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末,北市的气候还是有些燥热,午后的阳光晒得人头昏脑涨,只想趴在床上睡一觉,消解困意。
医院的VIP病房,楚星辞平躺在病床上,正陷入酣梦。
窗外枝丫的阴影投落到他身上,偶有几声鸟鸣响起,一派岁月静好。
突然,房门被“砰”地一声撞开。
巨响打破了这片宁静,惊醒了楚星辞。
他勉强睁开惺忪睡眼,下意识起身,却不小心牵扯到胸口的伤,疼的龇牙咧嘴,只好又躺回病床。
“混账东西,打了你哥,还有脸睡觉?”
“别躺床上装死,给我起来,立刻去给你哥道歉。”
楚星辞缓过疼劲,掀开眼,好奇地打量眼前怒气冲冲的中年男人。
对方穿着一身整洁的昂贵西装,通身是久居高位养出的威严气势,一张严肃的国字脸稍微皱皱眉就能吓得人胆颤,更别说现在,因为怒气,对方的一双眼仿佛在喷火。
“刚开完会就听见你给我惹事,打架也就算了,现在越来越过分,连自家人都敢打,你哥脸都被你打肿了,还有什么是你不敢干的,啊?干脆你连我这个老子也打一顿算了。”
楚父的怒斥声震天响。
楚星辞撇撇嘴,像没听见一样,懒懒地打了个哈欠,无聊地看向窗外。
竟是完全无视暴怒的楚父。
看见他这幅冥顽不灵,丝毫不知错的样子,楚父气不打一处来,咬牙捏拳,恨不得当场打死这个混账儿子。
门口方向突然传来一道柔柔的女声。
“大伯?您也在啊。”
出现在门口的少女十五六岁的年纪,白裙长发,冲着病房内的两人露出乖巧的笑,看起来单纯又柔弱。
楚父看清来人,面色微缓,说话的声音温柔了许多,关切道:“不在家好好学习,来这儿干嘛?”
楚文静走进病房,亲切的挽上楚父的胳膊,说话的声音带了点撒娇的意味:“我就星辞一个弟弟,平时宠着都来不及呢,现在他生病了,作为姐姐,我当然得过来照顾了。”
“照顾个屁。”楚父刚下去的火瞬间全蹿了出来,“你亲哥都被这混账打伤了,你还照顾他?让他自生自灭死在医院才好。”
“再说,他哪是病,分明是装的,还想诬陷你哥动手打他。你哥可不是他这个混混二流子,平时脏话都不会说,怎么可能对他动手。做出这种事,他良心被狗吃了。”
楚父骂得狠,楚文静站在一旁安静听着,根本没有阻拦的意思,甚至抽空偷瞥了楚星辞一眼。
看见对方在这样的怒骂之下,非但不生气,甚至还有闲心玩手机。
她眼中染上疑惑,这货今天转性了?
迟疑片刻,她脸上扬起讨好的笑,柔声安抚:“大伯您别生气了,星辞可能是因为心情不好才这样的吧,毕竟他中考才考了两位数,想上高中都困难,心情不好也是正常。”
话落,她又看了楚星辞一眼。
见对方依旧淡定,她反而有些不安。
楚父根本没注意她的细微表情。
怒火升到极致,他反而冷静下来了,甚至还有心情冷笑两声。
尤其在听到中考二字之后,他满腔的怒火更是被失望取代。
楚父嫌恶地转过头,连看都不愿意看楚星辞一眼了。
太多太多让他失望的瞬间累积,消耗着他的耐心,现在他几乎无法容忍这个儿子了。
他目光落到一旁乖巧安抚他的楚文静身上。
两厢一对比,越发觉得儿子不堪入目,而侄女却是怎么看怎么舒心,简直让他恨不得把人绑回家当自己的亲闺女。
越对比,越痛心。
楚父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他扭头看向楚星辞,眼神是掩饰不住的厌恶:“楚星辞你给我听好了,中考你没考好,北市最烂的高中都不愿意要你,你不嫌丢人,我嫌,我掏钱送你去英材,让你上最好的高中。”
“但是,这是我最后一次帮你善后,以后你犯了错惹了事,就是被别人打死,我都不会再管你一根手指头。”
这话说的,基本上跟断绝关系没什么区别了。
被指名道姓的楚星辞还没反应,倒是楚文静,又是震惊又是惊喜,脸上复杂的表情藏都藏不住,活像个调色盘。
“大伯,您送星辞去英材上学啊?”她的语气中冒出来的酸气太过明显。
英材是整个北市最好的私立高中,她和哥哥拼了命才考上这个学校。
现在告诉她,只知道惹事玩乐,中考成绩两位数的楚星辞可以上英材?
凭什么?
楚父冷声讥讽:“捐了一栋楼,不然凭他这个德性,哪个学校愿意收他。”
一栋楼。
楚文静脸上的笑都扭曲地不成样子了。
有个富豪爹可真好,她和哥哥拼了命才拿到的英材入学资格,他什么都不用做,松松松松就能拥有。
真不公平。
楚文静低头,藏起了自己因为嫉妒而扭曲的面孔,想到楚父刚才的话,心情才舒服了很多。
大伯能说出以后都不会再管他的话,就说明对他已经厌恶到了极点。
就算他能去英材又如何?
垃圾永远都是垃圾,没了大伯,他什么都不是。
楚文静再次笑了起来。
“真好,又能和星辞一个学校了,英材不比其他学校,要不要姐姐帮你补课呀?”
话音刚落,她就看见楚星辞扔下手机,突然抬起了胳膊。
楚文静一个哆嗦,下意识藏到了楚父身后,躲避动作无比熟练,显然以前没少遇到这种状况。
□□包楚星辞终于忍不住要动手了,刚和哥哥动了手,现在又当着大伯的面要打她。
这样恶劣的行为,搞不好大伯会彻底对他失望,断绝父子关系的。
楚文静按捺着内心的激动,等待预料中的暴力来临。
却见楚星辞只是舒展胳膊,伸了个大大懒腰,脸上是一如既往的平静,淡定。
展了展腰,楚星辞扭头,视线定定地落到楚文静身上。
那双眸清澈无比,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她。
一瞬间,楚文静有种这视线仿佛能看穿一切的错觉,她的算计,她的嫉妒,她见不得光的一面,都落到了对方眼中,令她整个人陷入了无所遁形的窘迫。
错觉,一定的是错觉。
楚文静刚把这莫名其妙的感觉甩出脑海,就听见一道悦耳干净的声音响了起来。
“你,过来把病床摇高,我要看电视。”
“啊?”楚文静懵了,一时没理解对方说了什么。
“怎么?不是说要照顾我吗?”楚星辞理直气壮,指了指一旁的果篮,“把里面的水果也洗了,我要吃。”
楚文静更懵了,楚星辞竟然也会用正常人交流的方式跟她说话?
短暂的惊讶过后,她后知后觉,怒火上涌。
这使唤人的语气,这理所当然的态度,把她当保姆吗?
楚文静忍着耻辱,走过去摇床开电视,拿起果篮洗水果。
大伯见他这样折辱自己,一定会训斥他吧?
可还没等到训斥,楚父突然接到一个电话,说了没两句话就匆匆离开了。
忍着委屈洗水果的楚文静见楚父没帮她做主,心里越发委屈了。
她把洗了一半的水果扔回床头柜,扭头准备走人。
但终究是不甘心,她看着楚星辞,不复刚才的乖巧甜美,阴阳怪气道:“唉,我得回家补课了,毕竟我可是亲自考上英材的,不像你,七科总分加起来都过不了百。”
话落,她停顿了片刻,企图从楚星辞脸上看到一丝平静之外的表情。
但没有,楚星辞看着电视上的新闻,连个眼神都没给她。
这种被完全无视的感觉气的楚文静甩手离开。
走的时候,她满脑子都是疑惑,今天的楚星辞太奇怪了,奇怪到像是变了个人一样。
她都这样刺激他,他竟然都不生气,为什么?
病房里只剩下楚星辞一个人,他拿了一颗洗干净的车厘子送进嘴里。
水果品质极佳,滋味非常不错。
几颗吃下肚,他心情愉悦了起来。
至于生气,不存在的,跟两个纸片人计较个什么劲。
楚父再怎么生气,楚文静再怎么讽刺挑衅,都激不起他内心的一丝波澜。
因为他根本就不是原来的楚星辞。
几个小时前,他刚得知自己考了672,成了本省的理科高考状元。
可还没来得及高兴,他就穿到了这本无意看过的校园恋爱文中,成了同名同姓的炮灰男配。
男配喜欢女主,屡次纠缠骚扰女主,结局是被喜欢女主的反派扔进了海里喂鱼,下场凄惨。
而且,书中描述原主还是个混混,杀马特打扮,长相一言难尽。
穿成这样的人物,按理说应该很糟心,但楚星辞现在心情挺好。
原因很简单,原主是个富二代。
穿书前楚星辞是个孤儿,穷是常态。
而现在,他吃着汁水饱满的车厘子,心想,有钱的感觉挺好。
吃完水果,楚星辞擦擦手,准备去卫生间看一下原主的长相到底有多一言难尽。
他胸口有伤,但并不影响行动。
楚星辞走进卫生间,看向镜子。
只一眼,就被雷的头皮发麻。
漆黑眼眶和中毒似的紫唇组成的烟熏妆,大红大绿配色的杀马特发型,还有脖子上戴的一堆乱七八糟的粗链子。
是真一言难尽。
楚星辞一刻都忍不了,摘了项链,拧开水龙头洗脸。
辣眼妆容被一点点洗去,渐渐露出妆容之下的真实皮肤。
原主的生活习惯显然很差,加上长期化妆,导致他皮肤很粗糙,但瑕不掩瑜,没人能否认他天生的白皙肤色。
楚星辞看着镜子,眨巴眨巴眼,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此刻他只有发自内心的疑惑:为什么这么想不开?
镜中映出的那张面孔上还挂着水珠,清爽帅气的一张脸,五官非常好看但一点都不娘气,属于大男孩的那种朝气俊朗。
长得是真好啊。
为什么这么想不开?
为了和家里作对,所以把自己折腾成这幅鬼样子?
原主是真叛逆,也是真蠢。
要报复要宣泄,手段多得是,何必用这种损人不利己的方式,哪怕让别人不舒服了,但伤害最大的还是自己啊。
太不划算了。
楚星辞擦干脸,决定把那头不顺眼的红配绿给剪了,来个彻底的改头换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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