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花坞多了一个姑娘,大家都猜这是未来的女主人。
江澄把人带回来第二天就从客房搬出来,就安置了一处院子,看着是要长住的意思,甚至江澄亲自带那姑娘参观了莲花坞。
有胆子大的偷偷藏在柱子后,瞄过两人相处。看过之后回去咂舌议论,说江家喜事近了。
“哎,那姑娘长什么样啊?”
有没见过的人忍不住追问。
“是不是如花似玉,闭月羞花,不然怎么能迷得宗主天天往她那里跑。”
见过的人却摇头,浮出一副回忆的样子。
“倒没那么夸张,长得清秀,个子不高,就是她笑起来的时候很甜。宗主可能喜欢这种吧?我也搞不懂……”
他们总以为想要征服自家冷酷宗主的人,必得是什么天仙一样的人。要么是性格活泼开朗,要么样貌惊人,或者家世显赫。但怎么也想不到会是这样的姑娘。
只能感叹,宗主不愧是宗主,看人眼光和他们俗人不一样。
自从云枳在莲花坞住下,江澄只要无事都会来找她。或是聊聊天,或是什么也不做,云枳看书,江澄练剑。
那晚留下云枳似乎耗尽了江澄的全部的勇气,他从来没和女孩相处过,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两个人之间终究有层若隐若现的纸,不敢摸不敢去碰。
“我今日要去金氏接金凌,就是…阿姐的孩子。”
江澄站在云枳面前,皱着眉头似乎想到什么不好的事情。
兰陵金氏如今也是动荡时期,金子轩,金子勋身死,能继承金家的子弟寥寥无几。这其中最优秀的,就是金光瑶,也就是孟瑶。他自射日之征之后就被接回了金氏,到现在更是风头正盛。
金氏正值权利更替的时刻,江澄想接过金凌来莲花坞养着。这是阿姐和金子轩的孩子,是这世界仅剩的血脉。
云枳看着江澄,抬手为他整理歪掉的领口。
“小心。”
江澄顺势扶上她的肩膀,盯着她。他想说些什么,但还是咽了下去。
他们两人只差这临门一脚,却都畏手畏脚不敢向前。
江澄转身走出门,还有人等他一起前往金氏。云枳看着他离开,呆站在原地。
她说不清楚现在和江澄的关系,比单纯爱意复杂,比复杂情绪单纯。他们像两个残缺的圆,小心的靠近,试探的拥抱。
云枳呆了好一会儿才转身回到院中。
“顺其自然吧。”
她安慰自己说。
一日后,江澄抱着金凌来到她院中。
“云枳,你瞧……”
江澄很少笑,但此刻抱着金凌却开心的咧着嘴。
云枳凑上前去,踮着脚看江澄怀里的小婴儿。他好小,小小的手指,小小的鼻子,小小的耳朵………闭着眼睛躺着江澄的怀里,偶尔还会吧唧两下嘴巴。
“好可爱啊……”
云枳不自觉的感叹。
“我能抱抱他吗?”
她看着江澄,满眼期待。
江澄点点头,将襁褓里的小金凌递到云枳怀里。
云枳小心翼翼的接过,她还不知道怎么抱孩子,显得有些手忙脚乱。
江澄跨步到她身后,从背后握着她的手,帮她调整姿势。
云枳一下子绷直了脊背,江澄的手很大,可以一下子包住自己。本身自己个子不算高,站在他身旁也刚刚及肩头。他从后面一圈,好像把自己抱进怀里一样。
她有些紧张,呼吸也变得很轻又很急促。可江澄就这样包着自己的手,一本正经的调整她抱金凌的姿势。
他的呼吸似乎就在自己脸旁,云枳不敢说话,只觉得心开始狂跳,手心也忍不住出汗。她预感到有什么即将会发生,可她又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发生,变得忐忑又紧张。
“你……”
江澄真的没有感觉到云枳此刻的紧张和局促。他皱紧了眉头,似乎在考虑云枳怪怪的姿势,刚想张口,不曾想云枳却因为他开口,下意识的转头。
云枳只感觉到鼻子被狠狠撞了一下,一下子的又酸又痛,反射性的生理眼泪瞬间蓄满眼眶。
透过泪水,她看见江澄红着脸退后了一步。
江澄刚一张口,没料到身前人会回头,他稍微弯着腰空靠在云枳肩上。这一回头,云枳直接撞上自己的脸。碰撞中,有什么柔软划过脸颊。江澄没空仔细去想,回头一步,就看到云枳含着泪有些意外的看着自己。
她抱着孩子,看着自己。
江澄像被这景象触动。他下意识的又上前了一步,看着云枳。
好像着了魔般,他拿手擦去那滴要划出眼眶的泪,又牵扯出一个吻落在上女孩的眼角。
云枳简直要窒息了,江澄突然上前,让她心脏骤停,随后的发生的一切似乎都是时间里的慢动作。
他伸出手,擦去那没有意义的泪水,随后附上一个吻。
炙热又滚烫。
云枳觉得那片皮肤正在灼烧,少年的呼吸正在眼前拍打自己的眼眸,他的吻炙热又滚烫,像烙印一般,带着热火的气息,她觉得自己正在因此融化。
那个吻很短暂,江澄闭上眼亲上的一瞬间,在接触到女孩皮肤的一瞬间,他又睁开眼睛,惊讶自己的行为,惊讶眼前真实的触感。
这不是梦境。
此刻是真实可触碰到的归处。
他慌忙的直起腰,连金凌也顾不上了,匆匆离开,留下抱着金凌的云枳站在原地。
云枳爆红脸颊,看着一无所知的小金凌,嘴角却渐渐浮起笑意来。
是不是所有欢喜的情绪都能带人逃离?
她觉得此刻轻盈又雀跃,像是得到了想要的所有甜。云枳觉得自己忘了现实所有未解决的问题,只顾及眼前快乐和真切欢喜。
她喜欢他的笨拙和情难自禁。
她喜欢他身上炙热又滚烫的感情。
她喜欢他一次次伸出的手。
她喜欢他带来的安全感。
…………
也许有千万个理由可以形容云枳的欢喜,但只要江澄走出来的时候,所有理由又抵不过相处的真实。
他是不同于蓝忘机蓝曦臣,不同于魏无羡,不同于任何人对自己的存在。
云枳怕自己沉入,却又忍不住主动沉沦。
她本可以走,但江澄那句留下,就让她留下了。云枳听到他话里的孤独寂寞,好像自己,又不是自己。
他们的人生轨迹高度重叠,情感共鸣来得真切浓烈。
云枳将金凌抱回房里,拿起腰间玉佩轻轻逗他。小金凌挥着肉肉的小拳头,下意识的去抓。
她看着金凌,心里一片柔软。
那一吻之后,江澄迟迟不肯再来见她了。但是却常常派人给她送点心,嘴硬心软倒是做的最脚踏实地。
江澄坐在房中,懊恼的锤了桌子。
他不知道自己怎会控制不住的吻上了云枳,虽然两人之间关系模糊又暧昧,心意互通但未点明。可自己这样唐突,是不是会让云枳觉得自己很随便?这个吻不同于之前的一切动作,像是把自己内心展露给云枳看,留下她也好,为了上药也好,所有的一切抵不住自己主动送上的吻。
每每想到那个瞬间,江澄恨不得可以把时间倒流回去锤爆自己的榆木脑袋。拥抱也好,挽留也好,他们可被赋予的是多种理由,可是吻不是,那是万千情感里独一所有的意义。
“要是魏无羡在就好了……”
江澄突然在心里想。
要是魏无羡在,自己就可以问他该怎么办。他这个人,向来自诩情场老手,主意一堆……
想到魏无羡,江澄又想到了阿姐,想到了父母,心底泛起细细碎碎的疼。
他无法平静的去看这件事,就像是个不会结疤的伤口,永远在留着血,带着痛。
莲花坞重建了,和原来的一模一样。可他住在这里没有分毫的开心,原来回不去,现在不会来。
留在这里的只有他。
囚禁这里的只有他。
人生本就是该是由无数的离别组成的相逢,可江澄攥着离人的手,固执的站在原地。他不要相逢,他只要拘着回忆活着。
云枳是压抑生活里的能透出的一丝光。
她是自己肆意少年时光里偷偷喜欢的女孩,若没有意外,自己和她是不是也有了属于他们的故事?
可现在两个人,心意相通又不敢挑明,惶恐不安又想靠近。
江澄起身,掀开被子,顾不上外套,还穿着中衣,光着脚匆匆推开了卧室的门。
他住的地方离云枳的房间不远,他想明白了,他不想管了,就要此刻,就要此时,他要为这个故事争取,哪怕是句号。
月亮走过树梢,寒气正起。
江澄按耐下波动的心,强作镇静的去敲云枳的门。
云枳迷糊的开门,她刚入睡,听到这急促细碎的敲门声。
还以为是什么事情发生,揉着眼睛没看清来人,就坠入一个带着寒气的怀抱。
“蓝云枳,你要不要,要不要和我一起养金凌。”
那人的嘴巴轻轻碰上自己的耳垂,那声音带着按耐不住的却又强硬压下的激动。
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养金凌。
云枳彻底醒了。
她有些诧异的回忆了今日发生了何事,又或者今天该是什么特别的日子才对。
可脑子里已经过了三遍了,今日什么也不是,什么也没有。
眼前人似乎仅仅只是在想明白的那刻就冲了过来,没有犹豫,没有怀疑。
他们两个之间总有人要先迈出那步,踏出原来关系的圈子,迎接新的羁绊。
云枳自问做不到。
她原以为江澄也不会。
可被抱着的现在,云枳明白,自己错了。
似乎久久得不到眼前人的回应,江澄觉得自己被无声拒绝了。本来激动抱着得手,怏怏的滑落。盛大的激动和快乐找不到归宿,在夜色里打了冷颤。
他刚想后退,就被一双手勾住脖子。
低头,撞上一双笑意盈盈的眼睛。
她什么也没说,却又什么都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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