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七十五)
江繁再次踏上绿茵场的时候, 一股莫名的激动宛若从心头燃起了一把火,沿着四肢呼啸着席卷而去,沸腾了全身的血液。
他的头皮被激荡着一阵发麻,像是电流在骨髓之中流窜,沿着脊椎激起一阵又一阵的酥麻。
但却并不让人觉得身体发软,反而步伐更加坚定。
他是预备队第一个回到场上的球员。好像上半场3:1的悬殊战绩不能让他沮丧半分。
第二个队友慢慢的跟了上去。
有人忍不住低声道:“喂,你们真的觉得他说的,什么奇迹之类的, 不是小孩子异想天开的蠢话?谁不想赢, 可是他?一个十五岁的小鬼??”
“试试吧。”预备队中的中场球员不想与队友争辩什么, 但心中却也燃起了一丝战意。他紧随其后的朝着球场走去, “就当是陪小孩子闹闹, 也没什么不好。”
“各司其职呗。他想射门,那我们就多给他球。”另一个人不以为然的笑了笑, “接不到球就是他的事情了, 输了我们也尽力了——万一赢了……”
他顿了顿,“那么就真的是奇迹了。”
可是若真的能有奇迹降临, 又有什么不好?
“哼。”之前提出质疑的是一个后卫, 他嘟囔着跟上了队友们的脚步, 却仍然忍不住有些抱怨:“小屁孩从没吃过什么苦, 估计之前是没有输过,才觉得没准能赢。真是的,我们都试过这么多次了……”
他们也不是从一开始,便对一线队的实力毫无置疑, 觉得不可挑战的。
谁又不曾做过在训练中发挥出彩,逆风翻盘,被教练选中的梦?
谁又不是曾经踌躇满志,信心满满,永不言弃,热血沸腾?
可是最后,现实永远都是冰冷无情的。实力的鸿沟,在一次又一次的失败中,打落了他们的骄傲与自信。
预备队就预备队吧。
预备队,也已经很好了。
兰洲的一线队……对他们来说是如此的高不可攀,可望而不可即。
十五岁的少年,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才能这样天真而无知的说,他觉得自己可以赢——甚至能带着他们一起赢。
他说他想要创造奇迹,可是,奇迹若是那么容易就出现,又怎么能被称为奇迹?
而另一边的一线队对这样的情形,也感觉有些惊讶。
“怎么?要踢满整场吗?”乔治·毕加索不解道,“3:1还不够做出决定吗?那个孩子才十五岁而已。”
克劳德没说话,作为萨利的前队友,他心中即便认同乔治的话,却也不能流露出觉得这是在浪费时间的想法。
副队长汤普森也保持着沉默,他只是神色漠然的调整着自己的手套,不停的把手腕处固定手套的腕带撕来撕去。
作为教练的安德森威严道:“我认为他还有足够的潜力没有展示出来。”
“他说他没有用出全力,对吧?”队长本·克莱尔却忽然插了一句——他方才经过场边,偶然听见了江繁的只言片语,只在心中感觉有些好笑,认为不过是小孩子不服输,强要面子的逞强之语。
“噗,什么?他还没有用出全力?”乔治显然想的与他差不多,他顿时忍不住乐了,“所以下半场他准备怎样?一个人带着预备队逆风翻盘?他要是能进2个球,把比分拉成3:3,我就能再进2个!”
安德森沉默了一会儿,他虽然对江繁寄予重望,此时此地,却也的确没有多大的信心。
他道:“下半场……别把他碾压的太狠了。稍微给他一些打击和挫折,差不多就够了。”
本·布莱尔点了点头:“我知道。”
乔治·毕加索笑嘻嘻道:“那我就再进一个球算了。”
克劳德看了他一眼,“你就不能想想前腰的职责是什么吗?”
乔治·毕加索不以为然道:“那我进一个,再助攻你两个。”
(一百七十六)
两队人终于都集结完毕。
下半场的比赛正式开始。
所有人都察觉到了江繁的不同之处,若说上半场他还是个有些懵懂好奇,带着些许试探的幼兽,那么此刻面无表情的少年,就莫名多出了一种仿佛赌上一切般的孤注一掷的郑重态度。
但在场的球员大大小小的比赛也不知踢了多少次,倒也不至于被吓住,或者说被震撼,只是觉得,这孩子现在的心情,八成十分糟糕。
输球的人,心情总不会好到哪里去的。
但虽然有人把绿茵场比作战场,可兵法中所谓的“哀兵必胜”,却并不适用于绿茵场。
因为某种情感过于激烈,就越是影响冷静。
而足球恰巧是一项看似热血,实则配合最为精妙的运动。
一旦有某个球员头脑一热,只会横冲直撞,满心焦虑,急迫的只想进球,那么离他一败涂地,也就不远了。
这个心态,踢完下半场有什么意义么?
乔治·毕加索在心中想到——他都已经能够预见结局了。
在球场上摆脸色,耍脾气给谁看呢?
难不成对手还要顾忌你的心情,故意输给你不成?
他不屑的轻蔑一笑,就准备再入一球,给这个“小少爷”长长教训。
前腰的职责按理来说是为前锋送球,但乔治兴致一起,便决定来个单刀直入。
然而他接过队友的短传刚刚启动,就突然感觉左后方的空气传来一阵异样的响动——他的余光看见了预备队球衣外的马甲颜色,潜意识经验丰富的在一瞬间做出了判断——这是一个截铲!
他下意识的带球变向,然而本该在左后方的人影,却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面前,宛若幽灵一般将乔治骇了一跳!
他在心中不可置信的呐喊——这个家伙是从哪里出现的!?
但江繁一句废话也不多说,他那双漂亮的蓝色眼眸甚至没有抬眼分给乔治一个眼神,就干脆利落的将球截断,冲过了他的身旁。
不好!
乔治后知后觉的感觉心中一突,惊惧慌乱的转头看去,却见少年已经无比熟练地开始了他一个人的无畏冲锋。
在绿茵场上,他的奔跑宛若白虹贯日,再一次的重现了上半场,那宛若神迹般的长途奔袭。
一次惊艳的长途奔袭并不可怕,可怕的每一次的长途奔袭都如此摄人心魄,精彩夺目,无人可挡。
金发的少年宛若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他和脚下的足球一起向前突进,恍若融为一体,将绿茵场上的所有目光都吸引而来——还有其他所有在场的球员。
后卫是最先到位的,一个试图用强壮的身材直接将他挡下,却被他轻巧的变向轻盈绕过,另一个后卫一瞬间冲刺到了与他并驾齐驱的位置,然而人球合一的少年不仅可以迅速提速,也能迅速降速。他停球转向奔向中场,那后卫便顺着惯性一下冲出去老远——
一切都仿佛处于一种奇妙的韵律之中,而金发的少年在绿茵场上,用足球按照着自己的节奏,演奏着独一无二的乐章。
他撕裂了三名球员合围而来的包抄,击溃了两名球员在外围的支援策应,突破了一次又一次的封堵、追赶与截断——
他的速度几乎让一线队的整条防线,都动作迟钝的像是在场上悠闲地散步。
他的金发在空中飞舞,奔跑的身影像是曾被神明亲吻过额头。
足球轰入球门,比分从3:1,意想不到的在下半场开局不到一分钟内,就变成了3:2。
所有人似乎都没有想到这个发展,不仅是一线队没有想到,预备队的队员也惊怔住了。
他们凝视着那个少年在球门前放下射门时抬起的长腿,胸中激荡着某种令人激奋的情绪——只要他吼叫起来、奔跑起来、激动起来,他们就能冲过去,拥抱他,亲吻他,大声的为他喝彩,将那进球的喜悦与一点点战胜失败的激动宣泄出来。
可是,江繁只是转过身来,神色平静而漠然,就好像进球只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并没有什么需要太过激动的地方。
他先走向了最近的那位队友——在发现他大步向着一线队的禁区狂奔时,这位队友立刻反应了过来,跟着冲入了对方半场,以免江繁如此好的进攻机会,会因为可能没有队友接应而浪费。
这实在是一个最基础不过的简单配合,但在看见金发少年露出笑脸,对他说了一句“谢谢”时,他却不禁感觉自己像是完成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任务。
“做点什么吧?”他忍不住道:“你不庆祝一下吗?”
江繁愣了一下,他笑了笑道:“等3:4的时候再说吧。”
(一百七十七)
未能宣泄出来的微妙情感压抑在了双方队员的心中,发酵成了不同的情绪。
一线队的队员很快的发现了预备队这一次的战意莫名的十分高涨,他们像是完全抛弃了以往面对一线队时的自卑、患得患失、自我怀疑等负面情绪。
就只是……专注,而纯粹的,“各司其职”。
后卫镇守着己方禁区前的防线,却也宛若盘旋在天空中的苍鹰,寻找着对方阵型在跑动中可能出现的漏洞,好及时助攻、突破,以及盯防可能会造成威胁的对手;中场时刻观察着双方球员位置的变化,寻找着断球反击的机会,以及理智构思该使用何种战术安排才能达到多方接应配合射门的目的;边锋与后卫联系紧密,又与中路队友配合接应冷静准确;锋线不贪射门,也不表现自我,虽然没有特别令人兴奋和精彩的进攻,却也算是发挥稳定,没有错漏。
比起想一出是一出的“神经刀”乔治·毕加索、年纪越大,射门越发玄学的克劳德·夏普、和之前受过伤后,在赛场上动作不敢太大的本·布莱尔,以及速度和防守完全跟不上江繁的后卫……
预备队的球员们忽然第一次觉得,被一线队全面压上的时候,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犹如泰山压顶一般,毫无还手之力。
(一百七十八)
“说好的助攻我两个,结果给对手助攻了一个?”
克劳德经过一脸郁闷的乔治身边,戏谑的挑了挑眉头。
“你的助攻没有了。”闻言,乔治瞪了他一眼,“两个都没有了!”
见他如此,克劳德不置可否道:“呵。”
他也没指望过这位“神经刀”能老老实实给他助攻射门。他传话道:“队长说了,别再掉以轻心了。给他拉成3:2也就够了。不然消息传出去,我们几个拿着千万年薪的踢不赢加入了一个十五岁小屁孩的预备队,还不被人笑死?”
乔治很不耐烦被人说教,他烦躁道:“我知道!”
但是……
掉以轻心吗……
也许他刚才的确有点掉以轻心,但是……他却又不敢去细想——如果他当时全力以赴,就真的可以拦住那个少年吗?
——他冲刺的身影,就像是被神的目光所注视着,不容任何人亵渎打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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