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付观将车开出大院, 缓缓停在路边。
“啪嗒——”
积雪从行道树的树梢滑落下来,砸在他的车窗上,又被雨刷吭哧吭哧地刷干净。
沉默,良久的沉默。
“越公子……”
杨付观终于扛不住, 看向身旁穿着杏粉色长外套的青年。
“不是说叫我盛冬?”
“对对对, 盛少, 您现在有什么吩咐?”
时越瞥他一眼, “去超市。”
“啊?”
“买盐。”
“……”还真去买盐啊?
杨付观只好点头,开车送他去超市, 只是到了超市门口, 等了一分钟,还是不见时越动弹。
“盛少?”他望向时越。
“嗯?”
看他疑惑, 杨付观心里犯嘀咕,只好开口问他:“您不是要去买盐吗?”
时越挑眉, “你确定要我去买?”
“……”
杨付观默了默, 好吧, 是他想多了,有他这个跑腿的在,时越大少爷怎么可能亲自去买盐?
此刻在他面前的, 才是他熟悉的时越,那个众星拱月的贵公子。
他认命地解开安全带,下车进了超市。
只是一边走,他不免一边腹诽,时越和林西则现在到底是什么关系?
想到他方才喂林西则吃葡萄的画面, 杨付观感觉心肝直颤,除了演剧,他真的没见过时越这么温柔的样子。
但他为什么要在林西则面前演戏呢?
虽然他本名确实是盛冬,但他就是时越的事,却是瞒着的吧?不得不说,越公子的演技真的绝,也难怪林西则会相信他的鬼话。
等杨付观买了盐出来,就看到时越伫立在路边,手指间夹着根烟,吞云吐雾。
帅是帅的,但还好现在换了身黑皮,很少人能把他认出来,不然被娱记拍了还得了?
“盛少,您的盐。”
时越侧身看他,过了一会,在杨付观的笑容快要僵住时,终于伸手接过他手里的袋子。
他吸了口烟,缓缓吐出。
杨付观感觉压力有点大,他隐约听尹舒芸说过,时越大少爷只有在心情十分暴躁的时候才会吸烟。
“你把刚刚看到的都忘掉吧。”
时越将燃了一半的烟扔在雪里,踩灭。
其实,今天杨付观突然来访,确实杀得时越措手不及。
他是真没想到,他会这么快被杨付观撞破,虽然在林西则面前蒙混过关了,但事情也变得更加麻烦。
“刚刚看到的?”杨付观偷偷瞄了他一眼。
时越抬眸,很平静地看着他,“就是刚刚在林家看到的。”
杨付观咽了咽口水,最后还是忍不住问:“盛少,您现在跟林西则……到底是什么情况?”
“我需要跟你报备?”
顶着他充满压迫性的目光,杨付观有些迟疑。
不过想到林西则,他还是咬牙道:
“掌握艺人的基本情况,尤其是恋爱方面的风吹草动,是身为经纪人该做的。”
也不知他哪一句戳中了点,时越的神色忽然缓和下来。
“我在追他。”
他抿了抿唇,眼睛看向别处。
杨付观露出一副“你在说啥”的表情,良久才问:“以盛冬的身份?”
时越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
说到这个他就后悔,当初为什么要跟林西则把关系弄得那么僵?
以至于这个小混蛋恢复了前世记忆,他却还得换个身份才能接近他。
“林西则信你?”
时越耸肩,“你刚刚也看到了。”
也是,杨付观点点头,如果他不知道时越原名就叫盛冬,或许也会被他的演技欺骗了。
杨付观勉强消化完,理了理逻辑。
所以之前时越一直针对林西则,不让他跟喻庭晏在一起,是因为他喜欢林西则?于是针对完了,再换另一个身份去追求他?
这怎么听着这么不靠谱呢?
哪个憨憨会这么做?
“那喻少呢?”杨付观忍不住问他。
一起共事多年,时越对喻庭晏的特别有目共睹,所以大家才会一致认为他们是一对的。
只是谁也没想到,后面会出现一个林西则,直接把喻庭晏拐跑了,时越也如大家猜想的那样,出手对付情敌。
但现在的情况突然复杂好多……
“您之前针对西则,不是想追回喻少吗?”
薄唇抿成一条直线,青年冷声道:“我跟喻庭晏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以前都叫小鱼的,现在竟然喊全名了?
“那……那是哪样?”杨付观好奇地问。
时越双手插进兜里,垂眸冷冷地俯视他。
杨付观身高才一米七二,在接近一米九的时越面前,瞬间成了矮子,更别说气场上的差距了。
他只好认怂,“额,不好意思,我越界了。”
“不该问的别问。”时越警告了一声,倒也没为难他。
“总之,以后别在林西则面前提起时越。”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要说,就说点好的。”
杨付观:“……哦,好。”
时越摸出手机,给他打了个电话,等他铃声响了才按掉。
“这是我的新号码,有事可以联系我。”
他伸手拍拍杨付观的肩膀,一脸郑重地道,“我一直挺看好你的,你在公司待了这么多年,为公司做的贡献我也看在眼里,升职加薪这些都好说,但是——”
他加重了语气,“如果今天的事传出去……我可能就不好做了。”
“你明白吗,杨经纪?”
明明是在冰天雪地里,杨付观却忍不住额角冒汗,“明白明白。”
“你最好是真的明白。”时越插着兜,转身要走。
“等等!盛少,我可以再问最后一句吗?”杨付观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开口道,“您对林西则,是认真的?”
亦或者,只是你们有钱人的一个游戏?
时越瞥他一眼,本不想回答,但转念一想,又怕他给他搞出什么幺蛾子来。
他淡淡说道:“杨经纪,你觉得我很闲吗?”
说完,他就揣着那袋盐,转身走了。
看着他的背影,杨付观挠了挠头。
说的也是,如果不是认真的,就时越大少爷这性子,会费这么大劲讨好一个人吗?
就是总觉得……有点憨批。
-
绯色俱乐部,周寻跑进酒吧,又马上放缓了脚步,假装自然地来到喻庭晏面前。
“林西则走了?”
他左右看了看,问道。
少年坐在吧台后,手里端着酒杯,旁边还放着瓶伏特加。
他看上去有些醉了,脸颊染着两坨红晕,眼睛里盈着水雾,皱成小疙瘩的眉头,透出苦涩和哀伤。
他摇晃着酒杯,轻声道:“你不是在楼上看着吗?”
周寻一顿,有些尴尬地扶了扶眼镜。
“我只是关心你。”
“所以还叫人放了监听器?”喻庭晏歪了歪头。
周寻:“……”
他以前怎么没发现,他家小鱼这么敏锐又耿直呢?
喻庭晏没再理他。
既然开口跟他借了这个场,他就已经料到他会做什么了,所以一点也不意外,也没有怪他的意思。
抬起手,灌下一口酒。
烈酒烧喉,他受不了这刺激,呛了一下,剧烈咳嗽起来。
周寻无奈,伸手夺过他的酒杯,帮他顺了顺背,沉声说道:“你别喝了,胃该难受了。”
“我就要喝。”
喻庭晏缓了缓,眼泪忽然啪嗒啪嗒往下掉,“呜呜……为什么不给我喝酒?我好难受……”
一直在林西则面前憋着,现在终于忍不住了,少年趴在吧台上,呜呜地哭。
周寻看着他,镜片下,褐色的眼瞳浮现几分心疼。
“好好好。”他妥协道,“我给你开个贵宾室,你爱怎么喝就怎么喝,好不好?”
再过一会俱乐部就要营业了,工作人员要过来准备,他这个样子,被有心人看到了不好。
喻庭晏根本不听他的。
周寻夺了他的酒杯,他就拿起那瓶伏特加对瓶吹,就算被呛得难受,还是要喝。
一边喝,一边看着舞台的方向。
“小西唱歌很好听的。”
“我最喜欢看他抱着吉他,一边唱歌一边对着我笑。”
“他每次笑都很腼腆,像小兔子一样,乖乖的……会喊我小鱼哥,一听他这么叫我,我感觉心都软……”
“你说会唱歌的人,声音是不是都特别好听?”
周寻双手撑在吧台的边沿。
他十指抠得指尖泛白,却还是耐心听着他回忆甜蜜的往事,感受钝刀子在心头一刀一刀地割。
“可是他不要我了……”最后,却听他哽咽道。
喻庭晏又开始哭,一边哭一边喝酒。
周寻怔住,两人这是……彻底掰了?
望着喻庭晏难过的样子,他发现自己并没有多开心。
他叹了口气,绕到吧台里面,不顾少年的挣扎,将他抱了起来。
酒精影响下,喻庭晏感觉有点头晕,挣了两下没挣开,就消停了下来。
他靠在他怀里,闭着眼睛像是昏睡了过去。只是手里面,却还紧紧拽着一方白色的手帕。
周寻低头看着他,心头微微一软。
他抱着他上楼,进了贵宾室,轻轻放在床上,然后去拧了条湿毛巾,给他擦脸。
喻庭晏已经不哭了。
大概是湿润的毛巾让他的意识清醒了点,他睁开眼睛,安静地看着天花板,不知在想什么。
周寻看着他黑亮的眼眸,心中一动。
他扔了毛巾,摸着他的发顶,轻声哀求:“小鱼,你还有我啊,你看看我好不好?”
喻庭晏眸光微动,落在他脸上,“寻哥,你是想趁虚而入吗?”
周寻:“……”
我确实想这么做,但你有必要这么直白地说出来吗?
“小鱼,我仔细想过之前你说的问题。”
他决定无视他的话,继续说道:“我觉得我们还是可以试试的。”
周寻其实是好看的。
俊朗英气的五官,不同于时越的清冷艳丽,他身上有一股文质彬彬的书香气,戴着副细边眼镜,微微一笑,便给人一种斯文败类的味道。
喻庭晏呆呆地望着他,忽然有些心动。
他现在确实是心防最脆弱的时候,他倾尽所有地去喜欢一个人,最后却被彻底抛下,只换来一声对不起。
“你要做我的0吗?”他问周寻。
他没跟林西则做过,虽然有时候很想,但他不喜欢,他就不碰他。
现在,他突然有点想要。
周寻的表情却产生了一丝丝龟裂。
他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面临这样艰难的抉择。
“要不……我们先试试好不好?”
他低声,支吾道:“你也没做过下面那个吧……怎么就知道自己不喜欢呢?”
喻庭晏静静地看着他,问:“你说你喜欢我?”
他的声音带着几分缥缈。
周寻不自在地扯了扯领带,但还是硬着头皮点头。
“其实,也不过是馋我的身子吧?”
周寻:“……”
艹,为什么把他说得这么下贱?他也想按正常程序来的好吗?
作者有话要说:周寻:我太难了……
时越:能有我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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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还有一更╮(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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