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天灾

    庄离川的所有猜测在邵平凡出现在台子上后得到证实, 有惊愕，诧异，不可置信；但更多是果然如此的了然。庄离川也分不清如今心中的滋味, 只觉得一向精明的大脑现下十分混乱。

    了解尸虫，战斗能力彪悍，擅长野外作战, 会开军用飞机，熟悉蓝区。从以上种种，庄离川早知道邵平凡过往不凡, 但猜了一圈却从未敢往那位牺牲已久的肖军长身上套。

    望着台上被前呼后拥万众瞩目的男人, 庄离川扯扯嘴角却扯不出一丝哪怕虚假的笑。

    邵平凡上台后, 整个万铄广场逐渐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的望向发言台上。

    邵平凡无惧在千军万马前排兵布阵发号施令，但如今暴露在民众跟前时却又莫名的有些拘谨。相比出现在人前自己果然更适合苟着啊。

    万众瞩目下，邵平凡垂下眼睑不去看底下乌压压的人群，半响沉默后仿佛试图掩饰尴尬般伸手拍拍话筒，沉闷的敲打声骤然响彻整个广场。

    又沉默了一会，邵平凡轻轻咳嗽一声，缓声开口，“……我是肖晗。”

    “我回来了。”

    人群中, 一二三四……N张脸，一致的呆滞加愕然。

    邵平凡自然不会长篇大论慷慨激昂的发表演讲，他只需配合的登个台露个面做一下自我介绍剩下的全由傅伯华组织的‘地表最强公关团队’来解决就行了。

    从肖晗军长重伤昏迷成为植物人，再到因迫于当时局势动荡为保全性命而宣布死亡, 这场‘国级吉祥物见面发布会’持续了近五个小时。

    战士们组成人墙拦截着拥挤的民众，邵平凡艰难的冲出包围余惊未定的钻入车中。

    “跟掉到尸巢里一样，太吓人了。”

    充当司机跟保镖的唐军长忍俊不禁，“怂了？”

    “对付尸虫比对付人容易。”

    看尸虫不顺眼可以直接提刀砍，但人不行。

    唐博言开车载着平凡走了，万铄广场还得乱一段时间，再留在这会很危险。

    车开出广场，街上的人群已寥寥无几，一是因提前清过场，二是今天大多都聚到万铄广场看热闹去了。

    “回来吧。”

    唐博言的突然出声让正望着车窗外风景神游的邵平凡有点茫然。

    “回哪？”

    “护卫军。”唐博言回答。

    “你回来，我做你的副手。”

    邵平凡沉默，神情沉下，眼神微凉。“你是打算把护卫军军长的位置让给我？”

    平凡情绪上的微妙变化让对危险一向敏锐的唐博言一时有点迟疑，但话已出口收是收不回来了。“……什么职位我不在乎。”

    “是傅伯华和钟涛的意思？”邵平凡又问。

    “不是。”危险的感觉越来越重了。

    邵平凡沉默，唐博言也闭上嘴不再吭声，车内的气氛一时间凝重的仿佛要冻结了似的。

    度秒如年，仿佛几个世纪都过去了，邵平凡漠声开口，“先前你问过我一个问题，你质疑自己是否是一个合格的军长。”

    唐博言回想一下，自己的确是问过，当时平凡是怎么回答的呢？

    ‘你成为不了谁，谁也代替不了你，人到最后活成的只是自己。你肩上的担子远比你想的重，你不是为了成为谁或为了谁的夸奖而扛起它的。唐军长，任重而道远呐。’

    ……

    “现在我正面回答你，你不是。”

    “……”唐博言。

    “不仅不合格还很差劲，不过运气好一点有钟涛那个二货愿捧着你你就自我感觉良好全无自知之明，丢人现眼！”

    邵平凡毒舌起来那是淬毒的刀子往人心窝子里戳，连戳带绞，即使唐博言心理素质再强但仍被伤到了，自尊心顷刻间碎成了渣。

    邵平凡的大号马甲爆掉后原先的出租屋肯定不能再住了，傅伯华给他找了新的住处，是上回平凡去唐博言家做客时去过的那片公寓区，公寓里住的都是国家高层，出入刷卡每天有战士巡逻，安全有保障。

    自从万铄广场公开后肖晗出现在大众前，唐博言在军中的处境则有点谜之尴尬，一个护卫军前军长，一个护卫军现任军长，王见王，修罗场啊。

    但甭管外人脑洞大开脑补出什么相爱相杀的狗血戏码，邵平凡和唐博言二人自那日闹的不欢而散后便陷入冷战的僵局，谁也不理谁，明明住在同一个小区但谁都不上门见谁，颇有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

    唐博言不认为是自己斤斤计较小肚鸡肠，那日邵平凡的话太刻薄了，唐博言是个男人，里子面子全没了自尊心伤的透透的，如果再死皮赖脸的黏上去那就是真不要脸了。

    而邵平凡，自从公开那天配合傅伯华站了台造了势后便又宅在屋里荒渡时间混吃等死了，全然不管外面因自己的‘诈尸’而掀起的混乱。

    房间内，邵平凡正四仰八叉的泡在塑料充气澡桶里对着家中唯一的电风扇懒洋洋的吹着风降温。

    眼看马上八月底了，但气温仍居高不下，天气比六月还要酷热，吹的风都是烫人的热浪，闷的能让人昏厥过去，基地内每天都有人中暑。

    望着窗外骄阳似火的天气，邵平凡皱眉沉思。

    事出反常必有妖，这天气太不正常了。

    因为持续的高温傅伯华愁的都失眠一周了，但天气不是人为管的了的，除了不断加大供水量外别无他法。

    “各区因高温已经出现中暑死亡。”钟涛来向傅伯华汇报。

    傅伯华疲倦的揉着眉心，喝口浓茶让自己精神清醒一点。“死亡人数呢？”

    “上报的有五十九人，但没统计的只怕更多。”钟涛回答。

    “这是天灾。”

    天灾加虫患，接二连三发生的事让傅伯华疲于应付开始有点力不从心了。

    望着傅伯华眼下的青色，钟涛禁不住皱眉，“昨晚又一宿没睡？你不怕把自己熬垮了？”

    “睡不着。”傅伯华靠回椅背上闭目养神。“冯青杉来了吗？”

    “来了，去见老肖了。”钟涛回答。“黑区的情况不太乐观，尸虫人频繁出现袭击活人区，再加上高温，伤亡严重。”

    “咱们支援的武器和物资呢？”

    “分三批已经相继运过去了，但僧多粥少杯水车薪。”

    傅伯华不再往下追问，越来越糟糕的局势让每个人心口都像压上千斤重的巨石一样，压抑到难以呼吸。

    另一边。

    “哥——”

    “滚。”邵平凡冷酷的推开试图抱上来的冯青杉。

    被拒的冯青杉“……”委屈巴拉。

    “你怎么来了？”邵平凡问。

    “工作。”冯青杉笑着回答，但并未细说。

    本来不该他来的，但因为着实太想念平凡，再加上不久前公开身份一事上他跟林蕉担心他不是自愿的，怕他被欺负，所以借工作的借口跑来看一看。

    “最近尸虫人猖獗，隔三岔五的袭击活人区，我们伤亡很大。还有现在的倒霉天气，持续高温不降，因中暑热死的，伤口发炎死的，太多太多了。”冯青杉絮絮叨叨的讲着。

    “今年注定是个灾年，我只害怕会历史重现当年的□□，届时，人间地狱啊。”

    血色八年的天灾□□冯青杉经历过，当年饿殍遍野，因饿疯了而分食尸体的人比比皆是，那场面犹如地狱一样惨不忍睹，如今再回想仍是不寒而栗。

    邵平凡听的直皱眉，外面的灾情已经那么严重了吗？

    “哥，你身份公开的事……”冯青杉试探地询问。

    “我自愿的。”邵平凡明白他的担忧，无非是怕自己再受了什么委屈。

    冯青杉很想问为什么，但熟知某人暴脾气的他想到后果又把话咽了回去。从得知消息时他一直怀疑是傅伯华钟涛逼迫的，即使现在邵平凡说是自己愿意的但冯青杉仍半信半疑，怀疑邵平凡故意维护他们。

    军区。

    自从跟邵烂人吵架冷战后唐博言的情绪一直处在易燃易爆点，每天被魔鬼操练的战士苦不堪言。

    有人八卦他是因为肖晗军长的归来有了危机感，但唐博言心中门清，自己生气的确是因为那个烂人，但不是怕肖晗回来自己位置不保，而是因自己甘愿把位置给他而他不但不要还践踏自己的自尊。

    让平凡回护卫军或许自己做的的确欠妥，但真的别无它意，说矫情点自己想近水楼台先得月和偶像一起共事罢了。

    以上是来自追星军长气愤的碎碎念。

    刚才得知黑区来的冯青杉去找了邵烂人，唐博言的火上来的莫名其妙，借故从训练场回来后用力推开卫生间的门，咣当一声巨响震的门框都在颤，吓的门内拥吻的二人火速分开，门口的唐博言也呆了呆。

    “军长……”卫生间内的两人一脸局促。

    唐博言木着脸，十分镇定的后退，“公共场合，下次注意一点。”

    撂下一句话后唐博言果断扭头走人。

    末世，分崩离析的不止律法。

    唐博言的情商不高但毕竟不是不谙世事的真小白，男人和女人，男人和男人，女人和女人，他了解，也目睹过。

    同性间的恋人在军队中很常见，以往唐博言撞上了都会视若无睹，可今天……

    唐博言匆匆回了办公室，关上门用力甩甩头试图把刚才的一幕忘记。

    混乱的大脑不由自主的浮现之前自己和邵平凡的种种，如果是平凡的话……

    “砰！！”

    唐博言用力砸到门上，脸色难看至极，心中除了气愤懊恼更多的是慌乱。

    自己究竟在胡思乱想些什么鬼东西！？

    研究总部。

    一片用防弹玻璃隔开的三百平左右的空间内，一架两米多高形似机器人的遍体漆黑的金属物正一动不动的立在空地中央。

    “开始吧。”江旭吩咐。

    助手领着一名健壮的男人进入试验场，引导他进入机器身体的机舱内，把舱内的仪器一件件固定在他的身上。

    玻璃后的观察区内，机器的数据和男人身体的各项数据很快出现在显示屏上。江旭低头检查着自己手中平板上单独的数据分析，一言不发，他不发话周围的人也都不敢插嘴。

    “可以了。”江旭开口。

    试验场的机器人胸口的灯亮起，江旭两眼死盯着数据的浮动和机器舱中参加试验的志愿者通话。

    “放轻松，调整呼吸，集中精神。”

    “不错，数据正常，除了心跳有一点快，想什么呢？”

    机器舱中的男人因为江旭的幽默笑出声，紧张感倒减去不少。

    “试着动一下右手。”

    试验场中的机器人笨拙的动了动右手。

    “左手。”

    试验场中的机器人又慢慢的动了动左手。

    “很不错。”

    “休息一下，让自己成为它的一部分，控制住它。”

    “现在试着抬一抬右腿。”

    机器人慢慢抬腿，观察区的人都不由得屏住了呼吸，两眼直勾勾盯着试验场中的大家伙，激动的情绪溢于言表。

    “我，我有点头晕。”通讯器中响起男人沙哑的声音。

    江旭盯着显示屏上开始变换的数据眉头微微皱起。

    “别慌，让自己冷静下来！”

    “不行了，头疼。”

    “我头疼，快要炸开了一样。”

    男人的呼吸逐渐急促，仿佛很痛苦。

    “呼吸……呼吸不了了！”

    “头……要炸了，啊啊——”

    男人的身体数据猛升猛降很是吓人，生命数值一降再降。

    “关闭机器！！”江旭扔下平板冲身边的人大喊。

    “医生！快救人！！”

    运作的机器被强行关闭，当机器舱被打开把里面的男人拖出来时，骇然的一幕令在场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男人浑身红的像脱了层皮，五官狰狞，血管暴起，口眼鼻耳都流出了血，生死不知。

    男人被医生抬走了，周围的研究人员望着有些呆滞的江旭一个个欲言又止，最后都悄悄退到一边开始沉默的收拾东西。

    江旭来到机器人身边，仰头望着这个注入自己许多心血的丑家伙怔怔出神，也不知在想什么。

    铠甲一号第一次测试，失败。

    以前在沦陷区时因为材料有限他更多是在原基础上改进武器，虽然也曾自己研发过新武器，但这一次是从零开始做开拓未来的先驱者。

    可一次又一次的失败让一直以来都顺风顺水的江旭心里难免有点不是滋味。

    难过，挫败，气馁，似乎都有一点。

    哪怕江旭再天才，但终归还是太年轻，心态上还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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