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蕴昭不再管无言落泪的施素滢, 转去踢了两脚宋牧非。
“少装死,眼睛睁开。”
被银丝网困住的人起先还撑着,却被巧劲踢得咳了好几声后, 无法, 只得睁开眼。还没将人看清, 就叫“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宋牧非来自百音门, 一个乐修聚集之地, 装束也颇为风雅, 湖蓝衣袍、飘逸袖带, 再加上他眼角钝圆、模样柔和,看着很是无害。
谢蕴昭说“拿来。”
“您要什么”宋牧非睁着无辜的圆眼,心思嘀哩咕噜转个不停, 表情却显出一种老实的感激之情, “您是北斗的谢师姐吧谢师姐救了我,那枯荣果全给谢师姐也是应有之义,此外我必当奉上丰厚灵石”
谢蕴昭笑眯眯“你再多废话一句,我就杀了你。”
宋牧非一噎,知道对方不是他期待的那种毫无经验的天真修士, 却还是抱着一丝侥幸,装糊涂“您到底要什么”
谢蕴昭拎着太阿,将剑尖对准他眉心要害,依旧笑眯眯“你那记载了水月秘境宝物信息的玉简, 交出来。”
宋牧非心中微震, 心思又嘀哩咕噜转了起来。他一方面拼命思考脱身之策, 一方面假作镇定,笑道“谢师姐有命,自然不得不从。但我现在被困,一时打不开乾坤袋”
谢蕴昭瞧了他几眼,从他手上扯下一个玉扳指,问“哪一个再废话一个字,我废了你丹田,再多废话几句,我就破你神识。实在要耍滑头,我就搜魂自己找,效果也是一样的。”
宋牧非笑容一滞,显出几分不可置信来。在他心里,北斗、剑宗这样的正道大派,教出来的真传也大多迂腐守规矩,威胁杀人也就罢了,怎么会笑着说出“搜魂”这种邪术来除了白莲会那些邪魔外道,谁敢把“搜魂”挂在嘴边
无奈,他只得老实道“芙蓉纹的黄玉玉简就是。”
又说“谢师姐还看上什么,尽管拿走就是,只望莫要插手我同梁、施二人的恩怨”
他这么一说,边上的道侣二人才醒悟过来,急道“原来是北斗的谢师姐谢师姐,这宋牧非阴险歹毒,谢师姐莫要听他胡扯”
宋牧非冷笑一声,立即反唇相讥“修仙一途本就尔虞我诈,你们中计也是因为自己贪婪,难道施道友的灵兽是我哄了你扔的”
说得施素滢语塞,回想起陪伴多年的灵兽,一时只能哽咽。梁乘桴怒目而视,但他生性嘴笨,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反驳之语,只能道“小人若不是你骗人,我们怎会”
宋牧非不理他们,只扭头对谢蕴昭笑笑,一副无愧于心的样子“谢师姐,您是大派弟子,想必不缺功法、灵石、宝物,也不知道我等小门小户的艰难。所谓不争不抢、不成大道,今日是我欺骗他二人,但改日说不定便是他们欺骗别人,看施素滢为了几颗枯荣果就能牺牲灵兽,下回为了更珍贵的事物,难道不能牺牲人命我等修道根基便立足于物竞天择、弱肉强食,还望谢师姐体谅。”
谢蕴昭察看了芙蓉纹黄玉简,根据枯荣果、彩磬蜈蚣等信息确定了玉简不假。
她瞄了一眼宋牧非,又淡淡看一眼失神愣怔的施、粱二人,不置可否,只问“还有呢”
宋牧非一愣,手心冒一点汗,镇定道“什么”
“这次试炼明文规定,不能故意谋害他人性命。秘境中遍布100个视线点,你为何还敢当着众人的面谋害别人想必是知道视线点的具体分布了。”
太阿剑尖绕着宋牧非的额心转悠,转得他一身冷汗。他只觉幽暗天光里,这位谢师姐的模样幻化成了什么可怖的妖魔,美则美矣,却全是毒汁。
“谢师姐”
“搜魂。”
宋牧非不敢花言巧语,只得道“那芙蓉纹玉简是双层设定。输入单一木属性灵力,配合口诀利见大人可以开启第二层,里面记载了视线点的分布和视野范围。”
谢蕴昭依言尝试。
一旁二人惊道“你怎么会知道这种隐秘信息”
宋牧非失了两样最大倚仗,终于按捺不住心中沮丧和怨恨,他冷笑一声,刻薄道“水月秘境是一千年前开放的,期间进去了多少人连这点基本信息都收集不到,难怪你们妙玄观和万兽门没落哦抱歉,我忘了,你们只是百年出头的小门小户,自然没什么底蕴。一个万兽门的,叫人哄几句就能扔出灵兽呵”
两人脸色涨红“你颠倒黑白”
三人一时吵了起来。
这并非他们不识时务、辨不清局势,而是现在身家性命都捏在他人手里,无可奈何,只能相互打嘴仗,想把责任都推给对方,叫自己显得清白无辜,引谢蕴昭心软。
她刚才说“搜魂”,实在是把三个人都吓着了。
没见过哪个名门子弟敢随口说出这个词的。
搜魂术极其残酷,在正道是绝对的禁忌只有白莲妖修才敢肆意使用。
三人都怕谢蕴昭一时看他们不顺眼,就拎着剑把他们全杀了。
所以要竭力辩驳自己的行为合情合理、无可指摘。
“好啦,别吵了。”谢蕴昭收好玉简,又从中拿了一千灵石。
她懒得再翻,将扳指丢回宋牧非面前,后者赶紧捡起来戴上。
虽然被顺了一千灵石很是心痛,但他的法器、丹药全在乾坤袋中,若是丢了,即便谢蕴昭不杀他,他在这秘境里也活不下去。
施、粱二人则有些失望。他们心中未尝没有希望谢蕴昭一剑杀了宋牧非、替他们主持公道的心思。
仙道盟的领袖不就该惩恶扬善么
施素滢开口道“谢师姐,还望您替天行道”杀了宋牧非。
梁乘桴拉了她一把,默默摇头。
没想到,这位北斗的真传弟子却像是能够一眼看穿他们的想法。
她站起身,懒懒道“替天行道你们是不是觉得我作为北斗的弟子,很该维系一下正道领袖的风范,眼瞧这宋牧非害得你们差点命丧当场,我就该杀了他”
两人被她说中心思,不免脸上一热,口是心非地低声道“不敢”
谢蕴昭却又去看宋牧非,对上他眼里闪烁不停的精光,道“你废了这么多话,是不是琢磨着我出身名门,自然爱惜羽毛、顾及颜面。刚才说搜魂只是狂妄之语,现在知道了此处正好在视线点笼罩范围内,我必然不愿意当着众人的面杀人,因此你很大可能逃出生天”
说得宋牧非也神情不自然起来。他的确是这么想的。
谢蕴昭笑了笑。
“说到底你们凭什么觉得我是个好人呢”
“又凭什么觉得,我是个爱惜羽毛的人”
说着,她倒提太阿剑,漫不经心地往宋牧非右手关键处狠狠一刺
“啊啊”
手筋被断,宋牧非痛叫出声。
另两人呆在原地,不明所以。
“我瞧不惯你。不至于要你性命,但暂时废你半个作案工具。否则的话,我不就太不爽了”她对宋牧非说,面上依旧噙一点微笑。
“至于你们”
谢蕴昭丢去两粒丹药。
“百毒不扰丹。宋牧非不过是利用飞行器下了药,又和枯荣果藤蔓的气息混合在一起,才禁锢了你们的灵力。”她伸手勾了勾,“盛惠一千灵石,宋牧非替你们给过了,我就不再找你们要。”
两人对视一眼,果断抓起丹药塞入口中,道“多谢谢师姐谢师姐真是侠肝义胆”
“说了我不是什么好人。以好人自居是很麻烦的。坏人做一百件恶事,偶尔行善便能为人称赞。好人做一百件好事,偶尔自私一回就会被指称道德崩坏。”
谢蕴昭收了网。
“恩恩怨怨你们自己管去,别扯到我头上就行。”她重又一笑,仍是懒懒的,“只有好人才会主持正义像我,只会拿了东西就走。”
她御剑离去的刹那,宋牧非也忍着痛、趁机夺路而逃。
剑光分于两边,转瞬化为空中一道遥遥之影。
道侣二人默不作声,只默默调息、恢复灵力。
片刻后,他们也架起法器,朝宋牧非逃跑的方向追了过去。
逢月海湾。
山崖之上,众多神游境修士汇聚一堂。
其中两名湖蓝长袍、装扮风雅的男女面色不佳,只能假装没看到周围同道的怀疑眼神。
他们便是百音门的长老,也就是宋牧非的长辈。
“郑道友,那宋牧非是怎么一回事”一名女修率先质问,“听上去,原来他刻意设计,想夺了我那徒儿和她道侣的性命”
这是万兽门的长老,施素滢的师父。
另一名手执拂尘的中年道人也严肃地看着百音门二人。这是妙玄观梁乘桴的师父。
百音门长老不得不解释“牧非常年在外行走,心思一时歪了,回去后我等必会严加管教。”
女修冷笑“一时歪了我看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嘲笑我们百年小派底子浅在人家北斗和剑宗面前说这话,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中年道人则看向剑宗萧如镜“萧道友,此番盛会是剑宗主持,你说该怎么办”
萧如镜盘腿坐在悬崖边,一手拄着剑,头上布巾飘动不止。
他头也不回“宋牧非设计在先,梁乘桴与施素滢二人可自行处置。若他侥幸不死,出来后当废去一个大境界修为,回百音门禁闭十年,以儆效尤。”
崖上一时默然。那宋牧非不过和光境中阶,废去一个大境界修为,便只剩不动境修为。不动境寿数只百载出头,而他今年已四十有余。禁闭十年,不光浪费寿元,更是磨灭心志。
也就是说宋牧非便是不死,当萧如镜说出这话时,也就废了。
百音门二位长老都露出心痛之色,却只得应下。而另两派的长老虽仍遗憾不能直接处死宋牧非,但对这处置也还算满意。
得了应允,两派长老便开启通讯,将“可自行处置宋牧非”的消息传递给梁乘桴、施素滢。
秘境试炼期间,禁止与外界通讯。但若得到允许,外界可单方向里传递消息。
法阵关键掌握在剑宗、北斗手里,也不怕有人作弊。
传讯完毕,妙玄观、万兽门的长老又露出外交必备的客套笑容,去跟北斗那几位称赞“谢道友不愧是北斗真传,行事尺度拿捏得恰到好处。”
刚才水月秘境中,梁、施二人认为谢蕴昭应该“替天行道”杀了宋牧非。但在外面这群修士眼中,若谢蕴昭真出手杀了宋牧非,他们才会感到不满。
哪怕是宋牧非害人在先。
原因很简单修仙界中,为了争抢资源而大打出手是常事。即便有仙道盟约束,但个中规矩也只限于“不得和邪魔外道勾结、不得伤害无辜凡人”等。
除了争抢资源,寻仇私斗也是常事。
除了当事人,谁清楚其中恩恩怨怨谁分得清责任在谁、谁该死谁不该死
你瞧他是为了抢东西而杀人,但说不定上一回他被对方抢了还险些死无葬生之地,今次是来复仇的。谁又比谁更高洁
还有人因同伴死于敌人之手,就去寻仇,后面再被仇人的亲友寻仇一环套一环,最后成了笔糊涂账,谁也说不清。
曾经有修士遇见他人残杀旁人,含怒出手杀人,事后才知道杀人者的女儿被那一伙人奸杀,才发誓要百倍偿还于凶手。
说是“替天行道”,但谁都不是真正的“天”;没有天眼,不知道究竟谁是谁非。
故而,慢慢地,修仙界便形成默认不轻易出手干涉他人恩怨,尤其不能轻易为义愤而杀人。
这便是所谓“修仙者不轻易沾染因果”的来历。
这次宋牧非犯事,前提也是因为水月秘境试炼事先就声明,不可以恶意陷害他人。
他并非因为不择手段而被处罚,而是因为挑战了仙道盟的权威,才被重惩。
妙玄观等几位修士将谢蕴昭夸赞一通。
“谢道友真是深得不沾因果其中三味”
卫枕流坐在藤椅上,一一听了
他手里还有一盏茶,不时便悠悠地推着茶叶。
等众人夸赞完了,他才啜一口清茶,含笑说道“你们想太多了。”
一句下去,山顶又是一片哑然。
卫枕流很和气地说“我师妹废宋牧非一只手,是因为她看不惯他小人行径。她不杀宋牧非,是因为她也不大看得惯贵派弟子。若是她看那两人很顺眼,想必顺手也就杀了宋牧非,又不是什么麻烦的事。”
气氛还是沉默。
甚至有一丝丝尴尬。
有人勉强笑道“卫道友说笑。”
心里想这卫枕流怎么透着股邪气。
此时又听那右眼古怪的执雨开口“原来如此。我还道是谢师妹心慈手软,好叫我感叹了一番她性子好欺。原来是随心所欲,这便很好。”
赞许之意十足十。
其他人
这执雨怎么听着更邪气
又看那位一直埋头看书的荀自在换了本书,趁机仰了仰脖子,用飘忽的声音说“好烦啊,一剑杀了不就好,那么多说话的时间,都可以多看几页书了。唉,你们这么不珍惜看书的时间,为何不借来给我”
其他人
破案了。
北斗仙宗的人都是一群神经病。
个鬼的仙道领袖
还是剑宗靠谱
“哈哈哈哈哈”
悬崖边,剑宗大师兄爆发出一阵狂笑。
吓了其他人一跳。
“从心所欲不逾矩,这岂止是为人之道更是剑修之道”他站起身,劈剑指向不远处的卫枕流,“卫枕流,且与我一战”
卫枕流眼睛一眯,眸中冷色一闪。
他还记恨萧如镜抢师妹呢。
他盖上茶碗盖,磕出一声脆响。
“我不和蠢货斗法。”
片刻后。
山崖上爆发出冲天剑气,白日里也熠熠耀目。
水月秘境中,忽地下起了雨。
旧籍记载,水月秘境天气多变,上一刻还是晴空万里,下一刻便可能电闪雷鸣。
此言不假。
谢蕴昭落在一处石窟中。
此处是荒漠,石窟由巨石风化形成,四处可见孔洞。她站在石柱边,望见天地被雨丝相连,浓云翻涌着墨黑;层层阴云里,似有什么动物的身形若隐若现。
水月秘境传自上古,虽然被开发千年,但其中仍有神秘之处。
尤其在夜晚。
谢蕴昭决定今夜暂且在此处休息,打坐调息。
这是第一天,后面还有六天,需要分配好精力。
从距离来看,这座石窟距离她出发的河谷大约有五百里,占全程约四分之一。远处的擎天山被雾和夜色遮蔽,影影绰绰如一面不可翻越的屏障,又像沉默万年的巨兽缓缓吐息。
她找了个隐蔽处,布置好阵法。
尚未布置完成时,松软的沙地里钻出一条蜈蚣。
这只是普通的蜈蚣,略有毒性。
随处可见,不需在意。
谢蕴昭却盯了一眼那小小的毒虫。
她的灵兽袋中,也有一双眼睛悄悄出现,盯着蜈蚣。
谢蕴昭忽然蹲下来,并掏出了灵兽蛋。
硕大的、完满的、灰白色的蛋,被她双手捧着,凑近了那小蜈蚣。
蛋壳紧闭,一动不动。
谢蕴昭等了一会儿,动手将还贴在蛋壳上的孵化符撕了,随手烧掉。
“好饿啊,想吃东西。”她唉声叹气,“既然孵不出来,不如煮来吃了。这么大一个蛋,应该味道不错吧说不定还是双黄蛋。”
蛋的大小和味道有必然联系吗
假如灵兽蛋也能说话,它也许会发出这样一句振聋发聩的呐喊。
但它不能。
它只是一个安安静静的蛋而已。
谢蕴昭也没将它收起来,而是顺手放在一边。刚好,离那蜈蚣不远。
她闭目打坐,吐纳灵气,进入了修炼状态。
越来越暗的天色里
一只蜈蚣远去了。
新一只蜈蚣钻了出来。
还钻出了尾巴泛紫的蝎子。
窸窸窣窣的声音里,荒漠中的毒虫悄悄冒出了头,围着谢蕴昭转悠。
也距离那颗安安静静的灵兽蛋很近。
越来越近。
一道细微的缝隙,出现在了灰白的蛋壳上。
一双眼睛盯着沙地里的虫子,放出了精光。
一点半透明的、银色中泛着点点五彩细光的奇怪液体,被拉成长长的一道线,从缝隙中探了出来。
那道银色丝线悄悄接近了一只毒蝎子,而猎物完全不曾察觉。
滋
这并不是实际的声音,事实上四周仍然十分安静。
然而那道银色细线扎入毒蝎头部的动作,却会让人联想到什么细微却致命的声响。
当一条生命逝去时,总归要有些声响。
哪怕只是一只毒蝎。
那只毒蝎僵直了很短的一个瞬间。
就成了一个血肉全无的空壳。
接着是蜘蛛。
蜈蚣。
又一只毒蝎。
“银线”起初还有些警惕,每吃一只,就会缩回去,等确认身边的女修毫无动静,它再探出来。
但随着时间的延长,它越来越放松,到最后干脆直接吃了一只又一只。
简直像饿死鬼碰到能敞开吃的席面,吃得停不下嘴。
它吃得太兴奋,没注意背后的女修睁眼片刻,还笑了笑。
咚。
这一次,这是一个实际的响声。
“银线”在捕捉一只紫色镶黑色环状纹蜘蛛的时候,无往不利的它竟然被蜘蛛的外壳阻挡了一下。
它也像有些惊奇,缩回几寸,绕着蜘蛛,仿佛在打量。
这蜘蛛比平常的蜘蛛大了整整两圈,身体却很扁平,仿佛用纸叠了几叠做的。
蜘蛛显得有些不安,口器中含着一点泛绿的丝线,却犹豫着不知道吐还是不吐。
但即便是这样消极的防御姿态,也惹怒了“银线”。它晃了晃,抬高几分,忽然一个猛扎子冲下去,将蜘蛛拦腰斩成了两截
远处,有人“唔”了一声,退回几步。
谢蕴昭抬头朝那边看了一眼,手掌一翻。
雨中一点亮光飞来,原来是隐匿在夜色和风雨中的太阿剑。它飞来谢蕴昭身侧,再度没于半空。
“银线”抬起来,左右晃了晃,然后像是意识到自己暴露了,忽地一动不动。
跟吓傻了似地。
然后一点一点,慢慢地缩回到了灵兽蛋中。
灵兽蛋重新变成了一个安安静静、一动不动、若无其事的好蛋。
并且被一只手抓了起来,还掂了掂重量。
“养肥了,可以宰了吃了。”
灵兽蛋微微一抖,蛋壳上再度冒出一道细细的缝隙,然后
“嗝。”
打了个嗝。
灵兽蛋沉默着。
那椭圆形的背影,散发着一股格外的忧愁。
隔了夜色和风雨的另一边。
有沙丘。
沙丘中有隐藏的洞穴。
有人屈膝坐在洞穴中,身侧点着一盏香炉和一盏灯火,手里托了一只蜘蛛。
火光映亮了他的八字眉。
在这极有特色的八字眉下面,则是一双美丽得让人惊诧的眼睛。
这双眼眸含情带愁,好似江上寒月、雾里柔花,极是美丽,也极是凄清。
这样一双眼睛如果长在曼妙女子脸上,便是如何平凡的面孔也会增添不少光彩。
可是,这双眼睛偏偏长在了一个八字眉毛的男人身上。
他当然说不上丑。
但这眉毛和眼睛令他整个人看上去都浸泡在一股愁苦里,仿佛一年年地从凄风苦雨里来,又一天天地往凄风苦雨里去。
他用一根手指摸了摸蜘蛛的脊背,没精打采地说“唉,是个硬茬子,捡不了漏了。可怜我还牺牲了一只子蛛。”
他身着墨绿短袍,腰侧挂着鸟兽纹玉佩万兽门的标志。
在他背后,有一具一动也不动的尸体。
这尸体已然流干了血液,成了干尸,但那张布满惊恐的脸上,依稀还能找到宋牧非的影子。
“也算帮施师妹报仇了。”他收起母蛛,用那含情带愁的妙目最后看了一眼对面。
风雨如晦,天地不明。但他想象着自己的目光穿透风雨,能落在对面的女修身上。
“那只蛋有些意思嗯,人也有些意思。北斗的修士都这般厉害”他自言自语,“这一趟秘境试炼,还真不算白来。”
“不过那朵落土生花,我也不会拱手相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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