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孙婵方才喝下一口水,这会儿噎在喉头,呛得直咳嗽。绛芷小跑着过来轻拍她后背,“小姐,你是不是太高兴了?”

    孙婵抓住绛芷的手,晃了晃,示意她没事。好一会儿气顺了下来,急忙问:“你再完完整整说一遍!他们发生了何事?”

    “小姐,是这样的。昨晚傅祎公子和刘瑟公子去醉仙楼寻欢作乐,大约丑时,二人回府,在醉仙楼附近的河塘边遇袭。二人的侍卫数十人被杀过半,刘瑟公子身死,傅祎公子受了重伤。”

    “傅家有什么动静?”

    “这件事整个京城都传疯了!小姐,听说有个打更的半夜躲在墙角后头,见袭击他们的死士大约有十人,武艺十分高强,傅刘两家的侍卫根本没有抵挡之力,只能落荒而逃。”绛芷为孙婵烹了一壶热茶,绘声绘色道:“那伙死士训练有素,见傅府的侍卫护着傅祎逃了,轻巧脱身,四散到京城各处,到如今再也没人见过他们。”

    孙婵喝着茶,觉着这事应该是她爹干的,但是她爹何时练出这么强的死士,而且陛下派人查过国公府多次,毫无所获。别说陛下,连她娘和她,也不知道她爹有这样的能耐。

    她爹孙文远的心思,未免藏得太深了些。

    绛芷围着桌子绕了几个圈,继续道:“陛下已经下令彻查此事,京兆尹着令调查民众户籍,发现流民一律交付慎刑司处理。京中百姓也人心惶惶,毕竟出了这样的事,京城里藏了十个武艺极为高强、而且神出鬼没的死士,百姓们人人自危,家家户户闭门不出。”

    “小姐,你觉得这事是谁干的?”

    孙婵回神,见绛芷在推她手臂,一脸好奇,便端着茶杯一脸悠然道:“谁知道呢,傅祎和刘瑟平日多行不义,没准是哪个仇家,请了江湖高手前来寻仇。”

    绛芷若有所思道:“也对,若是这样,那人可帮了小姐一个大忙。谁让他们昨日对小姐耍流氓呢。”

    孙婵从容喝茶,经过昨日一事,无人不知她与傅刘二人有仇,包括陛下、皇后和傅家,他们骤然遇袭,国公府的嫌疑最大。她也想看看,她爹孙文远如何让国公府脱罪。

    ……

    乾宁宫寝殿内,皇帝李凌风盘腿坐在榻上,捏着眉心看折子,为着昨夜傅刘二位公子遇袭一事,他几乎一夜没睡。

    心腹太监忠胜在帘外轻声禀告:“陛下,皇后娘娘来了。”

    李凌风一本折子扔了过去,“朕不见,就说朕劳累一夜,正在补眠。”

    话音刚落,珠帘被玉手撩开,皇后傅韫已步入内殿,大步行走衣袂流风,嘲讽道:“哟,我瞧着陛下精神得很,难不成是在梦里扔折子打人?”

    傅韫不过二十出头,为大梁最大的士族傅家的嫡女,自小骄扬跋扈。李凌风算是靠着傅家顺利继位,因而对皇后恭敬有加。

    “庶弟遇袭,一定是孙文远那老匹夫做的。请陛下马上下令,捉拿孙国公府上下,还祎儿一个公道。”傅韫上挑的丹凤眼里溢出几滴泪,用手帕擦去了,又声声哭诉道:“祎儿是家父唯一的儿子,家父昨夜劳累心悸,现已昏迷不醒。陛下,你总说孙文远有先帝密令,查来查去,密令的影子也没见着。傅祎与孙婵有结,孙文远便派出死士刺杀,这事毋庸置疑,臣妾再也忍不了了,请陛下立即下令。否则,臣妾宁愿在陛下的榻前长跪不起。”

    李凌风把下榻把皇后扶起,劝道:“这事,实在难办,那群死士消失得无影无踪,总要等京兆尹查出线索,方有理由治罪。况且,傅祎当街让侍卫追杀国公府小姐,已是有错在先……”

    “陛下是不是害怕,孙文远既能藏着这样的死士,其背后力量,足以倾覆了你的江山?陛下你太悠游寡断了,京城中有镇守的三十万御林军,京外李凌舟的军队也已经交还兵权,剩下的几路大将,唯傅家马首是瞻。就算孙文远藏了几千死士,也翻不起浪来。”

    李凌风扶着皇后坐下,神色凝重,“若孙文远要反,就算不能成事,也足够京城大乱,民生不安。朕与你商量过,让沈青松去接近孙文远之女,找到先帝密令,把孙国公府一网打尽,这是最好的法子。如此急匆匆捉了孙文远,恐怕不能治罪,反而让他心生警惕。”

    “民生不安、民生不安……你就会瞻前顾后,若是乱一遭就能解决这么个心腹大患,让他乱去岂不是更好,反正傅家掌着御林军,大不了把那群有异心的草民屠尽,再养一群听话的。”傅韫三寸长的指甲上涂着鲜红的蔻丹,轻刮桌面,发着暗哑的“嘶啦”声,附上李凌风的耳边,轻声道:“陛下,臣妾此来,绝不只因庶弟受伤,更想为陛下除去一患。臣妾觉得,不如将计就计……”

    ……

    午后国公府来了个太监,传陛下谕令,宣孙国公夫妇和孙婵入宫。

    虽然没有明说是为傅祎一事兴师问罪,国公府上下已心知肚明。孙婵知道会有这么一遭,睡了个午觉,再由绛芷一通打扮,选了最隆重的衣裳,涂抹了层层脂粉,曳着繁复的裙子上了马车。

    马车里,俞氏急道:“夫君,你实话实说,傅祎和刘瑟遇刺,是不是你做的?”

    孙文远闭目养神,“不是说过多次了吗?昨夜傅祎派人来袭国公府,咱们自家的侍卫全部出动勉强得以抵抗,哪还有十个武艺高强的死士,去偷袭刘瑟和傅祎。”

    “可是,那可是丞相和兵部尚书的公子,谁会派人袭击他们?”

    孙文远把头靠在俞氏肩上,闭着眼睛哼哼唧唧,“谁知道呢?夫人,我想再睡一会儿。”

    俞氏握着孙婵的双手,“我担心啊,陛下本来就盯着咱们家,这次傅祎出了这样的事,我怕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孙婵拍拍俞氏的双手安慰道:“娘不用怕,咱们身正不怕影子斜。陛下的确苛待了先帝时的老臣,那也是因为他们的确有贪污受贿,留下了把柄,咱们清清白白什么也没做过,不怕他去查。”

    “况且先帝说过,爹傻人有傻福,娘就放心吧,咱们定会没事的。”

    抱着夫人的胳膊装睡的孙文远,悄悄给了女儿一个赞许的颜色。

    ……

    乾龙殿内,天子坐在金光凛凛的宝座上,先发制人,“孙文远,你可之罪?”

    孙文远带着妻女下拜,道:“回陛下,老臣实不知有何罪。”

    “孙婵。”李凌风冷冽的声音从珠帘后传来,孙婵上前一步,平静道:“臣女在。”

    “昨日正午,傅祎与你在菜市口发生争执,随后一路打斗到升平坊一带,可有此事?”

    皇帝的容貌隐在珠帘和冠冕后,看不清晰,孙婵毫不畏惧,一双美目直视御座,一字一句道:“陛下说得对,也说得不对。臣女路过菜市口,见傅祎封路,下车询问。傅祎私下鞭笞罪臣,不知为何对臣女也起了杀心。臣女得侍卫拼死相救,方能逃脱。不是发生争执,而是傅祎无故下令追杀臣女。不是一路打斗,而是臣女只得随身侍卫一人,拼死逃出。”

    “好一个伶牙俐齿的丫头,”皇后傅韫一身锈红锦袍,从殿后走出,傲然浅笑,“就算祎儿不对在先,你也不应私下报复,动用你们国公府的死士,袭击祎儿。”

    孙婵不卑不亢道:“见过皇后娘娘,臣女刚刚得知傅祎公子身受重伤,也十分揪心。臣女自幼学习诗书礼仪,纵然受了委屈,也绝不会这样野蛮的方式报复傅公子,望陛下、皇后娘娘明鉴。”

    这是在嘲讽他们傅家不通礼仪,教出来一个粗野的傅祎,傅韫咬着贝齿,狠厉道:“不必狡辩,是不是你,得看证据。传京兆尹。”

    京兆尹亦步亦趋上殿,回禀道:“今日臣吩咐属下挨家挨户调查了京城百姓的户籍,捉拿流民一百二十八人,严刑拷问下,有五人招供,受了孙国公之令,前去袭击傅公子。”

    孙婵看了她爹一眼,发现他还是一幅悠哉游哉的模样,便放下心来。

    李凌风问:“孙文远,你有何解释?”

    孙文远拱手回禀道:“老臣实在不知情,也不知道这五人是何人。”

    傅韫盯着孙文远,走了两步,凌厉的丹凤眼一垂一扬,不怒而威,“陛下,现在已有人证,不如把国公府上下收监候审,把国公府掘地三尺,臣妾不信,还找不到证据。”

    孙婵拦在孙文远身前,与傅韫对视,落落大方道:“皇后娘娘,流民受不了严刑峻法,空口诬陷,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儿。仅凭这个,就要把国公府上下收监,皇后娘娘不觉得,太过武断吗?”

    剑拔弩张的气息从对视的两人之间漫延,傅韫咬牙切齿道:“就算没有确凿证据,这也是目前唯一的证据。今日你们别想离开。”

    孙婵平静回望。突然一个太监冲进殿内,“报!陛下,文渊阁学士赵维等三十六人联名进谏,参奏宰相之子傅祎强抢民女、滥用私刑、占人财物等十一项罪状。”

    皇帝侧身坐在御座上,捏了捏眉心,“进谏便进谏,按着程序折子该放文渊阁交付大学士批阅,做什么跑来朕跟前。”

    “陛下,”小太监跪倒在地,“赵维等人于街市张贴布告,请京中百姓一同签字。傅祎公子在百姓中名……名声不好,百姓听说孙……孙国公因傅公子之事被捉,签字画押者已有数万人,其中孙国公捐献的慈善赈济组织出面领导,上万百姓聚集在宫门外,要讨个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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