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把玩着那瓶紫灵膏:“虽然没机会用,但多少也知道的。”
荆舟心想,那你知道得怕是有点多,面上却浑不在意的笑:“这是上次决明长老来看诊送的,说是一次的量,嘱咐我之后若是用好了,可以到医仙谷买,说白了就是为了卖药。”
“可惜了,舟哥哥一时半会怕是用不掉。”少年说着,将紫灵膏揣进衣襟里,没有一点要还给荆舟的意思。
荆舟也不介意,将金疮药膏抛向少年:“用它干嘛,用这个,赶紧的。”
说着,他已经裸着上身躺榻上,等着少年给他尾椎骨上药。
少年不仅揽下了上药的活,病好转之后,他还如承诺那般负责起了玄寂山师徒三人的饮食。他似乎对料理有极大的热情兴趣,每日认认真真的研究食谱,三餐变着花样来且色香味俱全.
荆舟终于在被厌食症折磨了半年后,正正经经的吃上了一日三餐。
他想,那个所谓的攻略果然信不得,上边明明白白写了攻略对象不善厨艺,可这小兔崽子做出来的饭菜可口非常,毫不夸张的说,即使做了数年吃播博主,吃到这么美味的家常菜还是头一遭。
师徒三人和新过门的小师娘围桌吃火锅,戚无所有感而发:“从前师尊喜好清净,从不同我们一道儿用饭,自从师娘来了后,玄寂山热闹多了。”
戚无谓点头:“花销也大了。”
戚无所淡淡的斜了弟弟一眼,戚无谓无不明所以道:“我说错了吗?”
“吃还堵不住你的嘴呢?”戚无所猛地一顿朝弟弟碗里夹菜,末了用筷子头轻轻敲了敲弟弟手背,“师尊欢喜着,别说扫兴的话。”
少年面上毫不变色:“戚公子不必担心,等沈家的三万灵石一到,欠下的债都能还清。”
荆舟也笑着解围:“往后的日子好过着呢,钱留着也是浪费,该买买该用用,别计较。”
戚无所笑着称是,戚无谓面无表情的点点头,可荆舟晓得这两徒弟心里一定暗骂他这个师尊站着说话不腰疼,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
荆舟并非说说漂亮话,现在吃饱穿暖修为傍身,他更积极的想赚钱的法子,想在郁小公子的嫁妆送来前先攒下一小笔钱,不说多的,起码够三个孩子无所顾忌吃穿用度。
传统仙门那套替人捉鬼除灵的挣钱方法对荆舟来说太累、来钱也太慢了,他们玄寂山只有一个师父两个徒弟,日夜不眠也接不了多少委托,又少不得隔三差五给郁辞请医,这点钱可能都不够医药费,如果要价高,会被百姓贴上坑钱的恶名。
荆舟左思右想,将赚钱的心思放在了叠秀峰荒芜许久的鬼窑上。
天下之大,鬼的品种无奇不有。
患鬼正是最令修仙者头疼的一种,他们不是人死魂灵所化,也并非山精妖魔,而是人类怨恨凝结而成的念力,是一种无具体形态、无意识、喜欢侵占他人身体且破坏力极强的存在。
就像牛皮癣一样,还度化不了。
原主是个武痴,时常天南地北修行游历,沿途遇到过不少盲目攻击人类的患鬼,他将那些不死不灭的怨念收服放锁鬼匣中,回山后一并投入叠秀峰的鬼窑封印,此后再不能见天日。
玄寂山一门有附灵之术,类似于造傀儡。在荆舟眼里,这些顽固患鬼都是可造之材,只要找到个可依附的躯体,稍加驯化就能转化为劳力,闲置在长寂谷中简直暴殄天物。
荆舟悟性极佳,只花了不到三日就摸透附灵之术,委托戚无谓造了十二只栩栩如生的仿人皮偶,并亲自进入鬼窑中捕捉患鬼。
又五日,荆舟总算将患鬼顺利导入皮偶中,并熬训完毕开始在玄寂山进行‘内测’。
有了患鬼人偶,两个小徒弟就从平日洗衣扫地等杂活里解放了出来,他们刚开始还有些不习惯,但看人偶任劳任怨不知疲倦,宛若干家务的永动机,倒也乐得当起了清闲公子。
‘内测’结束后,荆舟将其中三只患鬼人偶留在山里干活儿,剩下的九只被他取名为灵奴,用捆仙绳串成糖葫芦状,像赶尸一般提下了山。
和他下山的还有戚无所,戚无所修为资质平平,但胜在处世伶俐周到,又生得俊美风流,言谈间让人如沐春风,天然给人一种亲切感。
加之戚无所平日里老往山下置办银钱,久而久之积累了不少人脉,推销起人偶来熟门熟路,不到半日便将九只人偶售给玄寂城中的几大富商和官家,赚取了数千两银钱。
如荆舟所料,这些有钱人家中虽不乏干活的丫鬟小厮,但对仙家出售的灵奴还是相当感兴趣的,都图个新鲜。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灵奴在玄寂城内供不应求,几乎成了城内上流人士炫富的资本之一,当然这都是后话。
又五日,久霖城的灵使如约而至,带着浩浩荡荡的一队人运送三万灵石嫁妆到玄寂山下。
少年喜悦,换了荆舟新给他添置的衣衫,熏了香,拉上荆舟一道儿,亲自下山迎接送钱的队伍。
于是,久霖城的人眼睁睁的看着曾经沉静温和、有委屈从来自己默默咽下、任人宰割的郁三公子,此刻竟兴致勃勃的拉上本该不食人间烟火的荆宗主,两人凑在一起,一个数钱,一个记账,精明仔细,差半块灵石都不可以,丝毫不愿吃亏。
站在一旁的久霖城修士长途跋涉给人送钱心里不痛快,和身边同伴骂了一声:“呸!这个三公子就是一个代嫁的赔钱货,给人扶贫来了。”
不巧少年听到了,荆舟也听到了。
两人对视一眼,荆舟只勾了勾唇角,只听啪的一声脆响,那位嘴巴不干净的修士脸上立刻浮起两道巴掌印。
修士捂着脸,恼羞成怒骂道:“妈的,谁他妈打老子!”
荆舟眼皮都不抬一下,专心致志记账,只闲闲说了句:“不知道哪个不长眼的,在人家的地盘骂人道侣,挨打不是活该吗?”
那位修士听到了,刚想发作就被身边的同伴拉住,毕竟荆舟是灵虚界高手,真要干架,一百个他也打不赢。
“没这个本事就别说蠢话,不然下次,打的就不仅是脸了。”
“……”
少年依旧不动声色的清点灵石,淡淡勾起唇角:“多谢啊。”
“客气。”
***
那日后,荆宗主宠溺郁三公子、两人举案齐眉的事儿在整个修仙界传了开来,一时成为佳话,渐渐淹没了怀疑荆宗主有不良癖好的谣言。
众人都说,郁三公子刚嫁过去时骨瘦如柴,纸片人似的风一刮就能倒,现在一个月不到,脸上有血色了,身上也多了几两肉,看着要比在久霖城时滋润许多,荆宗主真是懂疼人。
甚至还有听了两人神仙眷侣传闻的女修,添油加醋写成话本,在坊间悄悄售卖。
这些不堪入目的话本流传到玄寂城,被逛中秋集市的戚无谓翻到了。
他一页页的翻,看的津津有味,半日挪不动脚步。
“师弟,看什么呢?这么入迷。”
戚无所走近,只听啪的一声,戚无谓把话本反扣回小书摊里。
戚无所以为他又偷看小黄书,白了他一眼:“又偷吃什么?还不让我看到。”
说着,他眼疾手快的从众书册中挑出方才戚无谓翻的那本,似笑非笑的拿在手里翻着玩儿,翻着翻着,他就笑不动了:“这——!”
他神色复杂的把书扔回原处。
“我说,两位道长看了老半天了,到底买不买啊?”书摊老板不耐烦了,两手兜在袖子里发问。
手上大包小包提着月饼的荆舟从人堆里挤进来:“买买买,他们看的都给我包起来。”
“好嘞——”老板眉花眼笑,顺手把好几本都包了。
“师尊,不是…这个书…”戚无所转过来,面上神色一言难尽。
“没啥见不得人的,不就是小黄书……”荆舟一个书字没说完,就闭嘴了,这话本虽然文笔细腻不流于俗,但再如何引人入胜,主角是自己和郁辞就很令人出戏,翻着翻着,荆舟忍不住笑了。
他这一笑,戚家双生子对望一眼,面面相觑。
“舟哥哥看什么,这么高兴。”少年走了过来,双生子面色骤变。
荆舟却坦荡荡的将书朝少年手中一搁:“写我们俩的,看看?”
少年微微挑眉,一目十行的翻了小半本,也笑了,荆舟特意关注了一下系统好感度,不升也不降,如他所料。
“怎么样?”
“写的不错,可惜了,”他顿了顿,回过头朝荆舟笑微微道,“我可没书里说的这般,让舟哥哥销魂蚀骨。”
说着,他将书合上揣进兜里,一点没有归还荆舟的意思。
荆舟好奇的撇撇嘴:“这么喜欢?要留着慢慢研读?”
少年神情自若:“是啊,学学如何讨舟哥哥欢心。”
荆舟噗的笑了:“祖宗,我哪敢让你像书里这样伺候我啊。”
少年也笑:“看吧,心里话讲出来了,是想的,但不敢。”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对答十分顺畅,戚无谓等了片刻,语气很严肃的对少年说:“师娘,这书之后可以借我不?”
一旁的戚无所揉了揉额头,对自家弟弟很苦恼。
看少年不答,戚无谓跃跃欲试:“不着急,我能等。”
荆舟看郁辞反应以为他不乐意旁人看自己的同人,忙对小徒弟道:“别吊死在这一本啊,下回给你买书渊阁珍藏的。”
戚无谓摇头:“这本看了一半,我难受。”
少年这才悠悠然道:“好啊,不过我先看完,再给你借。”
“行,多谢师娘。”于是两人心平气静的达成了协议……
戚无所靠了过来,那股似有若无的香气也随之缠绕在荆舟鼻间,他压低声音道:“师尊,你真不介意这些本子?”
荆舟莞尔:“你师娘都不介意,我有什么好介意的?”
说着,他拽起钱袋,快步走向正蹲在泥偶摊前看得入神的少年,戚无所见状,很有眼力见的拉着戚无谓去了一旁的香粉店。
少年将一只捏得滚圆绘得雪色的泥偶拿在手中,把玩了片刻:“老板,这泥偶有什么说法吗?”
卖泥偶的小贩解释道:“道长有所不知,这是如今最受欢迎的瑞兽,猪眼。”
猪眼?少年愣了愣。
小贩点头:“对,这个猪眼可神了,传说能辟邪镇凶,给我们带来福气的。”
在一旁挑泥偶的小姑娘朝小贩翻了个白眼,啐道:“什么猪眼?人明明叫祝衍!”
小贩拍了拍自己脑袋:“对对一个意思,瞧我这口音…”
少年:“……瑞兽啊。”
像是发现什么新奇有趣的事物般,他的指尖拂过泥偶的脑袋,仔细又慎重,唇角竟勾起了一抹温和的弧度。
荆舟此时已经蹲在少年身边,闻言心念一闪,顺着少年的视线仔细看他手中泥偶,只见这祝衍泥偶滚圆雪白,眉间一点朱砂血莲,即漂亮又可爱。
可他明明记得系统提到过,上古凶兽祝衍是这本书最大的反派、血谣宫鬼主祁决的宠兽,设定上类似饕餮,胃口极大能吞天食地,任何神兵利器在它面前都变成美味的食物,简直是一个bug般的存在,祝衍也是七年前让郁辞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如今怎么被民间当做瑞兽了呢?
而且按理说郁辞与它有不共戴天之仇,为何此刻他从对方的身上一点感觉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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