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他人即地狱(五)

    雾眠一愣,想着自己闯入的也算是徐文祖家,带着他总觉得怪怪的。但是徐文祖接下来的一句话,雾眠可是不敢小瞧了他。

    只听见徐文祖悠悠地说:“我有进门的钥匙,我也知道地下室在哪里。还有,我可以给你看徐凯的艺术品哦……”

    艺术品?雾眠的脑海中像是敲响了警钟,最完美的作品……这似曾相识的语气。雾眠掰过徐文祖的脸,说道:“你是不是看到过什么?”雾眠看着徐文祖的脸,愈发觉得古怪。这么小的孩子,到底知道了什么。

    “好东西是要和朋友分享的,这是你交给我的。”徐文祖无辜地说道。

    说完,徐文祖把手掌中剩下的猫粮倒在了地上,然后拉着雾眠跑向了房子。跑到门口,徐文祖拿出一把黑色的钥匙递给了雾眠,示意着雾眠打开。

    雾眠拿到钥匙后,总觉得自己像是即将要打开潘多拉魔盒一样凶多吉少,徐文祖倒也不觉得有什么,就那么期待地看着她,好像下一秒就要笑出来了一般。

    雾眠咬了咬牙,她倒要看看这徐凯做什么妖。

    打开房门,房间一楼空旷的有些可怕,家具上还铺着白布,细细一摸,还有淡淡的灰尘。除了一张破旧的沙发,一个茶几,和一只没有花的花瓶,再也没有别的东西了,整个一楼没有一丝人气儿,就像是被废弃了般。

    雾眠拉着徐文祖的手,问道:“二楼是你们的房间吗?”

    徐文祖摇了摇头,指了指自己的脚下,说道:“不,那里才是。”

    徐文祖带着雾眠走到了面墙前,墙上是镶嵌式的书橱,一本本书整齐地摞叠在一起,每一本都被人精心擦拭过,一尘不染。

    徐文祖指着最高除放着的一本字典,说道:“拿下那本书。”

    雾眠的身高也是够不到那本字典的,她找来椅子,搭在书橱前,努力踮起脚尖才拿到了那本书,书离开原位的一刻,书橱缓缓拉开,一间暗门展现了雾眠面前。

    雾眠瞠目结舌,这简直就是电影情节啊。她看着眼前的暗门,却全然不知道如何打开它,一把小锁正悬挂在暗门上。

    “徐文祖,”雾眠看着暗门,回想到刚刚响起来的那细微的呼救声,说道:“我们报警吧。”再没有什么比这样的方法更好了,查出地下室的秘密,查出徐凯的秘密,也许就可以终止BOSS的诞生了。

    徐文祖抬起头来,看着雾眠,说道:“不可以,你还没有参观他的艺术品呢。”说完,徐文祖一溜烟地跑开了,雾眠站在椅子上,还没反应过来,徐文祖便直接跑上了二楼,不见了人影。

    雾眠跳下椅子,赶紧跟上,心里狠狠骂道:熊孩子,等有机会了一定要狠狠揍他一顿。

    虽是这么想着,雾眠还顾念着小BOSS便跟上了楼,上了二楼只见徐文祖站在一个打开的门前,正扭头冲着雾眠傻笑,他缓缓问道:“你会害怕吗?”

    雾眠忍住揪着这个小破孩打一顿的冲动,走到了门前,房间里一片昏暗,什么也看不清。雾眠走进了房间,打开了墙壁上的开关,灯光一点点侵蚀着房间。房间里的窗户被人用铁皮焊死了,不透风也不透光亮,扑面而来一股福尔马林的味道。而墙壁上也镶嵌着书架,只是书架没有放书,放的是一个一个玻璃罐子,整整齐齐,雾眠走进一个玻璃罐子,隐约看到一个肉白色的像玻璃球一样的东西泡在了福尔马林里,说是玻璃球却更像是什么东西被上了一层蜡或者琥珀什么的,被包裹着。雾眠突然反应了过来,这是……

    雾眠转动着玻璃罐,终于看到了“玻璃球”的正面,一股恶心涌上心头……黑色的瞳孔正对着雾眠,已经死去的组织却被鲜活地保留了下来,栩栩如生,雾眠透过药水,透过晶莹的包裹物,对上那只眼球时,雾眠仿佛看见了倒映着的自己。

    0244,这是真的还是假的?雾眠在心里问道。

    0244:扫描检查中,真的,新鲜的,目测不超过一周。

    雾眠忍住恶心,再看向其他的罐子,大多都是人体组织,或者是动物的组织,比如眼球,耳朵之类的。雾眠深深震惊眼前所看到的一切,她转头看向徐文祖,似乎他已经见怪不怪了,他正用手指戳着一个放着一只小手的罐子,说道:“他说他要创造出这个世界最完美的作品。你觉得可能吗?”

    徐文祖认真地说道,好像真的希望得到一个答案。

    雾眠看向徐文祖,小孩的眼睛里没有震惊没有害怕,没有任何感情,甚至还带上了一丝嘲讽。雾眠把徐文祖抱在了怀里,说道:“不要再看了……听着,你不是他,你不需要制造任何作品,更不能伤害别人……”

    女孩的怀里带着淡淡的清香,冲淡福尔马林的味道,她的手掌是温热的,放在他的头顶却有一丝颤抖,他有点点贪念这种味道,被她抱着的时候就好像有一个保护盾,让他感到安心而满足。他多希望她能一直这样抱着自己,只抱着自己。

    而这时,0244的声音响起在脑海中:主人主人,徐凯还有十分钟赶到家。

    雾眠来不及多想,拉着徐文祖关上门便往杂物间跑去,到了后花园,雾眠才想起来地下室入口处的书橱没有还原,可是此时已经来不及了。

    不知何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一轮透亮妖冶的弯月挂在头顶,像是一把明晃晃的弯刀,泛着渗人的寒意。

    就在雾眠拉着徐文祖走后,徐凯开着车缓缓驶进来,他下车后咯吱窝下夹着一幅被包裹精美的画,走到车后备箱的位置,打开后备箱,从车上拖下来了一个很大的行李箱。行李箱看起来一点也不轻,徐凯有些艰难地拖着行李箱走上阶梯进了家门。

    行李箱的所过之处,点点的鲜血从行李箱下渗透而出。

    雾眠拉着徐文祖跑回了家,累的上气不接下气。一推开家门,雾眠便喊着毛天顺:“爹地爹地……报警……”

    “报警什么?妈咪今天不在家,她去朋友家了。”毛天顺刚刚到家不久,才换下了正装,正打算泡杯茶休息一下,“哟,文祖也在啊,今天晚上想吃什么?”

    雾眠严肃了神情,说道:“我怀疑徐凯叔叔不是好人。他的家里有好多人体组织,泡在罐子里……”雾眠连说带比划,给毛天顺解释着。

    毛天顺哈哈一笑:“你是不小说漫画看多了,人家是学医的,搞不好是什么人体模型呢?”

    “可是他有地下室,地下室有人在呼救,徐文祖你说是不是……”雾眠戳了戳徐文祖,希望拉拢到一个同盟。

    徐文祖乖巧地点头,却没有说话。

    毛天顺歪着头说道:“真的?”

    “真的。”雾眠眨巴着大眼睛回答道。

    毛天顺摸了摸雾眠的脑袋说道:“可是凡事都是讲证据的,你怎么能保证自己听见真的是呼救声?”

    雾眠算是明白了,大人还是很难轻易相信小朋友的话,她微微有些泄气,而没有过多久,毛家的门铃响起,来的人不少别人正是徐凯。

    “毛先生您好,我来接徐文祖回去,今天也是打扰你们了。”徐凯彬彬有礼,看着徐文祖示意他自己回来。

    雾眠攥着徐文祖的手,说道:“徐叔叔,今天可以让文祖住在我们家吗?我想和他玩……”

    徐凯的目光晦明不定,他打量着雾眠,眼中的兴奋与喜爱好像更加浓郁,男人开口说道:“不可以哦,不过雾眠可以去我们家玩哦。”不知道为什么,徐凯也看出来这个女孩对徐文祖有着特殊的执念,不过,徐文祖是他的,他花费了这么多心血才制造出徐文祖这样的存在,怎么能拱手让人。

    不过快了,徐凯笑着,泛着微黄的牙齿在明亮的灯光下格外刺眼。徐文祖捏了捏雾眠的手,示意她放开,雾眠放开了手,只能看着徐凯带走了徐文祖。

    雾眠此时十分抓狂,而令她没有想到更加抓狂的事情还在后面。

    等徐凯走后,雾眠还是匿名改声报了警,特意强调了二楼的藏室与地下室传来的活人的呼救声,要是能借此机会一锅端了徐凯,也不失为一件坏事。

    夜半,警察敲响了徐凯家的门,灯火通明之下开始了搜查。雾眠从二楼的卧室紧密地关注着徐凯家的情况,却在约摸一个小时后,警察们又原封不动地撤出了徐凯家。

    警察走后,徐凯站在门口,穿着白色的宽大的衬衫,他像是一个幽魂,漂浮在半空中。雾眠在黑暗中静悄悄地窥视着徐凯,却看到徐凯突然抬起头来,正正对上雾眠碧绿色的眸子。他咧出一个苍白的笑容,把手横着放在了脖子上,轻轻一拉,让人不寒而栗。

    雾眠放下帘子,自己太心急了。没有关上的书橱一定让徐凯有所察觉,但是这么短的时间他是如何掩饰这一切呢?雾眠第一次有些惴惴不安,徐文祖呢?他怎么样了?雾眠突然有点讨厌小孩子的自己,还是不能杀人的自己,实在是太无力了,

    而雾眠不知道的是,噩梦才刚刚开始。

    第二天起,莉莉失踪了,就在雾眠闯入徐凯家的那天晚上。

    从监控画面上的显示看来,莉莉那天晚上从画展提着一副画离开后,就再也找不到了踪影。夜里,毛天顺曾经收到了来自莉莉的短信说是在朋友家借住,他没有多想,近来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结果第二天一早却收到了画廊合伙人的电话,才知道莉莉失踪了。

    这像是一个巨大的雷,炸毁了雾眠原本幸福美满的家,整整两个周,莉莉毫无音讯,毛天顺的自责与后悔让他变得面目全非,警方给出的难以生还的消息冲击着这个男人最后的防线。

    雾眠难以描述自己内心的感受,她一向没心没肺,除了目标人物她难以提起兴趣,可是莉莉和毛天顺却是她这段时间真真切切相处的人,他们向雾眠构造了一个完美家庭,虽然雾眠一直难以适应,可是其中的温暖与爱雾眠无法忽视。

    这一次原主的感情被消灭的干干净净,雾眠心中残留的悲痛全是发自内心的。

    而更令雾眠崩溃的是,她与徐文祖喂养的小猫们,都被人虐杀死了,最惨的便是雾眠最喜欢的那一只有着碧绿猫眼的小猫咪,活活被人挖去了双眼。

    雾眠把死去的腐烂的小猫们埋在了自家的后花园里,小小的坟堆如此悲哀。

    抱着徐文祖,雾眠看着那小小的土堆,心中觉得十分憋屈与愤怒。她大概猜到了是谁干的,可是眼下却如此被动与无可奈何。

    徐文祖这段时间也格外听话,任由雾眠抱着,他看着发呆的女孩,碧绿的眼瞳有些红通通的,淡淡的雾气笼罩在一片晶莹的绿色中,十分好看。女孩的怀抱温暖如初,不曾改变,他吸了吸鼻子,鼻腔里充盈着她的味道,让他安心满足。他不是很在乎猫怎么样,也不在乎别人怎么样,可是他却很想要她,从木箱里的裂缝里,第一次看到那双碧绿色的眼眸时他就有了这样的想法,黑暗中,那颗碧绿的宝石宛如星辰,照亮了他的世界。

    她是如此完美。

    雾眠把下巴抵在了徐文祖的脑袋上,手轻轻捏住他纤细苍白的脖颈,说道:“你以后不可虐猫杀人。知道吗?那样是不对的。”雾眠的声音闷闷的,听上去十分不开心。

    如今徐文祖对她的喜爱值已经到了80,可是感化值没有任何变化,雾眠也不知道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徐文祖却沉默,没有回应。

    雾眠有些失望,她软了软语气,说道:“徐文祖,以后不要杀人,你能答应我吗”

    良久徐文祖说道:“那你能是我的吗?”男孩的语气软糯中带着一丝天真,他接着说道:“如果你能是我的,我就能答应你。”

    雾眠微微一愣,没有想到这个孩子会这样问,但转念又一想,童言无忌,谁知道他以后能记得多少呢?

    雾眠严肃了神情,板着脸说道:“你答应我,我答应你。”

    徐文祖裂开嘴无声地笑了,他学着雾眠的样子用手捏住了雾眠的脖子,指尖传来女孩吞咽口水的律动,“我答应你。”徐文祖说道,语气仍旧天真。

    0244:主人,目标人物对您的喜爱达到了95。

    雾眠也说不上是喜是忧,小男孩好像就像是在讨要一个喜欢的玩具一般,得到答案后充满了欢喜与开心。她摸了摸徐文祖的头,对却未来毫无打算。

    那天夜里,轰隆隆的雷鸣如霹雳散开,乌云裂开嘴把金箭似的闪电密密麻麻地射出,风发出呜呜的惨叫,宛如鬼魂的哀嚎。苍穹之下,黑沉沉的天空仿佛要塌下来,狂风卷着暴雨如无数条鞭子抽打着房屋门窗。

    伴着暴雨,雾眠梦到了小猫的尸体,在花园的草丛中,被人狠狠杀死。

    那只碧色瞳孔的猫咪是被活着挖去了眼睛,只剩下了两个血窟窿挂在眼眶处,凄凉地哀嚎着,闷头乱撞,还没有走出去几步,便倒在了嫩绿的草地上。

    雾眠猛地睁开眼睛,心悸得难以入睡,紧闭的门窗阻挡了外界的暴烈,带来一丝难能可贵的安全感,这样的天气,怎么看都适合杀人放火。

    今天毛天顺去和警察所了解关于莉莉的新发现,说是要很晚才回来,雾眠也不知道现在他是否已经到家了。

    听着闷声的雷声,雾眠蜷曲着双腿,呆呆地坐在床上。

    这时,0244的声音响起:主人,目标人物在您的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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