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月推着轮椅, 和方正弘如出一辙的慈爱笑容丝毫不减,在见到楚苑时, 眼里微微闪过一丝惊艳。
不得不说。
这身皮肉是极好的, 雪肤乌发杏眼,眼波流转妩媚中带了点罕见的学生书卷气, 黑白格子连衣裙, 低跟小白鞋, 头上还戴了顶深红色帽子, 单独拉出一样, 可能会觉得普通, 然而全身搭配着,再加上本人优越的身高以及细瘦的腰肢, 完美的将这种优雅又带了点忧郁的气质杂糅在一块,极其吸睛,美丽又神秘。
宋月心道:“难怪方文君为了她,连她爸爸都敢忤逆,果然就是个小狐狸精。”
她和方正弘、宋桥是第一次见楚苑, 而方瑶瑶见她却不下几次了, 在最初见面杠上时,她曾偷偷的在那些楚苑喜欢去的地方观察过, 原本以为是人畜无害的小白兔,没想到急了也是能咬人的,更何况,急的一个人, 只是她而已。
对方并未伤筋动骨。
宋桥穿着名贵小西装,领口打了个红色蝴蝶结,正规规矩矩站在一边,脑袋微微歪着,昂首以盼。
他生得很清秀,唇红齿白,一副善财童子的模样,睫毛扑闪扑闪,一笑便忍不住露出洁白牙齿。
见方文君靠的近了,他有点按耐不住自己雀跃心情,想匆匆的跑过去。
宋月瞪了他一眼。
又收回目光,推着方正弘上前,笑容婉婉:“来啦?许伯已经让人做好吃的,就等着你们了。”
方文君跟他们介绍了一下楚苑:“这是楚苑,我女朋友。”
方正弘面无表情:“来了就进去吧。”
说罢,让宋月推着进大门了。
宋月一边推着,一边朝楚苑露出歉意的笑容:“不好意思啊。”
回头时,见宋桥还在那傻呆呆的站着,心中怒气勃然,又不好当场发作,只能抿了抿唇,率先进去了。
宋桥眼睛亮晶晶的:“姐姐,你真好看。”
他跑到楚苑面前,努力伸着头,两眼汪汪的像还未长大的奶狗,盯着人心里都软了。
楚苑忍不住上手摸了摸,从方文君的包里拿出小型迷离机器人包装递了过去。
“桥桥乖。”
宋桥眨巴眨巴眼睛,说:“姐姐,我可以牵着你的手吗?”
楚苑看了方文君一眼,点了点头。
方瑶瑶在旁边看了半响,见她这种作态,嗤笑一声,转身走了。
方文君很淡定的挽着楚苑的胳膊,楚苑偏过头,用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小声问:“你……你不是说宋桥……”
她没想到宋桥居然是这种性格。
怎么说呢,让人有点招架不住。
宋桥拿到送给自己的礼物,心砰砰砰的跳。
他跟着一起进了客厅,便忍不住松开楚苑的手,声音青涩干净:“姐姐,我上楼啦!”
楚苑笑着点头。
便看见他欢欣雀跃的拿着机器人盒子噔噔噔的上了楼。
没过多久,方文文先过来了。
上来先是给楚苑递了一个大大、厚厚的红包,摸着还夹了一张卡。
他笑容满面的说:“早就该来了,来这是二伯送你的红包,卡是我给你的,拿着,别嫌少。”
楚苑有些回不过神,手上的红包沉甸甸的,她问询似的望向方文君,见她嘴角含笑,并不打算给自己解围时,只能打起精神,乖乖巧巧的叫了一声哥。
方文文声音浑厚亲和:“别介啊,我爸今天可能过来不了了,先打个招呼,他那边有个项目比较急。我哥想想在上课,一时也来不了,没事,文君啊,待会带着媛媛去我家吃饭,王阿姨听说你找对象了,笑得合不拢嘴。”
方家二伯一家,对方文君倒是毫不掺假的亲切。
方文君闻言,笑着说好。
没过一会儿,宋月也从卧室出来,手里拿了一份红包,递给楚苑时,两眼笑眯眯的:“媛媛啊。”
她亲密的叫:“这是阿姨的一点心意,第一次上门也没其他好东西。”
楚苑接了过来,让方文君收着。
——她进门时,就带了一些比较珍贵的礼物,方文君让人拿出去放着了。
席间,大家子一起吃饭,宋月给方正弘夹菜时,查了下楚苑的户口。
这只是形式,早在方文君说要带女朋友回家时,她就把楚苑的祖宗十八代全部给查了个干净,也知道前段时间她深陷舆论中心无法自拔的情况,对于楚苑的几斤几两她心里大致有了个数。
饭上,这一大家子聊得还算和平。
除了方瑶瑶有意无意的,陪着宋月唱双簧给楚苑挖坑。
楚苑只是微微笑着,矜持而礼貌。
以一种不失委婉和力度,将他们踹过来的皮球又踢了回去。
方文君猛地一拍筷子。
席桌上,整个气氛霎时微微凝固。
方文君扫了宋月和方瑶瑶一眼,慢条斯理的拿着手帕擦了擦嘴角:“有话直说,不必阴阳怪气,要真那么疑惑,直接让私家侦探去锦城打听一下不就得了?作什么浪费口水让人生厌。”
方正弘也觑了宋月一眼:“好好吃饭!”
楚苑默不作声的吃着。
桌上都是山珍海味,鸡鸭鱼肉应有尽有,爆炒的小龙虾味道很是不错,方文君见楚苑夹了好几个,从边上拿出一次性手套,慢悠悠的给她剥。
方瑶瑶放下碗:“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
宋月服侍方正弘用餐。
以前他肚子创业时落下了胃病,这几年在调养,因此只吃了点小米粥,对她两人的暧昧又温馨的氛围视若无睹。
方文文火上浇油:“媛媛妹妹多吃点,我每次过来特别喜欢吃许伯亲手调的鸡蛋羹。”
他是一点不见外。
楚苑猜测他和方文君应该是关系不错。
她抿着嘴角,大大方方的点了点头:“肯定的。”
宋桥冒泡:“我喜欢吃许伯做的酸菜鱼!”
一顿饭吃得各怀心思。
饭后,方文文告辞,宋月笑眯眯站在客厅里,慈祥的说:“文君,带媛媛去后院玩一会儿吧,第一次来,不能把人拘着跟我们这些大人在一块。”
方文君淡淡道:“爸爸还等着你呢。”
宋月面色不改:“我马上去。”
楚苑挽着方文君的胳膊,一边绕过廊桥,下了台阶,在方文君的引领下,去了花房。
一路慢悠悠的走过来,踏踏青,散散步。
楚苑眨着一双清澈的眼睛,眸光露出浅浅笑意:“你家好大。”
方文君随手摘了一朵粉红色小花朵,插在她柔软乌黑的发间。
楚苑无辜的望着她。
方文君用力揉了揉她润白的耳朵,直到看见上面从里透外的染了点粉,才慢慢笑着,“你要喜欢的话,我在苏南给你买一座小庄园,保证比这个还大。”
楚苑红着脸:“这……不好吧。”
方文君拉着她的手慢慢往前走:“有什么不好?旁人还能说你半分不成?谁说你,告诉我,我找人揍他。”
楚苑偏过头,在她看不见的视角里,目光微微伤感起来。
花园和花房是两个地方。
去花房的路上,要路过花园。
花园中间有个小院子,院子外鲜花璀璨,花骨朵红的、粉得、白的、墨色的,点缀着院子,爬山虎爬满了整个院子的头顶,漂亮翠绿。
院子中间白玉桌,美丽的青花瓷杯与茶盏按照规矩放好盖着。
在花圃靠墙的尽头,摆放了一堆酒坛子。
葡萄酒、果酒、红曲酒、以及其他自制酿造的酒齐齐摆着,椭圆的坛子前面贴了一些纸片,上面字迹风韵自成一家,潦草中带着豪迈潇洒。
楚苑就看见方文君过去,先是用清水洗了洗杯子茶具,在那一堆酒坛子面前找寻片刻,把手腕的袖子滑上胳膊肘,在中间那写着“风味果酒”前停了下来。
打开酒坛子,用竹酒舀轻轻的舀了几勺在壶子里,又好好的,给它密不透风的盖上,再慢慢悠悠的走过来。
她这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豪不生涩,显然是经常干这样的事情。
方文君把青花瓷杯放桌上,从壶子里倒了两杯果酒。
一杯朝楚苑伸了过去。
“试试。”
她嗓音,在这样的被各色花朵包裹着的背景下,竟难得的有些平静如水的意味。
楚苑依言,小心翼翼的喝了两口。
那入口的,先是涩,慢慢转为水果的甜,那扑面而来的清香浓淡相宜,化作粉蝶似的,一骨碌从她鼻尖钻入肺腑,浑身发热,顿时,整个人都飘飘忽了起来。
脑海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噼里啪啦放鞭炮,放个不停,刺激得她整个人不由自主的哆嗦了下。
她咽了咽口水。
又小抿了两口,脸颊酌红,绯色不退,眼神逐渐由清明变得开始迷离。
方文君坐在她对面,同样也喝了两口。
她却是面上一点颜色也没有。
楚苑摸了摸发热的脸颊,看着方文君的身影,分割成了两半,有点玄学。
“你怎么成了两个?”
她迷糊糊的呢喃,“真好喝。”
方文君低下头,不再看她。
“这是我妈以前酿的,只可惜,她自己亲手做的,却没喝上一口。”
“为什么呀?”
方文君淡淡道:“难产去世了,一尸三命。”
楚苑猛地一个激灵。
酒醒了。
她背后冒了点热汗,仔细看去,她指尖还在轻微的战栗。
楚苑说不清这种感觉是什么。
但唯一确定的是……悲伤难以抑制的从她全身血液流过的每寸骨髓里,都在愤怒疯狂叫嚣着:
是你!
是你!!
她此时好像面临着那网络故事里,一节火车行驶过程中遇到了分岔路,左边是一个稚嫩的小童,而右边……是怀着双胞胎的孕妇的选择。
那突如其来的、让人痛恨又难过的心悸,紧揪着她的心脏。
而命运,早已替她做出了选择。
*
三楼房间窗帘微动,原来还留了点缝隙,转瞬间就一下拉上了。
方瑶瑶坐在床上生气,正好瞥见床头柜的手机,那一刻怒从心头起,快速的下床过去拿起就是一摔!
撕——
触摸屏裂开了。
方文君带楚苑去的花园,后面的酒坛子,她从来没让人喝过,自从韩静死后,那一堆就没人碰了,方正弘见着就想起韩静,难过得吃不下饭,久而久之,他基本不往后面去。
有次方瑶瑶偷偷溜去想喝一些,被许伯制止了。
许伯固执的说:“这是夫人给小姐留下的。”
方瑶瑶怒瞪:“难道我不是我妈的女儿吗?”
许伯只是用那双冷沁沁的目光盯着她,重复一遍道:“你可以去找先生,如果先生同意的话,我自然是不会拦你的。”
方瑶瑶果真去找了方正弘。
那一次,向来喜爱偏爱她的男人,看她的眼眸那么伤情:“你妈生前最喜欢的就是酿酒了,时常跟我说,要是找到你姐姐的话,一定要亲自教她如何酿,怎么品。现在她过世了,而姐姐也找到了出国留学,那么多东西都是你的,为什么还要和她争这个口舌之欲呢?”
方瑶瑶红着眼睛,哽咽道:“爸,我也是您女儿啊,我喝自己母亲的酒怎么了,你告诉我,我哪做错了,我怎么就不能喝了?您养育了我十几年,难道对我的感情,比不过亲生的,才刚来一两年的姐姐吗?”
她泫然欲泣:“您把我从小养到大,亲眼看着我一步步走过来的,女儿的性格难道您不了解吗?她流的血液是您身上的,是,我是该敬爱她,可是……您不能剥夺我孝顺您的权利呀,早知道这样,为什么一开始找到她的时候,就把我送走呢?”
方正弘偏过头。
他盯着窗外枝头站立的那只叽叽喳喳的喜鹊鸟,心神恍惚。
他看上去那么优柔寡断。
也许是夫人去世给他造成了极大的打击,他逐渐对公司也没那么上心了。
“将来都是你们的。”
他缥缈似的放轻声音,说:“乖,你喜欢喝酒的话,让管家给你单独买一些放家里,花园的不要动。”
方瑶瑶哭着跺脚走了。
几年后方文君回来了,强势利落的掌控了原本已经开始走下坡路的公司,甚至没花太长时间,就将公司内部高管重新洗牌,重回业内第一,流水几十亿,各大公司负责人纷纷赶上前接洽。
每次上班回来,许伯殷勤的倒酒给她,都会宝贝似的,从花园里打开酒坛子,那香味四散开时,正好能飘到三楼的窗户边,顺着空气将房间味道染了个全。
她见过方文君带朋友回家,却从来没有一次拿过酒出来喝,而这次,带着女朋友回家,却光明正大的,毫不犹豫的给她品尝。
那些本来就应该是她的东西?
不是么?
方瑶瑶嘴角勾出向上的弧度,眼睛却习惯性的半垂着,遮住了里面精巧又完美的算计。
*
酒的后劲还有些大,尽管当时是有点醒了,但之后管家还是端来醒酒汤让她喝了下去,又去浴室洗了个澡,把全身都洗得发红了,才出来,蒙头睡了一觉。
方文君坐在窗帘边。
微微低下头,看着她陷入熟睡的脸,脸颊红扑扑的,盖上的绵软被子随着她的呼吸一起一伏,整个人塌陷在柔软带着阳□□息的床铺里,显得异常放松。
许伯轻轻的敲了敲门。
方文君悄无声息的站起来,走了出去,关上门。
“许伯,怎么了?”
管家说:“家里电话找你,说有事。”
方文君随着他下了楼,在客厅那边的红色座机电话停下,等管家离开后,她才接起来,放在耳边。
“方总?”
“我是。”
“您之前让我查的东西有消息了,现在方便出门吗?电话里三言两语说不清楚。”
“好,你定个位置。”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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