谢某人已经很无耻,现在才发现石某人更无耻。
三人心中那股愤愤不平的情绪已经过去了,取而代之的是消沉低落,还有强打精神的反思。
比赛结果公布后,三人聚在一起,彼此看着对方脸上的失落表情。看了半天,陈楚楚却“噗嗤”一声笑了。
“我第一次见到燕微也会失落。”她揉了揉眼睛,脸上却是笑着的,“其实看了全过程录像后,我觉得我们输给阿昭并不冤枉。如果按照石无患的主意来,我们是不是会更受打击呢”
顾思齐却说“如果按石无患的主意来,我们不一定会上当。”
“那可不一定吧”陈楚楚眨眨眼,却没说完。三人一起长大,现在虽然感情融洽,儿时却也有些不为外人所知的事情,对彼此的性格都有深层的了解。比方说,陈楚楚很肯定,石无患预判的何燕微的反应,是正确的。
顾思齐也未必不知道,只是他总是维护燕微,愿意将她假设为胜利的那一方罢了。
倒是何燕微自己摇摇头,郑重道“输便是输了。这次失败,与其说是我们实力不足,不若说是我们经验不够、心性有缺。在第五层,是我们贸然上当,而在最后一层,则是贪心不足、警惕不够,又高估了自己的实力。如果我当时能更谨慎,仔细检查整个风穴,未必发现不了谢师妹布置的陷阱。”
她既然发话,另两人就都点点头。三人之中,渐渐也形成了何燕微为主导的局面。
她怀中依旧抱着那柄从不出鞘的剑,柔软的发丝轻轻拂在精致的脸上,为她严肃的神情增添了一丝柔和。
她抿抿唇,继续道“而且,我有一个猜测谢师妹的举措,既可以说是埋伏,也可以说是对我们的教导。”
“啊”
“为什么”
何燕微分析道“当时谢师妹只在纯阴风穴布置了陷阱,是不是“
两人齐齐点头。
“如果我当时肯听从思齐的建议,最后我们应当是第二名,是不是”
再点头。
“所以,你们还没想通吗”
陈楚楚一脸茫然地摇头,顾思齐则是渐渐若有所思。他说“我有些明白了。”
陈楚楚惊讶“你明白什么了”
何燕微看着她,微微叹了口气“楚楚,你啊遇事还是要再多想一想才好。你看,我们如果能控制自己的贪欲,放弃纯阴罡风,就可以取得第二名;即便不放弃,能做到全程警惕,也未必没有取胜的可能。凭谢师妹的实力,她何必使用陷阱直接从背后偷袭我们,不也一样”
顾思齐也露出微笑,接话道“不错,偏偏谢师叔使用的陷阱还是从其他同门那里搜罗来的,足见她一开始没有想使用阴谋诡计的心思。”
陈楚楚不由问“那阿昭为什么又用了呢”
“这就是问题的关键。”顾思齐轻轻一笑,在看见心上人轻轻点头后,更加自信道,“你也从录像中看到了,谢师叔他们始终落在我们后面,也已经分析出来,我们在第五层中了计,对不对”
陈楚楚老老实实点头“可我还是不明白你们想说什么。”
顾思齐有点恨铁不成钢“你好好想想。谢师叔本来没打算用计,后来却用了;她本来可以偷袭,却偏偏要让我们自己踏入陷阱。你当她的计谋多么高级么其实非常粗陋啊,粗陋到了只要我们直接出去,就不会上当的地步。那她为什么还要费心布置这样一个陷阱”
何燕微接着道“自然就是为了提醒我们,身为修士,日后外出时切忌高估自己、贪心冒进。谢师妹用心良苦。”
顾思齐也感叹“谢师叔竟然是这样的用心,却还不明说,如果不是燕微提醒,我们险些误会了她的为人古人云,善欲人见,不是真善;恶恐人知,便是大恶。谢师叔行善而不声张,只盼我们从实际经历中牢记这一课,这就是圣人之心啊”
这两人相视一笑,竟是有了前十几年从未有过的默契之感。
唯有陈楚楚依旧满脸迷茫“我觉得你们是不是想多了啊”
“楚楚,谢师妹都做得这样明显了,只因为她不说,我们便不领情么”何燕微神色一肃,“既然我们已经明白了,这就去向谢师妹道谢吧。”
顾思齐赞同“燕微说得是。”
陈楚楚有些被说服了“噢那就走吧。”
三人就去寻找谢蕴昭去了。不多会儿,就在放了启明规训石碑前的院子里找到了她。她正在书法走廊里,和另两名队友有说有笑。
“三万灵石,发了发了。我两万,你们各自五千如何”
“不行不行,能拿第一名都是谢师叔的功劳,我不可以要的。”
“谢蕴昭,灵石你自己拿着吧。前三名的奖励都归我们了,也不缺灵石。”
“拿着拿着。合作得来的东西,独占就太没意思啦。”
何燕微等了等,见他们三人争执不下,只能出声“谢师妹。”
走廊中的声音一停。
“燕微还有楚楚和思齐。”谢蕴昭回头见了被自己在最后一层淘汰的三人,顿时警惕起来,“请客吃饭可以,分账的不要”
何燕微郑重说“谢谢你。”
“啊”谢蕴昭一脸懵逼。
另两人也说“谢谢阿昭谢师叔。”
来自何燕微的感激值 20
来自陈楚楚的感激值 20
来自顾思齐的感激值 20
谢蕴昭更加愣住“啊”
“我们已经想明白了。”何燕微抿了抿秀气的嘴唇,头发上的点翠金簪恍然欲飞,“在阴风洞中,是我们轻敌上当在先,贪心不足在后,才会全盘皆输。”
“谢师妹这一次设计,是教我们要学会取舍。如果我当时肯听思齐的话,直接带着罡风离开,就能获得第二名。但因为我贪心太过、太重意气之争,反而害得整个队伍竹篮打水一场空。”
她敬佩道“谢师妹用心良苦,我必会铭记在心。还有石无患,不得不承认,这次你让我们刮目相看了。佘师妹,你也让我明白了妖修的独特和强大。”
说到这里,从来骄傲的少女竟轻轻弯腰一礼。
“这次我输得心服口服,但下一次竞争,鹿死谁手便不一定了。”
何燕微直起身,对谢蕴昭一笑。她从来都是平静到冷硬的人,此时一笑,精致的眉目忽然有了暖意,像一幅细致工笔陡然活了过来。
谢蕴昭等三人面面相觑。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三个居然齐刷刷地往后退了半步。
“咳”
谢蕴昭挠挠脸颊,再眨巴眨巴眼,最后清清嗓子。
“不用道谢。”
她又往后退了三步,左右对两名队友使了个眼色。其他两人默默点头,神色有些凝重,示意自己已经明白了。
这番奇怪的反应,让对面三人一怔。
“燕微啊,楚楚啊,思齐啊,”谢蕴昭慢吞吞说,“是谁给了你们错觉,让你们以为我只在纯阴风穴布置了陷阱”
“啊”
在三道迷茫的目光中,眉目清艳的少女悠然一笑,神情中带着三分悲悯、三分惋惜,还有一分幸灾乐祸“傻孩子们,你们都忘了小川的灵宠如花么双头蛇不光能辨别纯阴气息,更是能自由变换身形、速度快若闪电。所以我早让如花带着其他陷阱,抢先去到出口的方向,布置得妥妥当当了。”
谢师叔,那是阿花,不是如花
何燕微不信,有些结巴“怎、怎么可能那些阴损歹毒的陷阱,不都是谢师妹从其他人那里搜刮来的,分明全在”
“因为我自己之前也买了一大堆啊。”
谢蕴昭再退三步,干笑不已。其他两人也默默跟着后退。
“你要知道,大比这种重大事件,总是容易催生高额市场交易的。同门辛辛苦苦炼制了那么多好用的暗器陷阱,我怎么好意思不买呢买了又怎么好意思不用呢,你说对不对”
三人呆住。此时此刻,阴风洞中那些毒沼、痒痒粉、软筋散、越挣越紧的捆绳这些糟糕的记忆再度被唤醒。
来自何燕微的悲愤值 50
来自陈楚楚的悲愤值 50
来自顾思齐的悲愤值 50
他们竟然还自作多情地和这个无耻之徒道歉了
“太无耻了”
少女怀中的剑微微颤抖起来。顾思齐最冷静,已经打开乾坤袋开始掏灵器。陈楚楚默默翻找补气丹,准备担起补给重任。
“风紧扯呼”
见势不妙,早有准备的谢某人小分队架起飞行器,死命往远方蹿去。
晴朗无云的天空中,先后划出六道流光。
“太无耻了别跑,给我站住”
摇光真传,在线崩溃。
天枢峰东侧,微梦洞府前,有人看见了发生在天权峰的那一幕,并为之笑出声。
“师弟。”
不吭声。
他也不在乎,兀自悠悠道“阿昭和我很像。”
“像个屁。”对方总算有反应了。
掌门被骂了,反而愉快地眯了眯淡青色的眼睛。
“你不记得了当年也是在阴风洞,我们也是横扫同门,抢了所有的战利品。”掌门的声音里有着真切的高兴。那情绪蔓延在他的声音里、弥漫在他的笑容中,进而漂浮在四周的空气里;四面的花忽然更娇艳,草木忽然更清新。
一喜天地同喜,一怒风云色变。冯延康抽抽嘴角,发现自己已经看不透这位师兄的真实修为境界了。
他早已看不透了。
掌门微笑道“年少的日子,至今想起来也非常愉快。和师弟并肩作战的时光,也犹在眼前。可惜,现在已经没有了惊寒客,只有沉迷旁门左道的冯真人。师弟,你的星河剑如今安在可是已积尘生锈、不堪一击”
冯延康坐在池边钓鱼,双目半阖,如坠梦中。
身披鹤氅的青年踏上池塘边,在秋意凋零的荷叶丛中抬起头,望向无限高的九重天。
“师弟,偶尔的时候我也会想起来,当初我们一起夺得学年大比胜利的日子。”
余音犹在,人已不见。
良久。
冯延康睁开眼,双手用力,钓上来一条肥美的鲈鱼。
他如同自言自语“但是,那已经是九百年前的事了。”,,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 免费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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