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

    孙婵平日不喜欢这些甜腻的东西,现在看来,简直是救命之物,现在她的舌根还泛着隐隐的苦味,伸手抓过蜜饯,三下五除二拆了纸包,捻了捻手指觉着不脏,捏起一颗就往嘴里送。

    小小咬下一口,卷入口中回味,她幸福得如同逍遥云端,美得不行。

    荀安便看着她,小仓鼠似的,咬一小口,细碎嚼几下,再咬一小口……直到咬了半个蜜饯,忍不住开口道:“先吃药吧。”

    孙婵充耳不闻,咬着蜜饯,无意瞥见荀安无奈的眼神,以及一直举着的汤匙,她又有些过意不去。

    “方才我忘了说,”孙婵眼神放空,右手抚着肚子,抬眸看向荀安,“我饿了,瞧着天色都日暮了吧,从早上到现在,我就吃了几口。”

    “空着肚子喝药也不太好吧?”她小心觑着他。

    荀安觉得有理,放下药碗,出去为她寻饭菜。

    她继续心安理得地咬着蜜饯。

    一个蜜饯下肚,意犹未尽吮了手指,她从不觉得蜜饯这样好吃。

    忽然出现,轻功已臻化境走路悄无声息的荀安,端了个托盘回来,盘上乘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鲜蔬豆腐羹。

    晶莹剔透的嫩黄的豆腐上,飘着几片翠绿的时蔬和几颗火腿丁,光是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孙婵本来不觉着饿,闻到丝丝幽幽的香味,不由咽了口唾沫。

    “好香啊,”她全副心神被那碗豆腐羹吸引住,舔了舔唇,“我要吃我要吃。”

    难得借着受伤享受侍卫大人的服侍,她可不打算自己动手,理所当然地张了菱唇,目光殷切。

    荀安舀了一勺,吹了气,送到她嘴边,一口下肚,她觉得五脏六腑都暖融融得活过来了。

    “好好吃。”豆腐一进她嘴里,自发往舌下滑去,只余软滑触感在口腔萦绕,她毫不客气张口,等待下一勺。

    “你自己吃可好?”荀安把勺子递到她手边,“我去厨房把药热一热,待你吃完了,正好服药。”

    孙婵虽有些失落,仍应下了,“好吧。”自己端起豆腐羹和勺子大口大口吃起来。

    荀安端着那碗命途多舛的药出去。

    半刻钟后他回来,碗里已经空空如也,娇弱的少女倚在床头闭目养神,还微微打了个饱嗝。

    若孙婵此刻睁眼,定能捕捉到他目光中的温柔。

    但她没有,她一直闭着眼,回味那碗美味的豆腐羹,直到一股苦药味涌入鼻腔。

    睁眼,是那匙无论如何也躲不过去的药。

    她叹气,捏了一颗蜜饯,咬上一口,紧闭双眼一气呵成,就着汤匙把药吞了下去。

    “欸,好像没有那么苦了?”

    还是苦,已经是她能接受的程度,她又咬了一口蜜饯,亮晶晶的眼望着荀安。

    荀安被她感染,眼中也染上了笑意,“先前干呕是因为腹中空空,是我疏忽了。现下垫了肚子,不会那么难受了。”

    手上也不停,一匙药又送了过来。

    孙婵喝下,“你真好。那碗豆腐羹真的太好吃了,是厨房备下的么?我好像没吃过。”

    荀安云淡风轻,“是我做的。”

    “你做的?”孙婵不敢置信,“你还会做饭?”

    “七岁前在家,需负责一家人的饭食。”荀安搅动着药碗,眉目疏朗,舀起一匙药吹了吹,“并不算会。你长时间未进食,需要吃些软的,开胃的,厨房都是硬菜,我便献丑了。”

    孙婵乖乖喝药,“哪里丑了,我觉着是天下第一美味珍馐。宫里的御膳房都没你做得好吃。”

    “对了,你怎么知道我不爱吃姜,一般的豆腐羹,都要放些姜丝,得小心避开,很是影响食欲。”

    “你体内有寒气,吃姜驱寒。”

    这风马牛不相干的问答,孙婵莫名感受到了,他定然是放了姜,端过来以前,把姜片都挑了出来。

    孙婵目光溶溶,把荀安看得微赧,侧过头去,专心喂药。

    斜开的窗扉放进几缕黄昏的日光,落在孙婵的棉被的花纹上,恍惚有暗香浮动,洒落一室兰麝芬芳。

    ……

    乾宁宫内,帝后送别了孙国公夫妇、兵部尚书刘挈和太后。

    傅韫道:“陛下,既然要把兵部尚书革职,不如,扶持祎儿?他也到了该收心走仕途的年纪。”

    李凌风背靠缠金雕龙木椅,忠胜在背后为他摁着太阳穴,“你怕是忘了,傅祎杀人的事还没有个交代,只让你叔父出动御林军压下街头巷尾的议论。”

    傅祎走到李凌风身后,挥手让忠胜退下,接着为李凌风按揉,柔媚道:“陛下,刘家蛇鼠一窝,连那深闺小女,都是嗜好杀戮毫无人性之人。”

    她俯身附在李凌风耳边,“祎儿不过年纪尚小,不辨是非,受了刘瑟的蛊惑。”

    李凌风侧头,与她鼻息交缠,“皇后想把你弟弟杀人之事全部推给已死的刘瑟?你们傅家,是打算彻底与刘家划清界限了?”

    “刘挈那人,就没什么本事,平生只好风月,多年来一直附庸着傅家,替我们守着兵部尚书之位。连带着刘家旁系的那群子弟,也是一群庸碌之徒。德不配位,当受其咎。臣妾只是遵循天道。”

    李凌风坐起身来,单手支颐倚在桌上,冷笑道:“看来你们傅家屹立不倒的本事,就是心狠。”

    “只不过,百姓不是傻子,就算让刘瑟顶罪,贸然把傅祎册为兵部尚书,只怕惹来民愤。”

    “臣妾知道。”傅韫跪在他膝前,抬头望他,泫然欲泣,“可是,陛下你也知道,祎儿他,因为父亲受了不少委屈。他本性不坏,只是一直不得志,才会做出那等祸事。臣妾日后,一定会好好教导他,陛下,你就给他一个机会吧。”

    李凌风把她扶起,“总不能一步登天。等他伤好了,先到兵部做个侍郎吧。你也说,他年纪尚小,为官之道尚需修炼。”

    “那……兵部尚书呢?”

    李凌风抱着傅韫同坐椅子上,单手摸着下巴,“听说,今日沈青松轻薄了孙国公的侄女?”

    傅韫冷哼一声,靠上李凌风的肩膀,“陛下看走眼了,那沈青松哪是什么青年俊才,分明就是个登徒子。害臣妾吹嘘一阵,好没面子。”

    “既然顺势安排了婚约,那便不是登徒子,是才子会佳人的美事一桩。”

    “陛下想做什么?”

    “朕在想,”李凌风低头,在傅韫的额上印上一个吻,凉薄的唇勾起,“傅祎之事,把孙国公府得罪狠了,既然孙文远那老东西暂时动不了,不如卖他一个面子。”

    ……

    孙婵在棠萤的搀扶下去看了绛芷,见那小丫头脸色苍白,腹部裹得像五月怀胎,笑着打趣道:“如今,咱们俩可要一起坐月子了。”

    绛芷握住她的手,“小姐今日落水受伤,怎么还跑过来?”

    “当然是因为担忧你啊,还好你没事,不然我定然自责终生。”

    绛芷把下巴埋在被子里,傻笑着,“嘻嘻,其实今晨发现那三个嬷嬷不妥的时候,奴婢就想,能替小姐挡过这一劫,真是太好了。”

    孙婵俯身拥抱裹成一团的绛芷,道:“你可要快些好起来,乖乖吃药,棠萤与你相熟,我让她过来照顾你。缺什么少什么只管让她来寻我,千万不要委屈了自己。”

    “我可把你看成了亲妹子,还等着看你风光出嫁,儿孙满堂呢。”

    “小姐,老爷夫人回来了,在你的房里候着呢。”外头棠萤唤道。

    孙婵悄悄在绛芷的被子上抹了把眼泪,吩咐道:“棠萤你就在这儿守着绛芷,别走了。碧茹搀我回去就好。”

    碧茹扶着,再次一蹦一跳回到自己房里,短短一段路,她觉得左腿酸得不行,迎着爹娘担忧的目光,直接跳回床榻。

    俞氏走走到床边坐下,把她搂在怀里,抹泪道:“我的婵儿,你没事吧?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事没事,”孙婵连忙安慰,“我身体挺好的,连发热也无,就是这脚需要养一段时间。”

    孙文远也到孙婵床榻前的椅子坐下,叹道:“是爹不好,今晨你说府里有刺客,我以为守卫足够,不会有事,又不想让你娘担心……”

    “孙文远,你怎么能不告诉我呢?那样我宁可取消了笄礼,也不会让女儿冒这个险。”

    “娘,你别气。谁能想到那刘稚奴会那么疯?也是我粗心轻敌,把自己至于险境。这不是没事吗?你不要怪爹了。”

    俞氏抚着孙婵刚洗过清爽的长发,后怕道:“你怕是不知,那刘稚奴,小小年纪,心思歹毒。她杀了太后派来的三个教习嬷嬷,扔进漓河。还有那傅祎,杀了那么多青年,真不知道,这京城水土是怎么养的人,养出这么一群狼崽子。”

    “陛下可有说如何处置?”

    俞氏道:“准备撤了兵部尚书刘挈的职。看皇后也没有保刘家的意思,刘家这次,怕是难了。”

    “为了刘稚奴之事?把刘挈撤职?”孙婵疑惑道:“我以为没那么严重。”

    俞氏冷笑,“子不教,父之过。我倒觉着陛下处处软弱,总算硬气了一回。”

    孙婵打定主意,道:“娘,不仅是刘稚奴。她想亲手杀了我,才会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其中的每一步都很险。那三个教习嬷嬷,是太后宫里的人。宫中规矩森严,她们一夜未归,太后怎会不知不觉?她分明打算顺水推舟。若是她能杀了我,坐收渔利,若是不能,也不会惹火烧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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