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厅的贵宾席在二楼, 顾启洲将呦呦送到楼梯口, 就有工作人员验票接引。
顾启洲目送着呦呦一蹦一跳地上楼,怎么想都觉得有些奇怪。
“这么大个有品位有格调的音乐厅,还会搞抽奖活动吗”
他心有疑虑,却并没有多想,反正人家音乐厅也不可能把呦呦拐卖了, 于是他很快返回了自己原本的位置。
牵着工作人员的手一路上楼的呦呦好奇问
“姐姐, 贵宾席长什么样子啊人多吗我姐姐待会儿上场,我怕我太激动吵到他们。”
金发绿眸的工作人员笑了笑
“不用担心,贵宾席虽然有十个位置,不过你可以坐任意一个你想坐的位置。”
呦呦
上去了呦呦才发现, 红色帷幕之后,那两排位置上一个人也没有。
呦呦随便挑了一个靠中间的第一排位置, 坐在这个位置恰好可以将整个音乐厅都尽收眼底,包括灯光辉映的舞台。
呦呦还没来得及赞叹,就听身后有了脚步声,回头一看却是一个眼熟的人。
“呀原来您也是贵宾席的票呀”
站在呦呦身后的老人赫然是昨天碰见的那位。
“太好了,我还担心一个人会很无聊。”
呦呦热情地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示意老人家过来坐。
事实上呦呦担心的倒不是无聊,主要是自己现在是没有门牙的人, 旁边要是不认识的人,她都不好意思抬起头说话。
“虽然票上有位置, 但是那个姐姐说我们可以随便坐, 爷爷我给你占好位置, 你快来”
顾爷爷打量着这个傻呵呵的小姑娘,半响才迈步过去。
“不用占位置,这里的票都是我买的,不会有别人来了。”
呦呦一惊。
“爷爷你是开音乐厅的吗”
顾爷爷“你真不知道我是谁”
不知道爷爷这个身份就算了,别的身份也不知道
这小丫头平时不上网的吗
呦呦认真道“我知道呀,你是梦里给我抓牙齿的爷爷。”
什么乱七八糟的。
此时决赛还没开始,协助参赛选手比赛的室内音乐家还在测试音准,顾爷爷开始若无其事地套起话来
“那里面参加比赛的,哪个是你姐姐”
呦呦毫不犹豫“最漂亮的那个”
“那台下哪个是陪你来的爸爸妈妈”
“最帅最美的那两个旁边那个好看的哥哥也是我哥哥”
说起自家人,呦呦的口吻总是挺胸抬头,后脑勺都要骄傲地扬到脚后跟。
这副没长心眼的傻白甜模样,倒确实和他那个不争气的儿子小时候一模一样。
顾爷爷心中发笑,表面却仍一丝不苟道
“再笑一楼都要看见你的牙了。”
呦呦的灿烂笑容一秒消失。
小朋友现在对牙十分敏感,在外面话都少了许多。
不过过了一会儿她还是忍不住问
“那爷爷你来看谁的呀”
“一定要看谁吗”顾爷爷目视前方,“我来听个响不行”
行倒是行
“爷爷。”这次灯光明亮,呦呦又多看了几眼,好奇问,“您有儿子吗”
顾爷爷瞥她一眼“有几个,怎么”
“也没什么。”呦呦搓搓手,不好意思道,“我就是好奇,您觉不觉得,或许说不准有可能您会不会在外面还有一个失散多年的儿子”
顾爷爷心想这小姑娘虽然反应迟钝了一点,不过还好倒也不算傻。
他正要松口,想告诉她自己的身份,忽然又见小姑娘补充
“不过好像也不太对,爸爸说爷爷已经去世很久了,去世和找不到,应该还是不一样吧。”
“”
过了半天,顾爷爷才艰难道
“去世”
“对呀,我爷爷好像是去世了,那就应该不是您失散多年的儿子啦”
好啊。
顾启洲那个臭小子还能编出这种瞎话,他好歹对外说的是小儿子出国发展了,到他这里直接变成了去世多年
“原来是这样啊。”顾爷爷皮笑肉不笑,“可惜,替我告诉你爸爸,人死不能复生,要节哀。”
呦呦天真地点头
“嗯我会告诉爸爸的爷爷你人真好”
台下的顾启洲丝毫不知道危险已经渐渐逼近,此时小提琴决赛刚刚拉开帷幕,他甚至津津有味地欣赏了起来。
其实这也不能怪他诅咒亲爹。
他离家出走的时候才十八岁,在大学别的室友周末节假日都回家,只有他一个人哪儿都不去,连春节都是去远亲家过,任谁看了都像父母双亡无依无靠的小可怜。
等入行之后,他昔日同学也纷纷入行,圈子里也就默认了他父母双亡草根出身的背景。
那些年顾启洲自己还在靠吃泡面攒钱拍戏呢,根本没工夫关注这些事,等回过神来时,木已成舟,他也很难解释自己明明有父母却从不回家的事情,就这样拖延至今。
就连结婚,他和郁澜也是全球旅行结婚,传统婚礼都不是,自然不需要他的家人出面。
所以到现在圈内也没人知道他的家世背景。
不过十八岁至今,顾启洲自己都已经习惯现在这样的生活了。
台上台下的父子两人心情截然不同,直到轮到顾妙妙上台,两人才渐渐将注意力放在了台上的小姑娘身上。
“爷爷爷爷爷爷你看”
呦呦小手拽着顾爷爷的袖子,激动摇晃。
“那个那个就是我姐姐好看吧是不是又漂亮又可爱”
漂亮是挺漂亮的,但怎么看都和可爱没关系吧。
顾爷爷看着自己的另一个孙女,眼中有几分赞许。
昨天比赛时他就已经见过了,她似乎和顾启洲的性格不太相同,更像那个未曾谋面的小儿媳妇。
要不是知道顾启洲还有个早亡的前妻,他都要以为这孩子是郁澜亲生的了。
台上灯光聚集的中央,九岁的小姑娘深吸一口气,挺胸搭弦,伴随着室内音乐家悠扬的钢琴声,纯净华丽的小提琴音从她手底倾泻而出。
这是她积攒了两世的能量。
上一世所有的恨意与不甘,经历了这一世的日积月累,从一条条温暖的细流,汇聚成了深沉浑厚的情感。
这种情感很难宣之于口,但很容易借由她的琴声传达出来。
每一个音符,都是她心弦上曾经响过的旋律。
一曲结束。
满堂掌声。
尽管顾妙妙年纪尚轻,年龄对她的技巧有所限制,但台下这些一流的音乐评论家很容易感受到比技巧更难得的情感。
带感情的琴声和带感情的歌声一样,是能够直击人心的。
顾妙妙毫无疑问地获得了全场最高分,拿到了少年组的一名。
顾爷爷看了一眼小手都拍红了的呦呦,也被感染似的,比往常鼓掌鼓得要更用力几分。
“她应该拥有一个全世界最好的小提琴老师,去上全世界最好的音乐学院。”
呦呦热泪盈眶地点头
“没错我也希望姐姐能去最好最好的音乐学院”
顾爷爷身边的秘书笑了笑。
顾董的“她应该拥有”,那就等于“她可以拥有”。
眼前的小朋友好像还不知道,她的爷爷可是一个拥有钞能力的爷爷。
决赛落下帷幕,以九岁年龄拿下少年组第一名的顾妙妙,难免被一大群媒体围着采访,呦呦也着急去见姐姐,她刚跳下位置,又忽然响起还没跟这位爷爷告别
“爷爷我要去找姐姐啦我们下次再见吧对了对了,爷爷你姓什么啊”
“我姓顾。”
“哇好巧啊”呦呦惊喜道,“我也姓顾哦我们这么有缘分,一定还会再见面的”
顾爷爷微笑
“确实很有缘分。”
更有缘分的是你爸爸的爸爸就是我。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呦呦肯定不意外,因为她现在压根就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她一路蹦蹦跳跳地跑下楼,台下大部分观众已经散了,剩下的都是与比赛有关的家属,呦呦这一次一眼就知道了顾启洲,立马扑进他怀里
“爸爸这次我肯定没认错”
顾启洲笑道“什么叫这次你之前还认错过爸爸”
“嘿嘿我那是因为,那个爷爷和爸爸真的很像嘛”呦呦还忍不住分享新发现,“而且那个爷爷好像是开音乐厅的,他好有钱呀,贵宾席的票原来都是他买下来的哎”
郁澜疑惑“都是他买的那妙妙怎么抽奖抽到的”
呦呦一愣,她没有想过这茬,这倒是把她问住了。
“但、但是那个爷爷真的很好,他不是坏人,我跟他说我爷爷去世了,他还告诉我让爸爸节哀呢。”
一听节哀,顾启洲背后汗毛倒竖,怎么听怎么不对劲。
“这这这这这老爷爷还挺有意思啊,那个,我我我们先不提节不节哀的,妙妙那边好像差不多要采访完了,我们先去去去”
呦呦歪头看着顾启洲。
“爸爸说话又不利索了。”
“他一紧张就这样。”
郁澜眯着眼,有些警惕地审视着他的反常神态。
“你最近怎么回事儿一提你爸你就紧张,紧张什么有什么瞒着我的顾启洲,前两年我签过字的离婚协议书可还在保险箱里放着呢,你这样子,是不是迫切的想在上面签下你的大名了”
顾启洲哪里禁得起这样的恐吓,立马摇头
“没,我不想,那个离婚协议还在呢回去我就把它拿出来扔了,这种用不着的东西留在多占地方”
背对楼梯口的顾启洲还在絮絮叨叨,郁澜和沈寂川他们的视线却都落在了顾启洲的身后。
一身笔挺西装,气势迫人的老人缓步走来,他身后跟着一位秘书,以及三个带着对讲机的墨镜保镖。
一众人浩浩荡荡而来,自带让人退避三舍的肃然威严。
顾启洲见郁澜和沈寂川都面露讶然,也忍不住回头看去,这一看,他顿时浑身僵住,血液逆行,轰然一声在脑中炸开。
“顾爷爷”
只有呦呦完全不怕地扑向被一群配枪保镖护着的老人,非常兴奋地给顾启洲介绍。
“爸爸这就是我跟你说人特别好的爷爷你看你看是不是跟你长得特别像”
郁澜和沈寂川震惊的倒不是两人隐约相似的眉眼。
眼前这人
这不是全国首富顾鸿钧吗
而与父亲阔别多年呆若木鸡的顾启洲,一时间脚下虚浮,有种怀疑自己在做梦的感觉。
两人双目对视之间,忽然见顾鸿钧扯动嘴角,讥讽一笑
“听说,你到处跟别人说我死了”
顾启洲您没死,我大概要表演个当场死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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